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节
作者:向前      更新:2024-04-14 09:13      字数:4860
  看到我肘间和肩头显眼的青色淤痕,他的脸色渐渐阴沉,抿着唇扫了我一眼,突然放开我的手,双手一分,把我的上衣扯成两半。
  ……
  “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对着我青紫遍布的胸膛沉默良久,拓拔弘才终于开口,脸色铁青地一字字道。
  “这不是普通的伤!分筋错骨,重手法,每一处关节每一块骨骼都没放过。是谁干的?”
  我苦笑。早知道自己的体质是这样,皮肤过于敏感,受伤后的痕迹会留很久。可是没想到拓拔弘的眼睛有这么尖,那些痕迹都已经淡了,又是在昏暗的灯光下,他竟然还能明察秋毫地看出来。
  “没什么。运气不好,遇上一个厉害敌人。”
  “是什么样的敌人?又是为了什么,要对你出动这样的手段?”
  拓拔弘紧紧地逼视着我的眼睛,丝毫不肯放松。
  “这是旧伤。你手腕上还有新鲜的擦伤和淤痕。这些天,你究竟遇到了什么事?到底落到了谁的手里?”
  我叹口气。这个问题还真不好回答。祁烈的存在是不能让北燕人知道的。不为他,单只是为了西秦,我也得替他掩饰行藏。没办法,只好把事情都推到拓拔明一个人头上了。
  反正本来也是要对付他的,多赖给他一点也不算冤枉。
  我沉吟一下,第一次摆出一副郑重的脸色,平静地看向拓拔弘。
  “对于这一场储位之争,你究竟做了多少准备?”
  第七章
  “什么意思?”拓拔弘眼中精光一闪。
  “你应该已经猜到了吧?”我淡淡地说。“这些天发生的所有事,目标其实只有一个。”
  ……
  拓拔弘侧头沉思片刻,缓缓道:“对付你的那个人,是二皇弟?”
  我微微一笑。拓拔弘果然不笨,一点便明。
  “还有东齐的安国侯。”
  “他们两人果然联手了!”拓拔弘双眉一挑,脸色渐渐凝重起来。“好一个萧代!想的好计策!
  一石二鸟,借刀杀人,这一步棋走得当真胆大之极。这么说,那天他们要对付的目标,其实是我和萧冉?“
  我点头,不由对拓拔弘敏捷的心思颇觉意外。我只不过才说了简简单单的几句话,他便已经大致猜出了个中奥秘。反应之快,心机之深,思虑之密,不能不让人心生佩服。
  拓拔弘的目光投向远处,眉峰微皱,出神地思索了一会儿,眉宇间渐渐放松下来。象是心里有数了,便不再理会眼下的乱局,扳过我的肩,仔细审视着我的脸色,道:“这些天你都是怎么过的?把详细情形告诉我。”
  “有什么可说的?”我耸耸肩,“大致情形你已经猜到了。剩下的都是无关紧要的琐碎小事,说出来怕不闷坏了你。”
  不过是随随便便的一句话,却把拓拔弘的怒火挑了起来。他脸色顿时一沉,一把抓住我的肩头,手指象五根钢钳一般,深深陷入我肩头的肌肉。
  “你究竟是有没有心的?”他饱含怒意的眼睛紧紧瞪着我,声音变得格外低沉,却蕴藏着暴风雨将临的危险味道。
  “你知不知道,别人也会担心、会害怕、会因为焦虑而寝食难安,会因为你受伤心痛难过?你负伤从质子府冲出重围,一直奔到滦水岸边,身上的血也就流了一路,从城里一直滴到城外,让人都不敢相信你还能活着。找了这么多天,丝毫没有你的音讯,连是生是死都不知道。最后,好不容易才看到你出现了,却是带着一身的伤,衰弱得连路都走不动。想问问你的情形,你居然说全都无关紧要,还说怕会闷坏了我!”
  ……
  我瞪大了眼,张口结舌地望着拓拔弘,听着他狂风暴雨般的当头痛骂,生平第一次无言可答。
  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些话,竟是从拓拔弘的嘴里说出来的?
