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4 节
作者:闲来一看      更新:2024-04-18 10:50      字数:4970
  岳云狠命咬住下唇,良久,才开口道:
  “我死了,谁都活不了,我若活着,她们便可多活一日。纵使圣上迁怒枉杀我岳家上下千余口,我岳云也绝不会招认莫须有之罪名。秦桧狗贼,休要再说,滚回去,告诉万候卨,有何酷刑,尽数使来。我岳云堂堂七尺男儿,顶天立地,对得起天下百姓,又有何罪可认?!”
  秦桧沉默了下来,背转过身去,负手而立,道:
  “你可知,祝九病的厉害,连大夫都说不好她还有多少时日……”
  “这些又与我何干?”
  听到她的名字,他心中一阵抽痛,大声责问道。
  “昨晚她回得我府上,便晕厥过去,今日转醒,与本官说了很多话……其实她是一心维护你,想求本官保你性命,你或许也知道了,她已经有了你的孩子,名字尚未取,已经半岁了。”
  “你……你说什么?”
  他听罢,全身一震,竟是愣住了。
  秦桧对他的话充耳不闻,径自继续道:
  “故而便是念在这个孩子的份上,早些招认,于你于她都有好处。否则,若是拒不招认,她怕是连看你被斩首的那日、都等不到了。”
  说罢,极轻的叹了一声。
  “那岂不是更好,如此,岳某倒是可以安心等死了!”
  “就算一切皆假,可你二人的那第一个骨肉,却是不虚的吧?”
  此话一出,岳云立刻绷紧了身体,脱口而出:
  “你在说些什么?”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很多事情,圣上不知的,本官未必也会不知,若没有眼观四路之本事,又如何能做到当今宰相之位?”
  说着,转回身来,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
  “那孩子……不是已经死了吗?”
  “你谨慎一世,聪明一世,难道此时却反而愚钝起来了?”
  岳云的嘴角抽搐着,眼眶湿了起来,呢喃着:
  “……他当该有三岁了……当会识些诗词、念些歌赋了……呵,呵呵……”
  说罢,凄然的笑了出来。
  “他在宫里,由张贤妃带着,那日本官入得宫中,恰逢宫中设宴,远远地见了他一眼,虽然瘦弱了些,倒是白白净净,颇有几分他娘的样子。而这第二个孩子,一直在我府、并未声张,这也是个小公子,长得浓眉大眼,倒是有些像你了。”
  “……”岳云听罢,哽咽起来,竟是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祝九在你营中之时,本官便已开始四处打点,假以时日,相信便能安排人、将这孩子秘密接出宫来……”
  岳云忽然抬起头,眼中复又恢复了机警,问:
  “怎么,连她在营中这等事,你也知晓,果然,这一切都是你安排的?”
  秦桧点了点头,坦白道:“正是。先前她被劫送入营中,乃本官所安排,之后她在返途中被劫,亦是本官所安排。一切的一切,都是本官所为,为的,就是今日。”
  “你……”
  “本官知道,你是一定会招认的。你若招认了,本官自会留她一命,安排人将她们母子送出临安、远走高飞。”
  “……满腔壮志,尽断于此,问我河山,何日得复?……”他低低的开口,被吊起的双手用力握成了拳头,“千军莫敌,万夫莫挡,冷盔铁蹄,踏我疆土……征戈连年,披霜带露,寒暑无边,断头峡谷!……”
  秦桧摇了摇头,道:“本官话已至此,你当想想清楚。”
  说罢,大步踏出了牢房。
  不会儿,万候卨便行了进来,道:
  “来人,接着用刑!”
  “是!”
  “云儿……云儿?!”
  祝九自睡梦中惊醒,睁开眼,却见眼前依旧是那熟悉的半垂帷帐。
  “来人,来人!”她用力的扶着床沿起身,向房外大声道。
  “哇——”身旁的孩子忽然大哭了一声。
  祝九忙转身将他抱在怀中,低低的哄到:
  “不哭,不哭,你爹就要回来了,你要乖乖的,知道吗?”
  说着说着,她自己竟也哭起来了。
  “玲儿姑娘有何吩咐?”
