第 15 节
作者:风格1      更新:2024-04-18 10:53      字数:4726
  她一直呆在白蕙葉的店里,很晚才回家。
  白蕙葉把她放在小区门口,临走之际又按下车窗,“我让徐阿姨明天到你家来,先照顾你几天。”徐阿姨是白家的保姆,几乎是看着蕙葉长大的,自从白蕙葉父母过世之后一直都呆在白家,所以差不多就是她的半个长辈。
  “不用了,我的脚也好的差不多了,自己可以照顾自己的,放心吧!”韵夕努力的想说服车里的女人,却是丝毫没有起到作用。白蕙葉直接无视她的话,引擎响起,扬长而去。
  留下她一个人无奈的在原地发了一会儿愣才往回走,她走得很慢,顺便观赏了一下小区的夜色。有着习习凉风的夏夜里,知了的歌唱声打破了这份沉绵的寂静,似乎又平白无故的为这凉爽的夏夜增添了一份白日里的热气,树叶在一阵风吹过后,哗啦哗啦的响了起来。抬头看,万家灯火,璀璨明目。
  然而属于自己的那盏,又在哪里?
  从小区门口到单元楼,平时只需要五分钟就能走到的路,今天晚上她却觉得仿佛走了有半个小时。楼前停着一辆车,似乎所有的伤感都在这宁静寂寥的一刻,铺天盖地而来,压得她有些抑郁,紧捂住胸口,似乎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她越走越近,终于看清了那个身影,一直隐藏在黑暗中的身影。
  一直等待着她的身影。
  待她走近一些,陆良生终于从隐隐绰绰的路灯倒影里走了出来。
  楼前面有一盏路灯可能坏了,忽明忽亮,他的侧脸在闪烁的昏黄光影中明明灭灭。每一次明灭,都将棱角分明的曲线印在她的心底,那样深沉。她恍惚的想着,明天应该给物业打个电话,找人来修一下。
  “怎么这么晚?去哪儿了?”明明灭灭的路灯衬得他的脸更加的阴晴不定,韵夕不知道他等了她多久。
  “我记得昨天晚上已经说的很清楚了,陆良生,你回去吧,没用的。”她终于开口,声音恢复了一贯的平稳和冷漠。不管他等了她多久,他们之间的距离都已经越来越远,就像是相交以后的两条直线,命运推得他们只能马不停蹄的往两个不同的方向奔波,已经没有回头的余地。
  所以,只能愈行愈远。
  “我今天回家去了,跟长辈们说了你没有时间回去,也给你代送了礼物。”陆良生突然轻飘飘的一句话让韵夕顿时觉得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回家?”
  “大伯的女儿结婚,你忘了?婚礼就在今天举行。”陆良生试着提示她,于是一瞬间,韵夕终于想起了上周接到罗莉华的那个命令,虽然提前跟家里说过自己婚宴那天会很“忙”,但是还是觉得很内疚,结婚是一辈子的大事,自己就那么一个妹妹,说不遗憾那是假的。想了想,她还是真心诚意的跟陆良生说了谢谢。
  “那么请我上去喝杯咖啡吧,否则,我感受不到你的真心诚意。”陆良生趁机开口。韵夕看了看手表,已经很晚了,陆良生看出了她的犹豫之色,“我记得上次你说过还欠我一个人情,本来要带你去……后来我喝醉酒,约定似乎并没有履行,不知道还算不算数?请我上去坐坐,我们之间就算扯平了。”
  韵夕真恨不得敲开他的脑袋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材质做的,记性这么好。那次他醉的那么厉害,她原本以为他一觉醒来应该就会把“人情债”忘到九霄云外去了,没想到,还是根深蒂固的藏在他脑袋里。过去这么长时间了,他还能翻出旧账来。
  于是她不得不向敌人低下了高昂的头颅。
  她两周没有回来过了,估计家里已经有了厚厚的一层灰尘,打开家门,却还是从前的样子,每个地方都是亮堂堂的,地板也很干净,没有一丝灰尘。很明显,她不在的这些天里,肯定有人每天都来打扫过。于是她望向陆良生,希望能得到一个满意的答案。
  陆良生随意的脱了鞋子,进客厅就在沙发上躺下,“我安排了家政公司的人每天来打扫。”似乎很理所当然,可是这明明是她的家。
  钱是个好东西,穆韵夕再一次的感叹。等等,他刚才说是他安排的钟点工,那么他之前就应该是进来过的。
  她猜得没错,她住在陆宅的这两周,陆良生几乎每天都会来这里坐一下,有时候看看电视,有时候翻翻她的书,有时候什么也不做,只是静静的站在弧形的玻璃墙前面,看着脚下的街道,车如流水马如龙,也会禁不住的猜测,她会不会也站在这里往远方眺望过?会不会在那个白色的软摇椅上打盹儿?