  一丝难以察觉的轻淡笑意渐渐自唇边浮起。
  “你好象还很开心?”拓拔弘突然顿住语声,危险地眯起眼。
  要不要提醒他一下呢?我思索片刻,最后还是很善良地决定给他一点面子。
  “不敢不敢。”我赶快摇头,很有诚意地表现出一副低头悔过状,老老实实地道,“对不起,确实都是我的错。可是,我现在真的已经没事了。如果你想知道那些事,改天我一定讲给你听。至于现在,你不觉得有更重要的事情应该做吗?”
  “哦,对!我立刻去传林太医。”拓拔弘起身就走。
  “站住!”我气结。他是真的糊涂还是故意装傻?按平时表现,看来还是装傻的可能比较大。“我是说,应该商量一下如何对付拓拔明和萧代!”
  “那都是我的事了。”拓拔弘胸有成竹的断然回答。“你只管好好安心养伤,不必劳神考虑那么多。放心,你所受的一切,我一定十倍替你讨回来!”
  我脸色倏然一冷,不悦地扬眉反驳。“自己的债自己讨。难道我自己没本事应付敌人,只能靠你替我出头?”
  拓拔弘一愕,没料到我会有这样反应,先是有些恼怒,接着怒意渐渐平息,放下面子和声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只不过,是我把你牵扯进来,又害得你因我受伤吃苦,自然应当尽量补偿。
  再说,你现在的身体……“”第一,你已经把我扯了进来,这时再想甩开,未免太迟了。第二,我受伤就算是因为你,但更多是因为自己的原则,用不着你来补偿什么。第三,我的伤虽然还没好,头脑可还清楚得很,不必拿我当废人看待。“
  我挑眉看他,一字一句清清楚楚。
  “另外,我还要救我的朋友,萧冉。”
  看见拓拔弘听到最后一句时脸色微沉,我又淡淡补上一句。
  “如果你坚持不跟我合作,也成。反正我一样可以自己干自己的。”
  “……”拓拔弘盯着我,眼中的神情不住变幻,由恼怒转为失望、由失望转为无奈,其中还夹杂着一丝隐隐的赞叹。
  最后,他终于长叹一声,表示妥协。
  我微笑。“同意了?那么我们来商量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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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点消息都没有?”
  **在床头,眉头紧皱地细细翻阅手里的报告,问拓拔弘。
  “没有。我的手下已搜得很仔细了,但就是找不到半点踪影。”
  “滦水下游找过么?我把他抛进河里的时候是抛在一块木头上面。当时河上风平浪静,他应该不会有性命之忧,但可能会随着河水漂出很远。”
  “滦水的水流不急,一夜工夫漂不出多远的。但是……”拓拔弘站在床头的小桌前,对着一张地图反复研究。“下游那一带河面狭窄,两岸平缓。如果他醒着,随时都有可能上岸。”
  “那你有没有派人在下游沿岸仔细找过?”
  拓拔弘点头。“没找到。连周围的村落市镇都搜过了。虽然当时找的是你们两个人,但是如果他一个人出现,也一定逃不过我们的耳目。”
  “是吗?可是他又能去了哪里……”我丢开手中的报告,有点疲倦地向后一靠,眉头皱得更紧。
  那一晚我被迫将萧冉抛入河中,原也是无奈之下的应急之策。后来没过多久,我因为伤重不支昏迷,再醒来已身在石室之中,对后面发生的事一无所知。聂正是否与祁烈交过手,他有没有马上去追杀萧冉,祁烈又是如何把我带回城里,这些事我全都不得而知,而祁烈也从来没对我说起过。
  萧冉他现在是否平安?是一个人悄悄藏了起来,还是又落到了什么人手里?
  “有没有监视过质子府,还有萧代的动静?”
  “萧代的行动毫无异常。质子府里则是乱成一团。当时我便曾起过疑心,怀疑整件事都是萧代做的手脚,所以一直派人监视着他。但是听手下报来的消息,萧冉应该不在他手中。”
  “这么大的一个人,怎么可能说消失就消失,连一点线索都找不到呢?一定是还有什么地方我没有想到……”我伸指轻轻揉按着眉心,喃喃自语地凝神思索,一边伸手到桌上去抓地图。
  “别想了!”拓拔弘一把拍开我的手,三卷两卷地收起地图,道,“外面的天色都大亮了。你自从回来以后,还没有合过一下眼。放心,萧冉是你的朋友,可也是东齐未来的君主,他在我们心目中的分量并不比在你心中来得轻。我一定让禁军和骁骑营认真搜寻,不找到人决不收队。你先好好睡一觉再说。别忘了,今天还有大把事情要做呢。”
  “哦,好吧!”
