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节
作者:一意孤行      更新:2024-04-14 09:12      字数:4988
  烟雨江湖《纵横篇》+番外 BY
  一阵狂风呼啸而来,卷起漫天砂石。
  天色昏黄。
  地处边陲的小镇里,没有城墙,没有市集,只有一条长街。长街的尽头,就是望之无垠的大漠
  。
  阴沉的天色笼罩下,小镇四周一片死气沉沉,只有两盏褪了色的宫灯高高的挂在长街尽头的石
  牌坊上,随着大风摇来荡去。
  又一阵狂风呼啸着刮过长街,无数的细碎沙砾伴着黄土,从八方客栈敞开的大门迎面扑进来,
  刚刚擦拭干净的桌面上顿时又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浮灰。
  “他奶奶的!这么大的风沙,到底是喝酒还是喝灰啊!”
  坐在靠门处的一个大汉骂骂咧咧的把酒杯里的酒倒在地上,对着同伴抱怨道,
  “李大哥,我们还要在这个鸟不生蛋的鬼地方待多久?”
  同坐的中年人沉稳的夹了筷肉放进口中,慢慢咀嚼了一阵,这才不急不徐的回道,
  “很久。”
  “大哥,十天前你也是这样说的。。。”大汉苦着脸道,“都快入冬了,咱们再不回中原去,
  可就赶不及参加教主的天下大会了。。。”
  “噤声!”中年人突然低低喝止了大汉,随即快速而谨慎的向四处瞥了几眼。
  大堂之内冷冷清清,除了正在柜台后面打瞌睡的店掌柜,就只有远远边角处的桌子上伏着个醉
  鬼。
  中年人又多看了几眼,见那醉鬼睡的姿势毫无防备,不似会武功之人,这才放下心来,转头低
  声呵斥道,
  “当心祸从口出!你这毛毛躁躁的脾性什么时候才能改!”
  大汉垂下头,闷了半天,还是忍不住悄声问,“李大哥,咱们也奉令在这里蹲了二十来天了,
  可上头到底要咱做些什么啊?”
  中年人沉吟半晌,缓缓伸出手指蘸了点酒,在桌上写下四个字,
  “萧家秘籍。”
  大汉呆了一下,忽然醒悟过来,急忙蘸了酒接下去写了几个字,用目光询问道,
  “就藏在此处?”
  中年人点点头,擦去桌上的酒渍,附在大汉耳边低声道,“从戚堂主那里套来的确实消息,绝
  不会有假。”
  大汉喜形于色,“这么重要的活儿,竟然交给咱哥俩办。。。”
  “少得意忘形了,我们又算老几?”中年人低低哼了一声,道,“不说别人,就说戚堂主戚老
  大,他在这一片可以称得上呼风唤雨罢?这次的任务就连他都只是个副手,听说上头还有秋左
  使管着哪!”
  “秋左使??”大汉的音调蓦然抬高了几分,被中年人狠狠瞪了一眼之后,这才又低了下去,
  喃喃抱怨道,
  “大哥,不是我说,我在教里出力了那么多年,才不过混个小小的副香主;秋左使倒好,风风
  光光的被教主亲自接回来,才半年功夫,连戚堂主带老子都要归他这个二十多岁的管了。。。
  ”
  “你懂个屁!”中年人冷笑道,“别看他年纪轻,人家可是一手灭了武林同盟的狠角色!你倒
  是去萧初阳的身边卧底试试,别说十年,只怕半天不到就被人一刀宰了!”
  正说到兴起,他晃晃倒空的酒坛,皱着眉头用力一拍桌子,
  “掌柜的,再来两坛竹叶青!”
  户外的寒风从大敞的门窗直穿进堂来,掌柜的虽穿着夹袄,却也不禁打了个寒战。他缩了缩脖
  子,殷勤的替客人们在大碗里盛满美酒,边对着他们抱怨道,
  “唉,又要下雪啦。”
  望望外面浓云密布的阴霾天色,大汉咋舌道,“才十月就要下雪了么?”
  掌柜的叹气道,“客官你是不知道,我们这儿天冷的早,早在月前就下过一场雪,街上冻死了
  十几个哪。唉,今年收成不好,连老天也不帮着点穷人,这场雪之后也不知又要冻死多少了。
  ”
  一边喃喃抱怨着,掌柜摇着头走过去开始上门闩。
  “掌柜的。”
  一碗酒喝了大半时,中年人突然想起了什么,放下酒碗道,
  “别急着关门,今晚还有人来投宿呢。”
  掌柜回过头来对他和蔼的笑了笑,手里却是不停,喀喇一声把大门锁上了。
  中年人皱起了眉头,“我说掌柜的,你怎么还是关门了?刚才不是跟你说了,我兄弟今晚上要
  来投宿。。。”
  正待再说下去时,对面的大汉忽然跳了起来,以一脸见了鬼的神色指着他,颤声道,“李大哥
  ,你、你。。。”
  中年人疑惑的看看自己身上,没发现什么异样,不悦道,“你这小子闹腾什么。。。啊!”
