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0 节
作者:闲来一看      更新:2024-04-18 10:50      字数:4909
  黄的容颜映得更如鬼魅,她的发丝微微凌乱披散开来,脸上身上溅满自己的鲜血。她还想再说些什么吧?或者仍想做些反抗、哪怕死也要拉着面前这人一起下地狱?
  可惜她再不会有机会了。
  祝九不会武功,可那银钗却正巧刺中了她的颈椎与脊椎交接之处。她连最后一句话都没说完全,便跪在祝九面前、咽了气。
  大片大片的殷红汩汩蔓延开来,四下的侍卫们大声喝着跑向祝九,纷纷抽出大刀、横在了她的颈上。
  祝九拔出银钗,俯视着身前依然满含怨恨对她怒目而视的那具尸体,手一松,银钗“当啷”一声,掉落到了地上。
  尸体仍留着温热,却被侍卫们如拖拉死猪一般的拽走了。
  一条长长的血痕顺着尸体流泻下来,那双眼睛依然圆睁着,面冲着祝九,在夜中昭示着这一生的不甘以及死后的难以瞑目。
  “来人,把这个奴才带下去!”
  “是!”
  两旁有侍卫押着她,快步向内监院走去。
  祝九心灰意冷,觉得自己已经成了行尸走肉般。她任凭他们拖着拽着催着,任凭暖暖的夜风拂过脸庞,却觉得自己已经死去了。
  多年前,朵朵被打死,哪怕她只是听到,依然觉得心惊胆颤、夜夜噩梦不断;后来亲见王川、何秀兰、秦儿、乾儿、坤儿等人一个一个的惨死在自己面前,则更是五脏翻滚、夜不能寐!可是,慢慢的,她不再对死亡这件事感到惊奇,不知何时起,她开始对此感到麻木,觉得不过是如吃饭睡觉一般的平常。无论听到或者看到有谁死去,亦是渐渐变得心无波澜。
  如今,亲手杀死了一个鲜活的生命,任那滚烫的鲜血浸透自己的衣襟,她竟然是连心跳都不曾加快跳动了。
  何时开始,也对死亡司空见惯了。
  何时开始,也这样的残忍冷漠了。
  ……
  183。第四章 征途踏尽戏裳红…第182卷  重见旧时人
  内监院是大内掌刑宦官专门用于审讯犯了过错或罪责的宫女太监的地方,祝九被拖进来时,这里早已挂上满了宫灯、站满了侍卫,正中大殿内,吴贵妃端坐其中,正意味深长的望向被推进院子的祝九。
  祝九木然的下跪,而后木然的回答着审讯宦官提出的一些问题。
  当问及是否认罪时,她毫不犹豫的点了头。
  吴贵妃正要发话,却听外面有人报道:
  “皇上驾到!”
  吴贵妃及众人忙起身迎驾请安。
  赵构行至院中间时,低头扫了眼跪在地上的祝九,而后径自行至大殿正中,坐下,不等吴贵妃开口,便说道:
  “不相干的都退下。”
  “是!”四下一众宫女太监侍卫忙都退了出去,吴贵妃则略有尴尬的站在一旁,摸不透自己算不算也是他口中的“不相干”之人。
  赵构看了看她,沉声道:
  “爱妃坐吧。”
  她这才踏下心来,坐到了他身旁。
  “这才刚入夜,皇上不是应当在御书房看折子吗?怎么这等小事,也请您移驾来此了?”
  “小事?岳机宜的妾室宫中遇害,这也算小事?”
  吴贵妃听罢,忙道:“臣妾是说这奴才刺杀另一奴婢之事。毕竟都是奴才而已,何劳皇上亲自……”
  “虽都是奴才,不过既然爱妃都如此重视、大张旗鼓,朕岂能不前来一看?”
  吴贵妃张了张嘴,最后却只得沉默了下来。
  “朕刚刚召见过秦宰相,如今岳家深得民心,岳机宜更是万民敬仰的英雄,此事一出,又是在宫中,若不彻查一番,怕是难服民意。”
  “人人都说他们岳家如何,倒显得皇上您……”吴贵妃说到一半,停了下来,打量着赵构的脸色,转而又道,“那么,不知秦宰相有何高见呢?”
  “把她交到秦府去,余下之事,爱妃也自不必费心了。”
  “可这事毕竟是发生在宫中,臣妾虽只是妃子,也要替皇上分忧解烦,哪有不闻不问之理呢?”
