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3 节
作者:闲来一看      更新:2024-04-18 10:50      字数:4875
  础?br />
  想来,还是要托了那掌柜的福。
  祝九想着,又过了好一会,方见何大旺及罗之华并排着走出来,此时二人面色均好了很多,然罗之华仍旧面露不快。唐函跟在二人身后,远远地便冲祝九使了个眼色。
  祝九会意的点了点头,这边的罗之华扫了前面一眼、当视线若有似无的碰触到祝九的脸颊时,忽然停下,意味深长的看了看她,而后转身对何大旺道:
  “这位祝姑娘与罗某倒是有过几面之交,不知可否劳烦她带罗某四处逛一逛?”
  此话正和唐函与祝九的心意。
  何大旺本也不想在他身上多费功夫,听他这么一说,忙欣然应允,二人客套了一番后,何大旺便带着唐函一同去忙别的事了。
  祝九一边带着罗之华向花园处走、一边心下寻思:故意让下人自几天前一直忙到今日中午、方把园子腾出开放,此刻何安应该也才到不久吧?
  这么合计着,沿途一路却见之前吩咐下人准备的那些花、要么是数量不齐、要么是歪七扭八,罗之华脸色一直都不怎么好,看到这些花则更阴沉了。
  祝九心下明白是下人们使的坏,但也不敢多言,二人行至花园外,远远望见里面一大片鹅黄锦簇、淡淡香味隐隐传来。罗之华行了几步、入得园中,碰巧几声筝乐响了起来。
  二人顺着筝乐寻去,但见不远处假山山顶,一座六角凉亭赫然独立,铜铃在檐下阵阵叮咚,何安端坐于内,一袭锦云紫橙华服,面色似水般清透,高高的发髻上两支百叶草翠红玉簪,更衬得眼眸乌黑、肤如凝脂。
  指尖微挑,声声阵阵汩汩铮铮脆脆,筝乐渐渐溢满花园,简直比天籁更加动听悦耳!
  罗之华望得呆了,不知是被筝乐迷住、还是被前面那一袭佳人身影迷住,他驻足良久,平生最爱的鹅黄腊梅竟也显得如此平淡无奇了。
  祝九细细寻着他眉眼间的神情痕迹,目光穿梭在他与何安之间;倏地,筝声戛然而止,何安向他们这里望过来,见这边立着一陌生男子正在直直看自己,忙映粉了双颊、分外促狭的带着丫鬟一路小跑着远去了。
  “这是我们崎荀的千金大小姐,平日常人都难得见她的,罗公子真是有眼福。”祝九轻轻说着,笑了笑。
  罗之华方才回过神来,望了望祝九,眼前又浮现出何安的盼顾惊鸿,霎时,眼前的祝九便显得如同山间茶花般微不足道起来了。
  祝九见他沉默,便又道:“我家小姐今年也一十有七了,可老爷的意思是不能委屈了她、一定要寻个门当户对的大家才能嫁。”
  罗之华听罢,微眯起了双眼,缓缓向前走着,那些腊梅在面前却显得分外无趣起来;象征性的东看西看一番,便说要回去歇息了。
  他要在崎荀小住三四日,说是与何大旺商讨招买弟子一事,祝九心想反正还有几天的时间,便由他去了。
  一天之内做了两件利好之事,想来便感此事十有八九是能照着她的意思走下去的。离傍晚尚早,唐函又不在崎荀,冬末初春仍旧寒意微甚,祝九索性回到下人院、进得房去了。
  一连数日,桌前那每晚新熬好备上的粥都未动过,此刻回了房,四下空寂,她落寞的在房中四下环顾一番,走来走去,坐下,喝几口凉茶,再走来走去,再坐下,再喝几口凉茶……上次和萧峒在扬州买来的那些书胡乱堆在桌上,没有看过十页的,乱乱堆着摆着,床上放着刚搬到这里时、胡乱做的布偶小猪,做到一少半就扔下了,至今依然有一半棉絮露在外面。平日都忙忙碌碌的,整日劳神费心;如今,难得清闲下来、却又不知该做些什么了……
  “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三杯两盏淡酒,怎敌他晓来风急?雁过也,正伤心,却是旧时相识。满地黄花堆积,憔悴损,如今有谁堪摘?守著窗儿独自,怎生得黑!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
  轻轻背着这《声声慢》,祝九一双眸子空茫的望着窗外,单手托腮,正欲再背一次,忽听身后一个声音道:
  “九儿……”
  祝九一怔,忙回头,惊喜道:“萧峒?!”
