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3 节
作者:闲来一看      更新:2024-04-18 10:50      字数:4951
  “……”
  “你根本不该在这里的,如今既然这里容不下你,那么……我便带你出府……你高兴去哪里,就去哪里。”
  祝九似是完全没料到岳云会这么做,瞬间竟然不知该说些什么了,只是微张着嘴、怔怔看着他。岳云也不再多话,转身自柜子中随意捡了两件衣裙、递到她面前,而后开始替她收拾起来。
  祝九毫无意识的穿好了衣裙,下床的瞬间,竟然脚下一软、一下子向前栽了出去。
  “九儿?”岳云慌忙上前扶住她,将包袱递到她怀中,极低声的开口道,“稍后出了房门,我要你……”
  说着,俯在她耳畔,轻声的说了几句话。
  祝九愣愣的点了点头,正欲再说些什么,却听岳云忽然大声道:
  “你这个贱人,还不快随我去前殿?!”
  说着,拉起她就向屋外行去。
  祝九恍然,忙连连后退着,央求道:“不要,不要赶我走,云儿,求你了!”
  可岳云却侧转过脸去、一路拉着她行出了西苑,那些看守着的侍卫和家丁们远远看着,也不上前。
  “云儿,不要赶我走……以后我再也不胡闹了,再也不会惹你生气了,好不好……我会好好地,我还会熬粥给你吃……求你了……”
  说着,说着,不知为什么,祝九就真的哭起来了。
  岳云的手颤抖得厉害,一滴泪水、自他的眼角滑落了下来。
  呵……原来,她终是舍不得他的。
  无论如何,她终是舍不得的。
  哭着哭着,祝九忽然双膝一软、跪了下去,拉着他的手臂,抽泣道:
  “……云儿……我还要讲故事给你听,还要吃你带给我的红豆糕点,还要……还要和你做好多好多事……不要赶我走,求你了……”
  他停住脚,一颗心猛地沉了下去,良久,缓缓转过脸,将她自冰冷的雪地上搀扶了起来,颤声道:
  “不走,便是死路一条,你……你真的愿意?”
  祝九微晃着身体,忽然迸出了一抹笑,道:“我……我不会让自己这么容易就死的……你要信我!”
  此时此刻,她噙着泪水,一颗心剧烈的颤抖着,竟是连自己都分不清、自己所说的那些、到底有多少真情、多少假意了。
  “二少奶奶,二少奶奶?!”
  冬溏的声音自身后传了过来,而后几步跑到了二人面前,大声道:
  “二少奶奶,您怎么了?发生了何事?!”
  岳云见到冬溏,不禁蹙了蹙眉,祝九却终于将一颗心放了下来,心道:
  如今,她来了,那么无论如何……终是走不掉了。
  岳云打量着祝九的神色,而后极低的叹了一声,道:“既然如此……那便去前殿吧。”
  大殿上,早就灯火通明了,岳飞和李夫人端坐在正厅之上,厅堂下跪着一个黑衣人,正是之前强行侮辱了祝九的那个。
  岳云和祝九行到大殿正中,双双向二人施了礼。
  几乎是同时,巩秀娟也在昕柳的搀扶下、款款行了进来,一见到大堂之上人人肃杀,便默不作声的站到了李夫人身后。
  李氏眸中闪着寒光,幽幽打量着祝九,转头看了看岳飞。
  岳飞会意,望向祝九,道:
  “你可认得此人?”
  祝九想都不想的点头道:“认得。”
  此话一出,岳云立刻转头望向她,低低道:“九儿……”
  祝九却看都不看他,继续道:
  “他不是李夫人的属下吗?怎么穿着一身黑衣服跪在这里,难道,是犯了什么错了?”
  “你胡说些什么?!”
  座上的李氏一听此话,立刻怒极,蹙着眉大声喝道。
  祝九跪了下去,道:“是儿媳多嘴了,请娘息怒。”
  岳飞转头看了看李氏,复又道:
  “那么,这些是怎么回事?”
  说着,自一旁的木几上随手拿起一封书信、重重的甩到了祝九面前。
  祝九看都不看,道:
  “儿媳从不写字,这些也根本看不懂,不知爹将这些扔过来、到底是什么意思?”
  “看来,你是准备死不认账了?”李氏拉长了声调,冷冷道。
  祝九仰起头,笑了笑,问:“我要认什么帐呢?”