  “此事朕自有主张,”说着,他终于转头望了望院中的祝九,冲一旁的槟公公道,“叫他们将她秘密送到秦府,对外就说护主一同殉难了。”
  “是,老奴遵命。”
  赵构再次看了看祝九,微眯起眼眸,而后同吴贵妃客套了几句,便又起驾离开了。
  祝九的命运瞬间改变,犹如一只蚂蚁一般,全不由她自己掌握。
  对于此刻的她而言,被送去哪里已经无关紧要了,重要的是:她可能再也没有机会走出这深深宫阙了……
  吴贵妃缓缓走过她身旁,含笑瞥了她一眼,幽幽走远了。
  祝九是被连夜秘密送至秦府的,被送达后,来人又悄声向秦桧交待了几句,便离开了。
  更漏传来,已经三更了。
  祝九站在书房内,觉得心力交瘁。端坐于书案之后的,正是秦桧。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所谓“奸臣卖国贼”,此人削瘦单薄,八字眉,丹凤眼,脸上隐着一些皱纹,留着山羊胡。此时他早已换下朝服、着了一袭藏蓝烫金花宽袍,发髻上则简单插着一支紫玉钗。
  “从今以后,你就叫玲儿了,这秦府虽不比皇宫,然守卫森严,逃跑等事便不要再想了。况且……”
  说着,他起身,踱至祝九身旁,上下打量了她几眼。
  “况且,老夫这边有了些他的消息,尚未上报,不知玲儿姑娘可有兴趣知道?”
  祝九浑身一颤,忙望向他,问:“谁?”
  “自然是你一直牵挂着的。”
  哦,原来不是岳云。
  不知为何,她的心竟失落了一下,转而又问:
  “什么消息?”
  秦桧捋了捋胡子,不答反笑,道:
  “若是玲儿姑娘肯合作,一切好说。”
  “合作?你想让我做什么?”
  “以玲儿姑娘的聪慧,难道还猜不出老夫的用意吗?”
  话落,他转过身去,又坐回了书案之后。
  “你们部署了这么久,无非就是想陷害岳飞他们,上下一心,各种卑鄙龌龊的招数层出不穷,我一个小人物,又能做些什么?秦宰相未免太高看我了。”
  祝九说罢,冷笑了一声。
  秦桧听罢,也不发怒,反而慈眉善目的笑了起来:
  “玲儿姑娘为了自己的目的,不也是出尽了各种卑鄙龌龊之手段?”
  祝九顿觉语塞,瞥了他一眼,不回话。
  秦桧笑得更深,道:
  “正因如此,你我品味相投,才好谈合作。今日若不是老夫斗胆向皇上提要你这个人,此刻你恐怕早就成了刀下鬼。老夫也不想玲儿姑娘念及这些所谓‘恩情’,只望姑娘今后能配合老夫,老夫方便了,圣上自然方便,圣上方便了,龙颜大悦,玲儿姑娘才好早日回家。”
  祝九听至此,心下更冷,轻声道:“我没有家……”
  “话已至此,该何去何从,想必你心里也有了分寸。若是寻死,老夫成全你;若是要活,那便要看你的诚意如何了。”
  说罢,冲门外道:
  “之善,去带玲儿姑娘回房吧。”
  “是!”
  话落,一高大男子健步走了进来。
  祝九本对这人无甚兴趣,可余光一瞥之间,却觉得有些眼熟,不禁正眼看过去,却一下子愣住了。
  “你……?!”
  许之善见到祝九,却一点也不惊奇,只是淡淡点了点头。
  秦桧道:“这之善是你的旧识了罢?多年未见,定会有许多话要讲,也好,叙叙旧,想想你那可怜人儿现在的处境,或许能更加明白与老夫合作的必要。”
  他端起茶杯,抿了口茶,而后冲许之善使了个眼色。
  许之善点头,转而冲祝九做了个“请”的手势。
  祝九怔怔望着他,无数前尘往事自心底浮现,惶然的抬腿,竟是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184。第四章 征途踏尽戏裳红…第183卷 似旧情,寻新柳
  此处是宰相府一处偏院,紧邻下人院。这处院子位置偏僻,院落窄小,仅有一间半房,一间是正厅加寝室,另半间则是杂货房。院子里种了三四株桃树,春分时节,粉的白的桃花七零八落的在枝头绽放,仿似夜中的蝴蝶。
  四更了。
  二人在正厅分两边坐好,中间木几上放着下人刚刚端上来的热茶。
  “祝姑娘这些年……可好?”许之善斟酌了下语气,小心翼翼的问道。
  祝九望着不断跳跃的烛火,良久,低低应道:
  “恩……”
  许之善一怔,本以为她会同许多其他女子一般,梨花带泪,抑或满腹牢骚。他甚至都做好了准备去劝慰她、安抚她。
  可是,她却竟然只是简单的“恩”了一声?