  萧峒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此刻正站在桌旁,淡淡望着她。
  祝九忙欢喜着起身,道:“你怎么过来了?什么时候过来的?”
  萧峒张了张嘴,想说“我一直都在”,话到嘴边,却又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来。
  “之前的伤好些了么?”见他不说话,祝九又问道。
  “……”依旧一片沉默。
  “你有没有吃东西?我去做粥给你吃?”
  “……”
  “……萧峒?……”祝九见他一直神色复杂的望着自己,忽然心中一紧,声音微微颤抖起来。
  萧峒扯出一抹笑,恢复了如常的玩味神情,转身坐下,道:“我没事……今日路过这里,顺便来看看你。”
  116。第四章 征途踏尽戏裳红…第115卷  门前若无东西南北路
  祝九轻轻握住他的手,道:“你不急着走吧?”
  萧峒点头,道:“天色尚还早,倒是不急。怎么?”
  “没什么……不急的话,就教我写写字吧?”
  祝九忽然心血来潮道。
  萧峒想了想,点点头,说:“好。”
  寻来笔墨纸砚铺于狭小圆桌上,祝九站在一旁研好墨,将毛笔像模像样的捏在手中,想了想,弯着腰歪着脑袋望着坐在身边的萧峒,笑道:“我先写一首诗,你再照着它写一遍,好不好?”
  萧峒点头,说:“好。”
  手腕微微颤抖,笔尖上的墨汁不是多了就是淡了,一张纸上横也不平竖也不直,该运力的时候反而提笔、该转顿的时候反而拉长;费了好大劲,才见上面歪歪扭扭几行大字,是:
  “门前若无东西南北路,此生可免悲欢离合情。”
  萧峒微微蹙眉,低声念道:“门前若……西南北路……”
  “是‘门前若无东西南北路’,”祝九纠正道。
  “此生可免悲欢……合情……”
  “是‘可免悲欢离合情’!”
  说罢,单手搭在他肩上,轻轻倚靠着他,手指着上面的字、淡淡笑着一字一顿道:
  “门前若无东西南北路,此生可免悲欢离合情。”
  萧峒又重复了一遍,眉间蹙得更紧了些,良久,道:“你作的词?”
  祝九无奈,笑道:“我哪会作词?对了,该你写了。”
  说罢,饱了墨、将笔复又递到萧峒手中。
  萧峒凝神,腕间运力,片刻,只见洋洋洒洒几个大字现于另一张纸上。
  两张纸,四行字;一张形如虬蚁,弯弯曲曲、歪歪扭扭、猥猥琐琐;另一张则磅礴如山、浩荡似海,横竖平云,刚劲如松。
  看罢,祝九忍不住“吃吃”笑了起来。
  萧峒依旧望着那些字,却是任凭如何都笑不出来了。
  祝九自行笑了会、见萧峒不动声色,也敛了笑,坐在他身旁,凝神望着他,道:“萧峒?你怎么了?”
  萧峒转头、淡淡望着她,眼前的祝九扑闪着长长睫毛,眼中依旧清澈见底,可是,这真的还是以前的那个祝九吗?
  良久,他低低叹了一声,伸手捋了捋她的发丝,凑近她,低语道:“我没事,只是累了。”
  说罢,轻轻拥了拥她、并在她脸侧吻了一下。
  祝九定定看着他,良久,道:“既然都知道了,却为什么装作什么都不在乎?”
  萧峒哑然失笑,不知是该庆幸她的聪明、还是该悲哀她的聪明?
  “九儿……你便不能好好过活吗?定要如此,定要他如此,定要她如此,定要他们都如此,你才罢手?”