  “那就要问问你身边这人了,况且刚刚你二人苟且之事,云儿也是看得一清二楚!”
  说罢,向岳云这边望了过来。
  岳云正欲发话,却听祝九继续道:
  “儿媳才刚刚从宫里回来,一进西苑就看到云儿气急败坏的让我和他来前殿,可我根本不知发生了什么,不知娘的这些话到底是从何说起。”
  “你简直满口胡言!”岳飞气极,重重的拍了下桌子,大喝道。
  祝九却依旧淡淡道:“是不是满口胡言,爹和娘去问问皇上和吴贵妃、不就知道了?”
  “你……”李氏听罢,顿觉语塞,不自觉转头看了看岳飞。
  岳飞的面色更加阴冷了起来,精光闪烁的望着祝九,默不作声。
  岳云行至那黑衣人面前,淡淡道:
  “是谁派你来的?”
  黑衣人摇头,道:“是祝九让我来的!”
  “是么?”他缓缓开口,“这么说来,你不是李夫人的属下了?”
  那人抬头看了看李氏,摇头,坚决道:“不是!”
  “既然如此……”岳云说着,忽然手中银光一闪,那黑衣人眼睛还未来得及眨,胸前便被一把短剑刺穿,只一瞬间,便缓缓倒了下去。
  “云儿,你在做什么?!”岳飞见状,更加怒不可遏,“如此重要人证,你怎么……”
  “爹,既然是名刺客,又何必留着徒生隐患?”
  “云儿,娘看你是被这个狐狸精迷得呆傻了!你可知她到底有着怎样险恶的用心?那些书信的事、你都忘了吗?!”
  岳云望着脚下那人胸前汩汩流出的暗红色鲜血,微垂着头,淡淡道:
  “孩儿不敢,是孩儿一时意气用事、唐突处理了,请爹和娘责罚……”
  说罢,双手一撩袍子、面冲二人跪了下来。
  祝九猛地转头,神色复杂的看着他,而后忽然道:
  “你在说什么?责罚?为什么你要被责罚?”
  “你闭嘴,这里可有你说话的份?!”
  李夫人大喝道。
  祝九径自站了起来,冷笑道:“这里当然有我说话的份,我是皇上赐下来的,刚刚还在宫中和皇上、吴贵妃闲话家常。如果我连说话的资格都没有,那在这里呆着还有什么意思,不如回去伺候皇上算了。”
  “你少用皇上和吴贵妃来压我!”李夫人一拍桌子,站了起来,行至祝九面前,猛地扬起手来、正欲打下,手腕却被快速站身的岳云拦在了半空。
  她不可思议的转过头去,眸中闪出了一抹哀恸,道:
  “云儿,怎么你竟然……”
  “娘,九儿就算有错,却还有孕在身,娘又何必和她一般见识?”
  他淡淡说着,却手中暗暗使力、缓缓地将她的手腕放了下去。
  李夫人颓然的后退了两步,转头泪眼婆娑的看着岳飞,哽咽道:
  “老爷……云儿毕竟不是妾身亲生,如论如何,我这个做后娘的,怕是再也无力说些什么、做些什么了。不能为老爷分忧,活着又有什么意思?老爷,妾身不能再陪你了……”
  说着,忽然一转头、冲一旁的柱子冲了过去。
  岳飞一个翻身、一下子拉住了她,怒道:
  “够了!一哭二闹三上吊,还有没有正事可做了?既然祝九是刚刚回府,刺客又被诛杀,今日之事就到此为止!我累了,你们都下去吧……”
  他缓缓松了手,转身,无力的揉了揉额头,忽然大声道:
  “都给我滚下去!!”
  祝九迈出殿门,忽然腿一软、向一旁倒去。
  岳云慌忙自一旁接住她,低声道:
  “九儿?……”
  祝九摇了摇头,有气无力的开口道:
  “我没事……扶我回西苑吧……”
  她只觉得冷汗浸湿了衣襟,风一徐来,禁不住一个寒颤,只觉得刚刚用尽了全部的气力,如今竟然已经虚脱的连话都说不出口了。
  岳云不顾周遭人们的目光,将她拦腰抱起、径自向西苑走去。
  巩秀娟始终不发一语,幽幽望着那个高大的背影,转头走了开来。
  一切……已成定局。
  呵,她输了……
  连李夫人亲自出马,都未能将她扳倒,反而……。让他和她更加亲近了。
  多么的可笑!