  前年她在宫内,乃是去年才嫁入岳府为侧室的,这些事情,他都从秦桧口中知道得七七八八。这样的日子必定不好过吧?为何她竟然连一个“不”字也不说呢?
  再次回想起三年前,那个时候还是在扬州,也是初春时节,她高高在上的带领着他们一众弟子,与那些州作坊的管事和各大小帮派之人不断周旋往来。那时她还那么年轻,做事却凛冽干脆,虽他大多时候只是远远的看着,却不由得心生一丝敬仰。直到……那个人将她带走……
  想罢,思绪回来,他又道:
  “萧兄之事,祝姑娘不必担心,属下已经打探到了一些消息……”
  祝九抬眼看了看他,目光中带着些许寻究,半晌,不冷不热的问道:“是么?有什么消息了吗?”
  “他……他不大好……”
  “……他怎么了?”
  祝九心下一沉,不由得攥紧了宽袖之内的双手,然面色却依旧平淡着。
  许之善想了想,望向祝九,道:“或许再过段时间,祝姑娘便能见到他了。”
  “过段时间?”
  “恩。”
  “……”祝九复又微垂下眼睑,沉默了下来。
  许之善见她久久不发话,气氛一时有些沉闷。月色自敞开的房门外流淌进来,随之而来的,还有淡淡花香。
  “他与辰绛子有三年之约……”
  “辰绛子?”祝九只觉这名字有些耳熟,似是在哪里听过,却又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了。
  许之善解释道:“此人是江湖中鼎鼎有名的异士,最擅奇毒,武功也是高不可测。三年前,应是萧兄许诺了他什么,故而才……”
  祝九猛然想起了那“万花颤”,以及当年清晨兀自在自己房中出现的“怪人”,那人,正是许之善口中的“辰绛子”!
  想罢,她脱口而出道:“难道,是为了我?!”
  “怎么,祝姑娘与此人也有瓜葛?”
  她的心快速跳动着,说不出是惊是奇,还是别的什么。她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缓了缓,问道:
  “你怎么跑到秦桧府上来了?”
  许之善轻叹了一声,道:“当年属下身中三箭,昏死了过去,本以为吾命休矣,却未料到在乱葬岗中醒来。原本应是死了的,因为那乱葬岗也是一片焚烧过的痕迹,遍地都是烧成焦炭的尸骨,好巧不巧我被埋了半截在土中,上身又浸在一条臭水沟里,这才侥幸逃过一劫……之后,属下昼夜赶路跑回崎荀,回去时却见崎荀也……也被官兵扫荡过了……”
  “啊?”祝九听罢,不禁轻呼出声,心下寻思着这些话的真假,而后问道,“这是为什么?”
  “属下也不知,待到了崎荀,见弟子死的死、逃的逃,崎荀大门四敞,丫鬟们都被那些官兵给……不仅如此,天音派亦是从旁协助,元琩、元笑笑及林凯等几大高手围攻老爷少爷,老爷受了重伤,少爷倒是无甚大碍,却气得将近疯癫。属下一去便遭此恶战,只得跟随老爷他们一路向西逃去。自此之后,崎荀就没落了下来,再也没有回扬州。老爷气闷,伤势一直时有复发,勉强撑到去年,终于抵不住、走了……”
  “元笑笑也参战了?”虽早料到会有反目的一天,然听他亲口说起,祝九仍是觉得有些难以接受。
  许之善端起茶杯抿了口,而后点头道:“是。后来属下才知,原来她自嫁进来便一直暗中与天音派串通,前前后后诸多事情,都是她……老爷少爷其实也是知道的,原本想将计就计,然而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朝廷会带兵去打崎荀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帮派……”
  说着,他摇了摇头,放下了茶杯。
  祝九也喝了口茶,心绪复杂。
  “老爷一走,崎荀更加乱了,少爷新坐上那个位子,一心想收复失地、重振崎荀,几次三番去寻同盟,屡屡受挫,后来便变成三番五次挑衅其他帮派,则干脆四面楚歌……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