  她幽幽笑了笑,忽然觉得两人已不是从前的两人……不知为何,这一刻她的眼前忽然浮现出了一个身影,那身影柳缎腰身,徐徐乌发,青黛朱唇,凤目长眉,正冷淡的笑着、向她款款走来,身后一队持剑侍卫。
  她仿佛都听到了这女子头上朱钗步摇的叮当之声,走着走着,仿似穿过了她的身影、看到了她之后的那个自己……是啊,就是这样了,那个时候,她在刘廷的驿站中见到她,那时自己只是一个小丫鬟,而她却那么的高高在上。那个时候,二人擦肩之际,她便暗暗对自己说过:早晚有一天,我也要像她那样……什么都是假的,只有权势和地位,才是真的。
  祝九轻轻挣脱他的怀抱、起身踱到了窗前,窗子微微敞着,能望到宽敞院落中的点点粉白。
  良久,她轻声道:
  “罢手?怎么罢手?罢手之后呢?当一辈子丫鬟、一辈子将‘我’说成‘奴婢’?”说着,嘲讽似的笑了笑,摇摇头,“低三下气,什么时候是个头?昨天是王川,今天是唐函,以后呢?……”
  “你若是不开心如此,我便助你离开崎荀……”
  “助我离开?”祝九忽然转身,收起了笑,神色变得冷凝起来,“离开以后呢?你让我吃什么?喝什么?住什么?”
  “银子我这边亦有些,你还想如何?”萧峒也起身,几步行至她面前。
  “如何?”祝九淡淡挑眉,“我倒是不想如何,可也要看你给得起我什么。”
  “我……”萧峒刚开口、顿觉语塞,只觉又恼又涩,无数苦闷在这一瞬间席卷而至。
  他为她做了这么多,他对她日思夜想,最后,竟然只换来一句‘你给得起我什么’?!
  可是,这样的他,又还能奢望换来些别的什么吗?
  若不是当初带她来崎荀,她又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若不是从始至终与何大旺暗中将她利用,她又怎么会变得如此不堪?
  她说的很对,他什么都没有,不仅什么都无法给她,反倒越来越多的亏欠于她。
  想罢,冷冷一笑,点头,道:“我确是给不起你什么……”
  说罢,抬腿就要走。
  “萧峒?!”祝九反手拉住他,仰头望着他的侧脸,沉默良久,低低道:“你生气了?”
  萧峒将手翻过、握着她的,实在难以相信刚刚还冰冷笑着的祝九、与转瞬间又变得楚楚可怜、小心委屈的祝九会是同一个女子?
  可无论如何,见到这样的她,他竟然觉得无从气恼,只得摇了摇头,道:“没有……我只是担心你……。”
  祝九将头埋进他的怀中,肆意吸允着他的气息,生怕一个不小心、就再也寻他不到。萧峒宽厚的手掌一直没有什么温度,真是奇怪,以往,他的手不都是很温热的么?
  正在思量,却听他又开口道:“你也勿要自以为如何,他自其他人口中、总是多多少少会听得些什么的,你说的那些,他未必全信,况且对你为人了解一二,久了,自会起疑的。”
  祝九握着他的手忽然一紧,良久,仰起脸望着他,忽然前言不搭后语的问道:“那么,这样的一个我,你也会喜欢的吗?”
  萧峒深深望着她,良久,忽然笑了,道:“我也不知为何。”
  “是啊……”祝九将头转向他处,黯然,双手自行垂了下来,道,“我不是个好人,也不会贤良淑德,你该喜欢的,应当是何安那样的女子才对。”
  萧峒立刻复又握住她的手,扳过她的小脸,笑容淡了去,低哑开口道:“怎么,难道至今你依旧不信我?!”
  祝九心下苦楚,笑了笑,不再说话。
  信,又如何?不信,又如何?
  若是真的能随他一起远走高飞,倒也逍遥快活。可他连带她走都不能,她还能希望什么?
  如此看来,信也好、不信也罢,终究是没有区别了。
  如此想来,真的喜欢也好、假的寄托也罢,其实也没有关系了。
  这么想着,倒释然了,转而道:“这些天,晚上我都在桌前放了粥,可惜你也一直没再过来;不过今后我还是会每晚都备上的,什么时候你如果来我这里,还可以吃些粥、暖暖胃。”
  萧峒点头,正欲说些什么,忽然凝神细听,道:“有人来了。”
  说罢,几步行至桌前、拿起祝九写的那两行字,几下折好放进袖中,笑道:“娘子写的,为夫便收起了。”
  话落,再次行至祝九身旁,带着几分霸道的在她唇边印下一吻,扬起嘴角、低低道,“可不准趁为夫不在时、向他人乱送秋波。呵……”
  握着她的大手松开,他悄然打开房门、一霎那,便不见了踪影。
  只剩一扇木门半开敞着,在冬日冰冷阳光之下“吱呀——”晃动着。
  刚刚还腾着几分暖意的房中,此时立刻恢复了一片冷冷清清。
  “祝九,祝九?”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