  有个丫鬟自院外行了进来。
  祝九擦了擦眼角的泪痕,眸中闪过一丝寒光,道:
  “去把秦大人找来,就说……我有很重要的事情找她。”
  那丫鬟疑惑的看了看祝九,点头应道:
  “是。”
  如果,历史不是这样的,她会不会就不这么心灰意冷、绝望麻木?如果,她根本不知道历史是如何的,会不会就能尽力去做些什么、护他周全?
  从前,无论发生什么,他都会护在她身旁,宽慰她,陪着她,不让她觉得冷。
  如今,他身陷囹圄,受着各种酷刑折磨,她怎么能够继续安坐?
  无论结局是什么,无论历史会怎样,她一定要搏一搏。
  秦桧大步迈进房间的时候,已经日落西垂了。
  他进了寝室,开门见山的道:
  “玲儿姑娘可有何事?”
  祝九将孩子轻轻的放下,转头道:
  “你不用再去劝他招认了,我比谁都明白他,没有发生过的事情,就算你折磨死他,他也不会招的。”
  “你叫老夫来,便是为了说这个?”
  “当然不是,”她移开目光,幽幽望着别处,“我有个方法,可以让他百口莫辩、不招也得招。”
  “你想要什么条件作为交换?”
  “他的命。”
  “可是他的性命不在老夫手上,能否保全,也要看上面的意思。”
  “就算上面下旨要杀了他,我也要大人答应、和我合作,一起保他一命。”
  “若是下了旨,一切便成定局,又如何保他?”
  “大人身居高位,做这些小事还不容易?可奴婢不想因此事牵连大人,所以……我只想向大人求两样东西。”
  “什么?”
  “一,大人的腰牌,二,许之善。”
  “……”秦桧听罢,良久的沉默了下来,不知过了多久,才缓缓道,“你这是想‘置之死地而后生’?”
  祝九看了看他,不作声。
  他叹了一声,道:
  “你想如何让他百口莫辩?”
  他答应了。
  祝九回道:
  “明天你让大理寺开审,我会带着我的孩子、前去作证。到时您和一些身居要位的大人都要到,我有把握、让他当堂招认。”
  “……好,既然如此,你我一言为定!”
  秦桧点了点头,大步行了出去。
  祝九一双手在被子中猛烈地颤抖着,觉得全身上下犹如浸到了冰水中一般,寒冷彻骨。
  216。作者的编后语。。。。…第214卷 前奏
  屋内有了一丝响动,紧接着,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怎么,你这到底是要杀人、还是要救人,怎么连辰某也都糊涂了?”
  “辰绛子?”她听罢,喜忧参半的向外面看去。
  却见他已经几步行进了寝室,正站在房中、一脸自负的看着她。
  “毒药我带来了,可却不知、你会让我等多久?”
  “……在哪里?”
  “这里——”
  说着,他自怀中掏出了一个瓷瓶,轻轻放到了她床侧的矮桌上。
  “多谢了,无以为报,以后阴曹地府见了面,替你在阎王面前说两句好话、还是可以的。”
  “呵,那便是许久之后的事了。”他笑了笑,又道,“辰某本是不太关心朝野纷争、连年战事,只是最近这些时日,中原各地关于岳氏父子的传言越来越多,人人都夸赞他们乃当世英雄,却也扼腕他们被奸臣所谋害,可谁又能想到,那个唯一想救他护他之人、此刻却是在这十恶不赦的奸臣府内、要与奸臣联手想保他一命呢?”
  祝九将小瓷瓶拿在手中,喃喃道:
  “难道,不是那些民间的歌功颂德、将他们更快的推向了断头台么?”
  “这倒也是,有道是‘功高盖主’,且他们手中又有兵马,高高在上之人,自然整日心惊胆战,恨不能立刻除之。我看你这一仗倒是比以往更加艰难,对手是那龙椅之上的人,势单力薄,你赢的了么?”
  “怎么,辰绛子,你什么时候开始、对我的事也这么感兴趣起来了?”
  她望着他,眸中闪出了寒光。
  “辰某觉得,你很像一对姐妹。”
  “是么?”她意语阑珊的耸了耸肩,毫无兴趣。
  辰绛子却继续道:“这姐妹想必你都见过,姐姐名叫金澜一,妹妹名叫金澜汀。”
  “金澜一,金澜汀?”