  他忽然注意到,此时大汉的脸上竟然隐隐泛起一层黑气。更为诡异的是,大汉本人居然还是一
  副犹自不觉的神情。
  呆了一下,中年人也跳了起来,指着大汉惊道,“你的脸!”
  两个人互相指着对方片刻,忽然又同声惊道,“难道我也是。。。。。。”话犹未完,二人已
  双双倒了下去。
  一片模糊中,最后传入他们耳际的,是掌柜和蔼的话语声,
  “不关门,怎么送你们上路呢?”
  ※ ※ ※ ※ ※ ※ ※
  又一阵穿堂风从窗外刮进来,带来阵阵的刺骨寒意。
  “可惜了两坛美酒……”大堂边角暗处的阴影中,忽然传来了低低的自语声。
  掌柜的瞄了眼那个方向,微笑道,“你醒了?”
  伏在桌上的人醉眼朦胧的盯着手中沾染了灰土的酒杯,喃喃道,
  “好冷的风。”
  店掌柜望望外面的黯淡天色,不由感叹道,“转眼又冬天了……唉,这日子过得可真快啊!”
  “很快么?我倒不觉得。”阴影中那人苦涩的笑了笑,仰头对着酒坛灌了一大口,在心底暗自
  叹息一声。最近这几个月,可真是物是人非哪……
  瞄了眼那人身侧的七八个空酒坛,掌柜的什么也没有说,默默的带着两坛酒坐了过去。这次酒
  坛里装的是真正的上等竹叶青。
  酒虽不能解愁,却能让人忘忧。
  这边关塞外,本就是断肠人的去处。'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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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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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冬。静夜。
  鹅毛般的大雪从半空中纷纷扬扬的洒落下来。放眼望去,十里大漠之内,天连雪,雪连天,入
  眼尽是一片茫茫。
  孤零零的边陲小镇,也被覆盖在同样的清冷银白中。
  远处隐隐传来了打更的声响。天已三更。
  最后一声梆子响声回荡在寂寥的夜晚时,远处的荒漠中忽然出现了几十个隐约的黑点。黑点向
  这个小镇的方向越行越近,却原来是一队人马在夜色中飞驰而来。这队人马个个身着青色紧身
  劲装,身手利落,显然都是武林中的练家子。再仔细看去,这批人的衣领;袖口;赫然都绣着青
  色的腾龙图案。
  苍流教的青龙腾!
  快马飞驰,不过片刻功夫,一行人就来到这无名小镇的长街边。为首的骑手一摆手,身后的几
  十人纷纷勒马停了下来。
  为首之人看上去大约三十出头年纪,身材颇高,棱角分明的脸上满是精干之色。他打量了几眼
  除了积雪空无一物的长街,不由皱了皱眉,向旁边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骑手问道,“章干,堂
  里兄弟今夜要来这里住宿,难道你没有通知到李香主和吴副香主他们两人准备么?”
  章干四处打量了一番,见空荡荡的街上没有半个人影,不由噫了一声,奇道,“属下早在前几
  日就通知过这事,难道他们居然忘记了?当真该打!”
  为首那人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顿时黯了下来。沉吟了片刻,他缓缓道,“或许他们不在此地
  也未可知。”
  “那不可能。”
  章干将斗篷上的积雪抖了抖,又将斗笠拉低些挡住迎面的风雪,这才笑道,
  “老大你不知道,他们这半个月都在这个鸟不生蛋的鬼地方蹲着哪。李香主还好,吴副香主嫌
  这镇上无聊,隔三差五的就跑几十里地到我那分舵里去找人喝酒,喝完了酒还拉着人赌钱,每
  次非要等身上那点钱都输光了才灰溜溜的回去。就在昨天这小子才又去咱那里一趟,把这个月
  的饷银给送光了……”
  为首的人突然打断了他的话,“阿干,吴副香主叫什么名字?”
  章干怔了一下,旋即答道,“他叫吴大魁。老大,你该不会是要扣他的饷钱罢?”
  为首之人沉默了半晌,深吸口气,低声道,“李波李兄弟,吴大魁吴兄弟,你们都是洄风堂的
  好弟兄。如今我们来了,你们……你们就安心的去罢。”
  听到最后一句的时候,章干的脸色陡变!
