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节
作者:向前      更新:2024-04-14 09:13      字数:4874
  《天下风云之燕歌行Ⅳ》——录入:空空儿
  第一章
  时值初夏,气候宜人。
  午后的房间里清凉舒适,虽然门窗都关得紧紧的,却仍然不显半分闷热。我面前的两个人态度安闲地坐在椅子上,扇子合拢着握在手中,显然都舒服自在得很。
  我的脸上却全都是汗。
  我紧紧咬着牙,努力咽下喉间的呻吟。细细密密的汗珠不断从额头和脸上渗出来,很快凝结成大滴的汗水,顺着脸颊向下滑落。
  房间里很静,几乎听得到汗水滴落的声音。一滴又一滴的冷汗,落在地板上啪啪轻响,渐渐在身下积成一片小小的水滩。
  很痛……真的很痛……
  持续不断的尖锐痛楚包围了我,让我的眼前一阵阵发黑。疼痛尖锐而激烈,丝丝缕缕的深入骨髓,仿佛有一柄锋利的小刀沿着骨头细细地刻画,连绵不绝。
  寸寸刻骨的疼痛……正宛如寸寸刻骨的相思……好一个‘寸相思’!
  一想到这么一种歹毒的手法,竟取了这么一个缠绵宛转的好名字,我的唇边就忍不住泛出一丝微弱的笑意。
  郑宽的动作很慢。从从容容,有条不紊地,手指捏上我肘间的关节,发力,然后不紧不慢地一扭,一转,一推,手法奇异而轻巧。
  ‘喀’的一声,关节应手错开。
  我压抑的闷哼一声,用力咬住下唇,忍耐地承受席卷而来的又一波剧痛。
  不知道他用的是什么手法。不是擒拿手,不是分筋错骨手,也不是修罗指。很特殊的手法,很怪异的力道,动作优雅而干净,带来的痛苦却比普通的分筋错骨要强烈上百倍。
  怪不得他什么东西都不用……单只是这一双手,就已经比世上最厉害的刑具还可怕得多了……最初的疼痛冲击稍稍过去,我微微仰头,无力地大口喘息着。茫然失神的目光无意识地投向屋顶。
  一道阴影横过眼前。是郑宽。停顿片刻后再次俯身。伸手。这一次是手腕。
  我再次用力咬紧下唇,闭上了眼。
  舌尖传来一股咸腥的味道,应该是咬破了嘴唇。我没有感觉到。因为身体其它地方的疼痛叫嚣得太过厉害,这一点微弱的痛楚很容易被忽略。
  “啧啧啧,看不出你的忍耐力竟然有这么强。”
  隔着被汗水模糊的视线,可以看到拓拔明笑吟吟地望着我。
  “怪不得脾气这么硬,原来骨头也硬。可是又何必呢?你这么一个聪明人,为什么偏偏要傻得自找苦吃?”
  我苦笑。没心思也没力气理会他的话。
  我自觉不是一个笨人,而且一向不喜欢难为自己。怕累,怕困,怕苦,当然更怕痛。只要条件允许我一向不爱自找麻烦,当然更不想自找苦吃。可是……象今天这样的情形,难道我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如果面对的是普通人,也许还可以虚与委蛇地假装合作应付一下。可是对方是拓拔明和萧代……我想我还是不试也罢。否则只要给他们抓住一点破绽,倒霉的就不只是我一个了。
  再一阵尖锐的剧痛自指间传来。郑宽开始一个一个地扭脱我的手指。
  我再没有余力考虑别的,开始集中全部精神与疼痛对抗。
  郑宽的动作实在是很慢。卸掉一边手臂从肩头到手指的所有关节,就整整花了半个时辰。按这个速度慢慢地进行,大概是要耗上一夜了。
  虽然他事先给我服了一颗保住元气的提神药丸,我仍然不敢肯定自己能不能撑上那么久。
  如果真的能昏过去倒好了,至少疼痛的感觉不会那么清晰刻骨……萧代自始至终都没有出声。但是他一直在看着我。也许是在欣赏我的疼痛,以及我与痛楚挣扎的样子。
  虽然看不到自己的情形,我也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一定很狼狈。脸色苍白,头发凌乱,被汗水濡湿的头发贴在脸上,嘴唇上齿痕斑斑,一缕鲜血顺着嘴角细细地流下来。身体一直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一额一脸全都是冷汗。
  从来没有过这么狼狈的时候,萧代看了,心里一定觉得很痛快。
  “你不会以为自己真的能捱过去吧?”