  通宵未眠,又整整忙了一个晚上,我也当真是有些支持不住了。头昏脑涨,两眼酸涩,浑身上下更是隐隐作痛,没一个地方是好受的。不过,在接下来的计划中,并不需要我做什么,唱主角的人是拓拔弘,我只要老老实实地躺在床上扮好我的角色就可以。
  打了个呵欠,正要倒头睡下,我突然想起一件事。
  “小晋呢?我要见他。”
  我在质子府中那一场大闹,京城中想必早已经传遍了,免不了会传到小晋的耳朵里。这些天来我和萧冉不知所踪,他心里一定焦虑不安,急于知道我们的下落。我既然回来了,自然该尽早安抚他一下,也免得他老是放不下心。
  “小晋?……现在不能让人知道你已经出现,正是要小心保密的时候,他又不在近前,你急着见他干什么?”
  拓拔弘回答得很快,语气听来也很正常,但眼中的光芒却微微一闪,目光转动,有意无意间避开了我的眼。
  “小晋怎么了?”我敏感地觉察到拓拔弘神色的细微异常,立时追问。
  “没什么。”
  我声音一冷。“拓拔弘,小晋如果有什么事,你最好是别瞒我。除非,你有把握瞒过我一辈子。”
  “……”拓拔弘沉默了片刻,才勉强开口:“他不见了。”
  “什么?”回想起小晋与拓拔弘之间暗藏的敌意,以及两人平日里剑拔弩张的对峙局面,我的脸色顿时一变,急急看向拓拔弘。
  “是你干的好事?”
  听到我的质问,拓拔弘的脸色也变了。却不是心虚的闪缩或是被揭穿的尴尬,而是在冤枉中带着三分恼怒,两分无奈,又夹着一分早有预料的坦然。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问!在你心目中,我就只会做这样的事?我看那小家伙不顺眼,懒得给他好脸色看是有的,又何至于趁你不在用这种手段来对付他?你也未免把我看得太轻了!”
  “那又是怎么回事?好好的一个人,怎么会说不见就不见?”
  “我怎么知道?这些天我忙得心焦力瘁,连休息的余暇都没有,哪有工夫去管府中的下人?你又没让我看着他!”
  我瞟一眼拓拔弘,见他脸上在疲累中微带愠色,样子确实不象在说谎。而以他身为皇子的骄傲,也不至于在这种事情上撒谎骗人。这样看来,小晋的失踪应该与他没什么关系。
  可是小晋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又在北燕人生地疏,平日里几乎从不出王府半步,在这个时候又能够跑到哪里去?万一他不是自愿离开,而是不小心泄露了身份,为人所掳,或是又不听我的话,
  一个人跑去查探萧代……
  我心中一急,气息一时不慎走岔,一口气噎在喉间,呛得伏在床头连连咳嗽。
  “我就知道你会着急,才暂时不想告诉你。”拓拔弘叹了口气,脸上神色渐和,倒了杯茶递到我手里,道:“你别担心,他应该不会有事的。我知道你在乎这个孩子,一听人报告说他不见了,立刻就命人去查看过。据侍卫回报,他的离开应该是出于自主,没有留下任何挣扎打斗的痕迹。
  大概不过是小孩子心性,偷偷跑出去玩几天,在外面玩够了,自然就会回来的。“”是么?“我喝了两口茶,咳嗽渐渐平息了,才斜睨着拓拔弘道:”如果是这样,你又何必瞒着我?告诉我实话,小晋不见几天了?“
  “……十来天吧。”拓拔弘迟疑了一下,想含含糊糊地应付过去。被我质问的目光逼得紧了,才有些勉强地道:“他偷溜的日子,就是你大闹质子府的第二天。”
  ……原来如此。
  我又喝了口茶,沉吟着点头不语,心里先是略略松了口气,接着又禁不住暗自担忧。
  照这样看来,小晋应该是听到我和萧冉出事的消息,心里放心不下,偷跑出去寻找我们的下落。
  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孤身在外闯荡诚然不易,以小晋的聪明机变和武功身手,应付一般的变故绰绰有余,只要别运气太坏碰上萧代,应该不至于有太大风险。然而他既是为了我和萧冉而来,又怎么可能不去碰萧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