  他蓦然抬头,顺着众人的视线望去
  就在长街尽头的石牌坊上,一年四季挂的那两盏破宫灯已经不见了。
  原先挂宫灯的大铁钩子上,两具僵硬的尸体暴露在寒冽的风雪中,不停的摇来晃去。
  章干的眼睛红了,红得几乎滴出血来。
  他蓦然拔出腰间的殷血刀,大声喝道,“哪里来的兔崽子,竟然敢对苍流教下手?!都给老子
  滚出来!!”
  喝问声在呼啸的寒风中渐渐飘散,消失。没有回答。
  许久的沈寂,沉寂到足以令人怀疑这一切是不是梦境的时候,一片磔磔怪笑声蓦然从四面八方
  同时响起!声音此起彼伏,高低各异,笑到一半的时候,声音中又似乎混杂进了哭声,竟如无
  数厉鬼在同时嘶号,听来足以摧心裂胆!
  “刷”的一声齐齐响起,数十件武器同时出鞘!
  “不要轻举妄动!”
  为首之人蓦然大喝一声,伸手拦住身后几人的行动,转身对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一拱手,沉声喝
  道,
  “在下苍流教洄风堂堂主戚莫聪,今日带了堂下数十弟兄刚刚踏足此地。前面的莫非是漠北七
  杀门的座下七杀之一,‘夜断魂’君夜飞?”
  刺耳的哭笑嘶嚎之声蓦然消失了。满是肃杀之气的长街在瞬间又变得静谧异常,只余北风在耳
  边不断呼啸。
  不过片刻时候,声音再度自前方黑暗处响起,这次说话的居然换成了一个年轻女子。
  只听那女子远远娇笑道,“戚堂主侬好厉害哟,一下子就猜对咯。”却是江南吴楚一带的口音
  。
  女子的声音温柔而娇媚,戚莫聪听在耳里,脸色却有些变了。
  说起七杀门来,在江湖上的名声不算大也不算小,其门下的弟子不算多也不算少,每代必定只
  有七个。因此,若论起声势、派头,七杀门自然远远比不上中原武林中的五大门派,七大世家
  。但凡是去过关外的人却都知道,在漠北的绿林黑道上,七杀门是怎样一股可怕的势力。
  而关于这一切,常年身处塞外边关的戚莫聪又怎会不知道?
  戚莫聪的脸色沉了下来。他已经想到说话的那个女人是谁。
  “原来‘飞天彩凤’姜凤琴也在这里。”他沉声道,“今日能遇到江湖上大名鼎鼎的七杀中的
  二杀,戚某当真是荣幸之至。”
  姜凤琴娇笑了几声,却不答言。又过了片刻,只听一个苍老的声音自远处呵呵笑道,
  “戚小子,今日算你运气好,老夫也在这里,索性让你荣幸个够罢。”
  听到这苍老的口音时,戚莫聪的眼皮猛地一跳,脸色顿时更加难看三分。
  “原来是七杀之首,七杀门的沙门主亲临。”
  戚莫聪向前方拱了拱手,随即直起了腰板,冷冷道,“沙门主,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七杀门和
  苍流教向来井水不犯河水,这个小镇是八方不管的地方,也算不上是谁的地盘。今日我们有两
  个兄弟无缘无故的把命丢在这里,而你们七杀门在此时挡在大路前面,却是什么道理?这事我
  说什么也要查个清楚;还请沙门主现身解释一下罢!”
  “好说好说……”随着呵呵长笑声,一个佝偻的身影从石牌坊背后的阴影里慢悠悠的踱了出来
  。
  初次看到沙自流的时候,很少有人能将他和江湖上大名鼎鼎的七杀门门主联想起来。一眼望去
  ,那不过是个五短身材、其貌不扬的老头,身上穿着厚厚的羊皮夹袄,手里吊着个旱烟袋,就
  象在塞北随处可见的老头子一样,还不时慢悠悠的吸几口旱烟。
  然而,就当那个点燃冒着烟的旱烟袋落入视线时,戚莫聪的心却猛然一跳!
  沙自流常年住在塞外,鲜少在江湖上露面,所以江湖上关于他的传言也很少。
  但沙自流有个规矩很出名,出名到无论黑道白道,凡是在塞外行走江湖的人都听到过。而这个
  规矩,就在他从不离身的旱烟袋上
  旱烟袋被点燃,那就是沙自流准备动手的征兆!
  当一锅旱烟抽完之时,就是沙自流动手的时刻!
  而那个精铁铸就的旱烟袋,就是他的武器!!
  风更大了。
  半空中的纷飞大雪被寒风猛烈的刮起改变了方向,夹着沙子碎砾呼啸着扑进临街的窗户缝隙里
  ,扎在长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