  还是拓拔明,声音仿佛从头顶悠悠传来,轻松得象在讨论外面的天气。
  “别怪我不提醒你,用这种手法卸掉关节,疼痛是不会随着时间慢慢减弱的,而且会越来越厉害。相思入骨,不死不休。不然,怎么叫做‘寸相思’呢?”
  ……
  “而且,越到后来,你的体力越衰弱,抵御痛苦的能力也就越差,意志也就越容易崩溃。与其熬到最后才低头,还不如现在就及时认输,少受点罪不好吗?”
  ……
  “现在才刚刚卸掉你两只手臂。你身上又有多少处关节?真的要一处一处全捱过来才高兴吗?”
  ……
  “如果你答应,我可以保证事后绝不会杀你灭口。象你这样难得的人才,我怎又么舍得不好好重用呢?”
  ……
  “只要你点一点头,马上就不用再受罪了哦……”
  ……
  好烦的声音……飘飘缈缈地在人耳边阴魂不散,语气和内容都充满了诱惑的味道,象是在温柔地诱哄你,低头吧……答应吧……可是真的不想也不能低头……这件事,还关系到另外两个人的性命啊……
  **************
  不记得又过了多少时候,只觉得外面的天色一点一点地黑了下来。屋子里点上了灯,闪烁的灯光照在我脸上,透过那一重薄薄的冷汗,温暖的灯光也变得冰冷。
  意识几次游离在黑暗的边缘,却每次都被一只冷冰冰的手指重重弹上百会|穴,硬生生拉回到痛楚的世界。
  几乎能逼得人发疯的可怕痛楚,仍然没有半点减弱,反而随着时间的流逝愈演愈烈。
  郑宽还在不紧不慢地动作着,每扭脱一处关节就停下来休息一会儿,好让我有充分的时间慢慢体味新增的锐痛。我不知道自己身上还剩下多少地方可以让他下手,只知道自己的体力越来越衰弱,精神越来越恍惚,呼吸越来越困难,每一次的呼吸都会牵动全身的痛楚,却是连颤抖的力气都没有了。
  全身上下无一处不被汗水浸得透湿,身下早已形成了一汪小水潭。
  象这个样子,应该撑不了多久了吧?
  “你还是坚持不答应吗?”
  拓拔明的声音终于带上了几分焦躁和不耐,还有几分浓浓的困惑。
  “我大哥待你真的有那么好?好到你宁可自己忍受如此的痛苦也不肯害他?你这样为他,值么?”
  虽然神智已陷入半模糊状态,听到拓拔明这句话,我还是忍不住轻轻地笑了。笑容惨淡微弱,却带着确定不疑的讥讽和轻视。
  “说了……你也不会明白的。”
  “你说!”
  拓拔明挺身站起,一把抓住我的肩膀,急躁地追问。
  我吃力地吸了一口气,一字一句地缓缓吐出。
  “为他,不值。为自己,很值。我之所以……不答应,并不是为了……拓拔弘。而是,为了自己的原则……和尊严。我虽然,不是什么大丈夫,可是有一些事,还是宁可死……也不肯去做的。”
  比如说,为了自己的性命去陷害朋友……甚至,哪怕对方只是个无辜的陌生人,也是一样。不可以。
  有所不为,有所必为。只是这样而已。不管拓拔明是否明白。
  ……
  拓拔明紧紧地盯着我的眼,一言不发,脸色渐渐转为凝重。过了很久,他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仿佛终于断然地下了决心。但是望着我的目光中,却闪过隐隐的遗憾和怅然。
  “江逸,其实我真的一直很欣赏你。听了你刚才这一段话,就只有比原来更加欣赏,而且尊敬。
  只可惜……我认识你比大哥晚了一步。命中注定,我们只能成为敌人。宫廷斗争是没有情面可讲的,不管我有多看重你,对于一个不能为我所用的人,我也只好忍痛放弃了。“他摆摆手,示意郑宽停下动作,转头看向萧代。
  “看来我们不必白费力气了。时间已经不多,如果拖到明天还没有结果,这件事就很难不受人怀疑了。既然没办法逼他合作,那就让他来代替吧!”
  萧代漫不在意地扫了我一眼,淡淡道:“对我来说,不管是谁都没有分别。反正我要杀的只是萧冉。至于陪葬的人是谁,你自己决定就好了。”
  怎么,他们竟是要用我来代替拓拔弘,按照原定的计划来害死萧冉吗?