  陆良生熟练地开电视,韵夕盯着他看了几秒钟,才问道:“你喝什么?我这里没有咖啡。”
  “随便,白水也行。”
  韵夕去冰箱里倒了冰水给他,就拿起客厅的电话机,说不定会有人找不着她就打到座机上来了。她的手机充电器在家里放着,所以住在陆家的这段时间手机一直都没充过电,其实正好合了她的心意,陆良生原本要给她换电话,她没答应,于是他只得作罢。
  有五通新的留言。沈微说她等儿子出院就会来B城找她。第二通留言是苏星星——她的助理,说打她手机关机了,只好打到家里来,就问问她的身体恢复的怎么样,希望她能早一点回去上班。第三通留言还是同事的,还是祝她身体早日康复之类的。
  她只是没想到黎程会知道这个号码,听到他的声音的时候她的的确确吓了一跳,“韵夕,你手机一直关机,于是我问了你妈妈,才知道这个号码,可是还是没有人接,呵……”他自嘲的笑,顿一顿,接着说,“你妈妈听见是我,立刻就骂我,骂得很厉害,如果她不告诉我,或许我这一辈子都要被蒙在鼓里。我并不知晓,原来当年我的离开曾经给你造成了那么大的伤害,真的对不起,我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坏人,我不敢奢求你的原谅,如果当年我没有离开你,是不是就不会发生后来的那些事情?韵夕,我错了,我错了……”穆韵夕只觉得那种巨大的伤感再一次的扑面而来,她抓着自己的胳膊,使出了全身的力气才阻止自己哭出声来,不能哭,她告诉自己,陆良生还在这个房间里没有离开,不能让他看见,否则,她所有的苦心都会化为乌有,她心上的伤口只会被再一次的撕扯开,露出里面已经溃烂的血淋淋的疤痕。
  陆良生看出了她的异常,在身后询问:“怎么了?”
  她努力地平息自己,然后转过身去,尽量温婉的笑,又揉了揉眼睛,“没事,我就是有些困,想睡觉了,”说完,手捂着口,假装打呵欠。
  陆良生以一种审视的目光看她良久,漆黑的眼眸里完完全全是她看不懂的情绪,可是却让她忍不住想冲到他的怀中去大哭一场,她掉转头,看向窗外,因为她觉得只要他再多看她一秒钟,她就会崩溃掉。陆良生想了想,终于还是没有说话。他起身走到玄关处穿鞋,拉开门的一瞬间,韵夕似乎听见他说了一句话,可是仿佛又被湮没在了风里,零零碎碎,听不清楚。
  她顾不得去细听,因为眼泪已经喷涌而出,就在门被关上的那一刻。
  缩在墙角,她终于可以再一次肆无忌惮的流泪。一边流泪一边按下第五个留言,意料之中是罗莉华的声音,“韵夕啊,今天是不是还在忙?算了,忙就忙吧,幸好良生能回来,也就代表你了,你大伯理解你,知道你工作忙,并没有生气,我刚才打了你手机,老是关机,你是不是又忘记充电了?我猜肯定是。工作再忙也要注意身体,知道吗?下次回来老妈给你煮鸡汤,好好补补。”叹了一口气,罗莉华接着说,“黎程回国了你知不知道?今天还往我们家打电话了,说联系不上你,我当时听见他的声音就火冒三丈,所以就骂了几句,那孩子也没还嘴,后来我没忍住,就跟他说了。撂了电话我想了很久,咱们不能怪那孩子,其实他也不容易,家在农村,所以只能靠自己闯天下,他去美国留学也想的是未来能让你更幸福。所以,孩子,咱不记恨他了,啊?人这一辈子就短短几十年,何必耿耿于怀于那些让我们伤心的过往呢,现在才是最重要的。我看良生是真的爱你,你平时也多体谅体谅他,要好好过日子,不要再想着那些有的没的了知道吗?”