  她听罢,心中不禁疑惑了起来。
  “姐姐心狠手辣,不择手段,很像你;妹妹为情所苦、不惜一切,也很像你。二人昔时单纯如那山中清泉,很像你;二人后来冷酷如蛇蝎,亦很像你。有时,辰某不得不疑惑,觉得你就是她们的第三个姐妹。”
  “世间相像的人那么多,难道都是她们的姐妹?无聊。”
  “不知为何,我竟是想要帮你了。”
  “是么?可是我知道,你从不做亏本的买卖。”
  “正是。”
  “这次,你要的又是什么?”
  “我要你帮我试药。”
  “……”祝九挑了挑眉,看着他,似是在说:这么简单?
  辰绛子点了点头,道:“说简单,其实也不简单。你可知你为何病得这般厉害?”
  祝九摇了摇头。
  “当年我虽为你解了体内之毒,然这余毒却并不能立时鲜见,连我久经江湖之人,也都未能看出来。那夜我趁你熟睡、为你把脉一番,才知道,是你体内的陈年旧毒发作了。”
  “……是什么毒?”
  “此毒我也不甚清楚,应当是炼毒高手所制,可是普天之下,又有谁的毒能高过我辰绛子?这倒是奇怪了。”
  “或许,只是谁随便配着玩,赶巧了而已。”
  “天下哪有如此凑巧之事?这些时日,我依着你这症状配了些药草。这些药草本身是有毒之物,可若是用量得当、对症无误,却是能解你体内之陈年旧毒,使人不日便可痊愈。”
  “表面上看,我们确实交换了条件,两不相欠,可为什么我却总觉得,你是比较吃亏的那一个?又是帮我救人、又要为我解毒,天下会有这样的好事?”
  “辰某并非为你解毒,而是要让你替我试药。对于此药,我并无十分把握,若是不成功,你会死的更快。”
  “那么,你答应我的事呢?”
  “无论你这毒是否能解,只要辰某答应之事,必然做到。”
  “你武功这么高,即使神不知鬼不觉的让我吃了这药,应该也不难吧?”
  辰绛子听罢,笑道:“我从不喜欢强求别人、或做些偷鸡摸狗之事。”
  祝九点了点头,疲惫的开口道:
  “成交。”
  辰绛子侧耳听了听,道:
  “有人来了,我们后会有期。”
  话音刚落,便听院中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玲儿姑娘?”
  是许之善?
  看来,秦桧离开之后、便去吩咐他了。
  自从去年回来秦府,她便未再见过他,如今听到了他的声音,她竟然有了一种熟悉的亲切感。
  “进来吧。”
  “玲儿姑娘?”
  他大步行进房中,隔着寝室的珠帘,与她遥遥相望着。
  祝九问:
  “是之善吧?”
  “正是在下。”
  “这一年,你可还好?”
  “在下很好。”
  “后来,你是怎么回的秦府呢?”
  “是大人命人传信给我,我才连夜赶回来的。”
  “有没有碰到什么麻烦?”
  她想起了那时在山上,对何锦胡说八道的那些话,不禁微微担心了起来。
  却听那边道:
  “并未遇到什么麻烦。”
  她这才放下心来,道:“回来之后我就有孕在身,也一直没来得及去看看你、谢谢你,这一路,给你添了这么多麻烦,无以为报。”
  “玲儿姑娘这是说的哪里话,刚刚秦大人已经吩咐过了,玲儿姑娘有何差遣、尽管开口。”
  祝九想了想,道:
  “你去查查以往斩杀要犯时,从提取要犯、验明正身一直到侩子手,都是哪些人,还有就是随同监察行刑的官员、都是哪几个。”
  “是,在下这就去办。这是秦大人的腰牌,也命在下给玲儿姑娘送来。”
  祝九只觉前面飞来一样东西,不偏不倚、正落到了她床前的矮桌之上。
  她将这腰牌拿起、紧紧的握在手中,这些,是她最后的希望了。
  大理寺其实不是个寺,也和寺没有任何关系,这是历朝历代审问要犯的地方。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