  我心里一凛,吃力地抬眼望向萧冉。
  他仍然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清秀的双眉微微蹙起,眼睛紧紧地闭着,长长的睫毛轻轻地颤动,仿佛正在忍受着什么难耐的痛苦。白玉般的脸颊上泛起一重淡淡的红晕,额头上有一层薄薄的汗水,即便在昏睡中依然美丽得令人心动。
  “萧冉他……怎么了?”
  “这你还猜不到么?”
  萧代悠然地踱到床前,俯身看看萧冉的脸色,满意地转过脸对我一笑。
  “我给他服了‘极乐散’。”
  ……
  我咬牙。‘极乐散’是前代宫廷中失传已久的一种秘药,药性极其恶毒,据说是某位王爷为了谋害皇帝趁机篡位而精心炮制的。‘极乐散’的药性极强烈,能最大限度地激发人的欲望。光是这样倒还没什么,但如果服药之后与服过另一种催|情秘药‘九阳丹’的人交合,这两种药物的药性相激,便会导致两人在极度激烈的交合中同时猝死,死因却是连最有经验的仵作都查不出来的。
  “这么说……你一定给我准备了‘九阳丹’?”
  萧代轻笑点头。
  “本来倒不是为你准备的,可你硬是要送上来,我又能有什么办法?让你临死前还能与当世罕有的美人春风一度,尽情销魂,我也算对得起你啦。”
  萧代得意的轻笑声中,郑宽抓住我的下颚,把一枚金黄|色的丹药硬生生塞进了我的嘴里。
  “好好地享受一下吧,这也算是难得艳福呢。”萧代站在一边,看着郑宽麻利地接上我的关节,又干净利落地一连几指,封住我身上的几处主要经脉。
  “好了。你现在虽然内力全无,抱美人的力气还是有的。可千万不要辜负了良辰美景、灵丹妙药哦。”
  我却是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九阳丹’的药力果然厉害。入腹不过片刻功夫,一股炽热的暖流便从小腹陡然窜起,迅速地蔓延到全身的每一个角落。灸人的高温烧得人浑身热烫,口中发干,精神却是异常亢奋,四肢百骸间仿佛有无穷的精力急待发泄,闷得胸口一阵阵胀痛。
  汗水再次爬满了额头,我吃力地握紧拳,无法抑制地低低喘息。
  越来越热……急速升高的体温仿佛在我的体内点燃了一把火,伴随着一种无法形容的奇异感觉,狂风暴雨般席卷全身,让人只觉说不出的难受,竟是比方才的痛楚还要难耐。
  “怎么样?是不是快要忍耐不住了?那么请!”
  一边进行着如此的行径,萧代的笑容居然还保持着完美的斯文和优雅,与在宴会上初见时的含笑相迎并无二致。
  他反手挥出,在萧冉身上随意地拍了几下。萧冉的眼睛立刻睁开,乌黑清澈的眼睛直望向我,目光写满了焦急与愧疚,还有着浓浓的绝望,却没有太多恐惧。
  看来萧冉早已醒了,只是被制着|穴道无法动弹。他一定听到了我们的对白,只是不知道听见了多少,看样子,至少对自己的处境已清楚得很,也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但他望向我的眼中却没有畏缩和害怕,只有歉意和信任。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
  萧冉一直信任我,把我当成困境中唯一的朋友和依靠。而我也确实没有让他失望过,一直竭尽所能地保护着他。但这次……我却连自身都难保了……“萧侯爷,二皇子,两位不会这么好兴致,要坐在这里观赏我们表演吧。”
  我抓着身边椅子,摇摇晃晃地站起身,转头看看拓拔明和萧代。
  拓拔明好象确实对我自己选择的下场有些惋惜,他脸上不再有笑容,眉头微微皱着,眼中依稀流露出隐约的遗憾。萧代的态度却很轻松,笑吟吟地拍了拍手,道:“我自己没有这么好的兴致,我手下的兴致却好得很。不过放心,他们都在窗外看着,不会打扰到两位就是。去吧!”
  他在我背后轻轻一推,推得我立足不稳,踉踉跄跄地几步冲到床前,差一点儿就跌到了萧冉身上。
  萧冉吓了一跳,身子本能地向后一缩。目光无意中对上我赤裸的胸膛,呼吸顿时一窒,脸上的红晕又浓了几分。
  我从来没有过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