  她再也忍不住,顾不得现在已经十一点过了,直接就拨了家里的号码。如果再没有人跟她说说话,她只怕会疯掉。
  罗莉华声音一传过来,她的眼泪立刻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妈,妈,怎么办?怎么办?我和陆良生已经离婚了。”声音暗哑,让听筒那边的罗莉华吃了一惊,仅剩的一点点睡意也被女儿吓到了九霄云外去了,“不急,不急,你慢慢说。发生什么事了?”
  “我和陆良生离婚已经快一年了,我一直没敢在你们面前说,就是怕你们接受不了,其实上次爸爸过生日的时候,我们就是演戏的。而且我工作忙也只是借口,我怕我回家就会露馅,所以一直迟迟不肯回去。妈,对不起,我对不起你们,我不仅没有尽到一个女儿应该尽的孝心,甚至还让你们为我操碎了心,我……我……”韵夕已经哭得说不出话来了,
  罗莉华初闻离婚的消息很是震惊,后来叹了一口气,“你……唉,让我说你们什么好……”又问:“是谁提出的?”
  韵夕老老实实的回答:“是我。”
  “你疯了?不好好过日子整天瞎胡闹什么。”罗莉华有些生气了。他们老两口对这桩婚姻十分的满意,陆良生的为人处事他们是看在眼里的,两人也算是真心相爱,怎么搞到最后竟然是自己的女儿先提出的离婚,由不得罗莉华不气恼。
  “他妈妈……知道了……我以前的事,死活不让……我再跟陆良生……在一起,所以逼着我离婚……”韵夕抽噎着,此刻,她仿佛又回到了从前小的时候,可以跟妈妈畅所欲言。
  “陆良生知不知道离婚的真正原因?”
  韵夕摇摇头,又想起来是在电话里罗莉华看不见,赶紧回答:“他不知道。”
  罗莉华闻言,想了一会儿,才开口:“孩子,你先睡觉,等明天再说,明天我就去你那儿。”韵夕一听,又看了看自己的腿,忙阻止:“这样,妈,今天不是周五么,等明天我解决掉手头的这个案子,周日我就回家,你年纪大了,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再说,你要走了我爸怎么办?”
  “那好吧!周日你回来妈给你做好吃的补一补身子。可说好了,你不能再胡思乱想了,天大的事儿不是还有老爸老妈么?所以赶紧去睡觉,啊?”老太太笑的乐呵呵,宽慰她的心。
  韵夕也扯着自己的嘴角,努力的笑出声来:“知道了,我主要是刚才听见了你的留言,所以感慨了一下,惆怅了一把,现在已经好了。妈,我去睡觉了。”
  “嗯,好好休息。”罗莉华嘱咐着。
  “知道了,妈,拜!”
  第二十一章
  挂上电话,韵夕擦掉脸上的泪水,就有些后悔自己刚才的冒冒失失,星期天眼看着就要到了,到时候他们问起腿和额头是怎么回事儿,她要怎么说。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她恨恨的拍了一下自己的头,却触到了伤口,咝——好疼。
  半夜做了一个梦,梦里有陆良生,似乎是场景再现一般的清晰,他看着她,良久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眼眸深处是一片模糊的阴影,她努力地想看清楚,可是他却突然转身就走了,只剩下一句清晰的话语断断续续的散落在她的耳边,“你究竟瞒着我多少事……”她着急,想抓住他,伸出手去,却是空空如也,她只觉得不能就这么放弃,如果放弃的话,她这一辈子也许就再也不能和他在一起了。所以拼了命一般的追着那个越来越远的背影,直到消失的无影无踪……
  梦醒来的时候,韵夕惊得出了一身汗,盯着天花板看了片刻,眼神涣散,似乎不知道刚才到底是梦境还是晚上陆良生走之前就发生过的现实。摸了摸脖子,凉凉的全是冷汗,似乎口渴的紧,于是下了床,借着窗外朦胧的月色,墙上的挂钟正指向凌晨三点时刻。客厅的灯开关位于玄关处,她走近按下开关,灼人的白光亮起的时候,刚才的梦境和现实重合,陆良生晚上临走之前的那一句话也逐渐的清晰起来,终于聚焦在她的耳朵里,他说,“你究竟瞒了我多少事。”
  她机械的打开冰箱,倒了一杯冰水,然后咕嘟咕嘟一口气全部喝完,思绪在冰凉的冷水进去胃里的同时也紧跟着清晰起来。原本还有些黯然的眼眸也恢复了清澈。于是她开始认真的思考即将到来的明天要怎么应对。
  正在这时,手机一阵震动,在安静的深夜里显得格外的突兀。电早已经充满,她拔下充电器,查看信息,是黎程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