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6 节
作者:管他三七二十一      更新:2021-02-17 22:56      字数:4805
  窦昭在心里嘀咕。
  纪咏像有所感应似的突然抬头朝她这边望过来。
  看见是窦昭,他眼底立刻浮现出温和的笑意。
  他小声和德福说了几句话,德福抬起头来,目光中带着几分探究地打量了窦昭一眼,和纪咏一起走了过来。
  窦昭和纪咏见礼,又把蒋琰介绍给他。
  蒋琰红着脸,低着头匆匆朝着纪咏福了福。
  纪咏瞥了她一眼,对窦昭道:“这就是宋砚堂那个被换了的妹子?”
  窦昭咳了一声。
  纪咏失笑。道:“你也别掩耳盗铃了,京都都传遍了……”还是一如往日的飞扬跋扈,肆无忌惮。
  窦昭打断了他的话:“掩耳盗铃怎样了?至少别人知道我们不愿意说这件事。”
  纪咏很久没见窦昭了,可不想和窦昭吵架,嗯嗯了两句,算是揭过了这个话题。
  已给主持行过礼的德福神色间闪过一丝诧异,双手合十向窦昭行了个礼。
  窦昭和蒋琰忙曲膝还礼。
  纪咏就问窦昭:“宋砚堂怎么让你一个人来大相国寺上香?你儿子呢?听说取了个乳名叫元哥儿?他满月的时候我正奉旨在福建,就托姑母给元哥儿带了条长命锁过去。是请了普陀山得道高僧开过光的,你拿出来给他挂在床边,可在镇邪!”
  窦昭直冒冷汗。
  当着大相国寺的主持和德福,他竟然说告诉她普陀山得道高僧开过光的长命锁能镇邪,这就好比在王婆的摊子前夸李婆的瓜甜……
  她飞快地睃了主持和德福一眼,却发现两人老神在在,好像没有听见似的。
  这是个什么情况?
  窦昭脑子有些混乱,只好道:“你去福建做什么?还顺利吗?”
  纪咏道:“我去做御史啊!你不知道吗?福建自定国公死后,乱得很,倭寇时时上岸杀虐。说民不聊生也不为过。皇上让我看看那边的抗倭的情景。”
  定国公还没有平反好不好?
  就算是这样,你也不能大众广庭之下这样评论政事啊!
  窦昭又看了主持和德福一眼。
  主持还好。德福却笑眯眯地道:“宋夫人无需担心,我觉得纪大人的话很有道理。”
  窦昭窘然。
  纪咏看了呵呵地笑,对她道:“你快回去吧?小心元哥儿哭着找你。我和德福和尚约了今天辩经,不招待你了。下次你再来大相国寺的时候跟我说一声,我请你吃大相国寺有名糖醋鱼。”
  辩经?
  不去隆善寺在大相国寺?
  窦昭想说些什么,又觉得说什么都不适合,她笑着冲纪咏点了点头。和蒋琰上了马车。
  蒋琰松了口气,忙道:“嫂嫂,这位纪大人是什么人?他看上去很不好相处的样子……”说着。还有些后怕地拍了拍胸口。
  她的直觉倒很准!
  窦昭就把她和纪家的关系解释给蒋琰听。
  蒋琰正色地道:“嫂嫂,您还是少和他接触的好!”
  窦昭哭笑不得。
  这两兄妹不知道为什么都不喜欢纪咏。
  回到家里,窦昭让甘露把纪咏送给元哥的长命锁找出来。
  元哥儿满月礼送贺礼的人太多了,她不知道纪咏也给元哥儿送了东西。
  甘露翻箱倒柜,就是没找到纪咏送的长命锁。
  窦昭道:“是不是和六伯母送的东西混在了一起。”
  “我仔细看过礼单了,”甘露道,“六太太送了一对长命锁,一个是金镶玉的,一个是银雕字的,纪大人只送了一条长命锁,应该是单的才对。”她说着,打开装长命锁的匣子给窦昭看。
  还真是没有。
  那东西哪里去了呢?
  东西都是要上礼单的,不可能是有人拿了。
  窦昭道:“你查了礼单没有?会不会是写漏了?”