  她认命似地摇了摇头,竟是苦笑了出来。
  李泊初见众人都走出了前殿,才小心翼翼的抬腿迈了进去,低低道:
  “老爷……”
  “不用说了……”岳飞摆了摆手,站在窗前,眸中一片阴寒,“此事你已做得很好,稍后他若问起,就说今夜你未在西苑值守、乃是被我软禁了。”
  “老爷,这……”
  “此女断不可留,你这边要开始准备了。”
  “……是。”李泊初微微颔首道。
  “下去吧。”
  夜,更加浓郁了…
  175。第四章 征途踏尽戏裳红…第174卷 痛苦的记得
  沙沙的响动在府中回荡着,那是寒风将残雪卷落之后、打到那些稀疏竹叶上和枯萎草地上的声音。
  还有卷檐之下、铜铃叮叮咚咚的阵阵脆鸣。
  空气冷冽得哪怕只是轻轻一呼一吸、都会让五脏也跟着瞬间冰冻成霜,风儿不大,可吹在脸上,却觉得似刀割般凌厉。
  南方是很少会有如此的天气的,而今年的这个冬季,却仿若到来的特别早,漫长无边,并且异常的湿寒阴冷。
  下人们忙着置办新炭、添置暖炉,前些日子前殿中又加了两个半人高的火坛子,岳氏父子常去的书房也是添了许多的取暖之物。
  与此同时,府里的风言风语也传得更加热闹了。
  都是些关于祝九的。
  她静静的坐在镜前,望着铜镜中那个模糊的人影,表情平安,长发披散。那些话语她不想去听,也不必去听,听了又能如何呢?总之,既然不会更好,那么再如何糟下去、便也已经无所谓了。
  想罢,拿起梳子,缓缓地梳起了长发。
  冬溏推开房门,一股清冷的空气立刻跟着一起袭了进来,她快速的复又关好了房门,见祝九神态自若的坐在那里,心下焦急万分,端着热茶上前道:
  “二少奶奶,您还有闲情顾镜自怜吗?那夜回来之后你都说了些什么?少爷至今都未再踏进这西苑……”
  祝九接过茶杯,掀开盖子,一阵扑鼻的茶香溢了过来。
  她说了些什么?
  呵……
  那夜回到西苑后,她对他说:
  “云儿,要我,就像刚刚那人一样……”
  岳云苍白的面孔、以及眸中震惊悲恸的神情,至今依然在她眼前浮现。
  他什么都没说,转身便离开了。
  至今,二月伊始,竟是在再未踏进这西苑半步。
  祝九收敛了思绪,将茶轻轻放到了桌上,笑道:
  “真心对待的,得不到,从不付出真心的,却一直相伴左右。你说,这是不是很讽刺?”
  “当然讽刺,二少奶奶,你似是忘了嫁进来是要做些什么的了?”
  祝九转头,目光凛冽的望向冬溏,反问道:
  “你说,我嫁进来到底是要做些什么?”
  冬溏不禁后退了一步,道:“当然是为皇上办事了!”
  “对啊,为皇上办事。可如今岳府上下都看我不顺眼,他们全都容不下我,你让我怎么为皇上办事?”
  “正因如此,我们才不能坐以待毙,那夜机会多么好,您怎么就胡言乱语的把少爷赶出去了?!”
  祝九摇了摇头,转头复又望向了那面铜镜,淡淡道:
  “你记得吃过的糖有多甜吗?”
  冬溏被问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怔怔道:“不……不记得了。”
  “那么,可记得吃过的苦有多苦?”
  冬溏的眼帘微微垂着,许久,低低道:
  “记得。”
  “所以……”祝九笑得深了些,道,“吃到嘴里的糖即使再甜,也不会在记忆中留下什么印象,而吃在心里的苦,则会让人记忆深刻——那么苦那么苦的味道,永生不忘。人也是这样,若要让一个人长久的记得你,不要给他快乐和幸福,要让他痛苦;给他的痛苦愈深,他便记你记得愈深刻。如果给他的都是甜的腻的,那么过不了多久,你就成了昨日黄花;如果给他的充满酸的涩的,那么他就会一直一直的记得你,即使想忘,也难以忘记。”
  说罢,她缓缓起身,眸中透出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