  礼单通常是送礼人写过来的,写漏的可能性很小,但也不能完全排除。
  甘露忙去查礼查。
  若彤进来禀告,说马车已经准备好了。
  窦昭想赶在父亲下衙之时到达静安寺胡同,看着时间来不及了,只好暂时把这件事抛到脑后,去了静安寺胡同。
  ☆、第四百四十九章 嗣子
  窦昭和窦世英是一前一后进的门。
  窦世英看见窦昭,开门见山地道:“你是为嗣子的事而来的吧?”然后不等窦昭说话已道,“这件事你就不必劝我了!我想了很久。我当初就曾跟王映雪说过,除了名分,我什么也不能给她,她还是执意要留在宋家。如今我们走到今天,她固然有错,可我也太固执了。但你让我把我从前做的那些孽忘了,我却忘了不。
  “我这些日子望着元哥儿,想起你们小的时候。你像地里的草,自己迎着风长;明姐儿被我丢到许家,自生自灭。你们两个都是好孩子,托身到我的膝下,却是苦比甜的时候多。我不仅没有好好地教导你们,也没有好好地为你们谋个前程,反而累得你们因为我的缘故婚事上都一波三折的,受了很多的怨气。”
  他说到这里,眼眶有些湿润起来。
  “特别是你,夫家门第显赫,夫婿温柔体贴,孩子来得当道,又活泼健康,让我看着就喜欢,觉得自己还不是一无是处。
  “我和王映雪,是注定过不到一块的。我早年间还想着和离,可现在……她既然不愿意,那就这样过好了。不然闹腾起来,让你脸上无光,我这个做父亲的也没脸见你。
  “你六伯父是个小事马虎,大事上极有主见的人,你六伯母为人贤淑又行事端正不失机敏,德昌又已是快弱冠的人了,不像幼童,还要嗣母照顾甚至是教导。我这个做嗣父的帮不了他,你六伯父和你六伯母却能给他拿主意。而且我百年之后,在他这个嗣子在,王映雪也不可能牵扯到你那里去。
  “祖宗们拼命地赚钱。不就是为了让子孙后代过上好日子?
  “我舍了西窦四之一的财产,换你一生清泰,也是值得的。
  “你就什么也不要说了。
  “不管你怎么说,我也不会改变主意的!”
  态度十分的坚决。
  窦昭语塞。
  难道父亲是不让王映雪成为她的麻烦才要把十二哥过断过来的不成?
  她不禁道:“父亲你一定会长命百岁的。走在七太太后面的。”
  “黄昏路上无老少。”窦世英笑道,“谁知道谁会走在谁前面。还是提早安排的好。”
  两世为人,窦世英都活得好好的。
  窦昭望着父亲满头的乌发,心里骤然觉得堵得慌。
  屋里的气氛变得有些凝重。
  那些她觉得自己永远都说不出口的话脱口而出:“父亲这次可猜错了!我来可不是为了您过继的事。兴来继绝,本是人之常情,父亲觉得十二哥好,想让十二哥家来,我这个做女儿的只有乐意的,哪里会反对。我这次来。却是为了父亲的私事——七太太在娘家长住。父亲也找个人照顾自己吧!正如您所说的。我和窦明都嫁了,您年纪渐长,却膝下空虚。如果有个人在身边嘘寒问暖地照顾您,我们做女子的也可以放心。”
  窦世英愕然。
  他愣愣地望着窦昭。
  窦昭轻轻地点了点头。
  窦世英突然笑了起来。
  “我们寿姑。长大了!”他叹息,“我还以为你会恨我一辈子呢!”
  这下子轮到窦昭诧异了。
  自己表现的这么明显吗?
  好像看穿了她的心思似的,窦世英道:“自你母亲去世后,你看我的眼神就是冷冷的,就是偶尔激动起来,也只是别过脸去,不想让我知道……”
  前世,她看父亲的目光更冰冷。
  父亲是不是也知道自己的恨意呢?
  窦昭心里我五味陈杂。
  她道:“我现在长大了嘛!”
  窦世英颔首,笑道:“是长大了!不过,管得也多了。”
  窦昭错愕。
  窦世英道:“我现在挺好,既不想纳妾,也不想找个通房。你既然大了,就应该知道,这世间难求一个自在,你就不要跟着你六伯母起哄,非要我找个女子在身边服侍了。”
  毕竟是父女,谈这样的话十分的尴尬。
  窦昭讪然,道:“您知道是六伯母……”
  “除了她还有谁?”窦世英笑道,“别人巴不得我就这样下去,到时候了好选了人来承嗣。”
  父亲心里这样的明白,倒让窦昭不知道说什么好。
  窦世英道:“我从小的时候听你祖父的,长大了听你五伯父的,只有你的婚事,我谁都没有听,却给自己找了个好女婿。这一次,我也不会再听别人的了。”说完,转移话题问起了元哥儿,“你是什么时候出的门?出来这么久他会不会饿着?我看着时候不早了,砚堂明天休沐,今天应该回来的比较早,你也早点回去吧!”直言不讳地赶她走。
  窦昭不由在心里嘀咕。
  宋砚堂如果事先和她不认识,就父亲这做媒的水平,恐怕她早就被宋砚堂吃了!
  现在看来,父亲做事果然不靠谱。
  自己该怎么做好呢?
  窦昭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了宋墨。
  她以为宋墨会打趣父亲几句,没想到宋墨肃然道:“寿姑,岳父说的得。他这一生从来都不曾拿过主意,现在他好不容易想拿主意了,你不应该拦着他——就算他做错了,那也是他自己的决定,哪怕是失意丧沮怨恨也都是他应该承担的后果,你们不能总这样大包大揽。你应该让他老人家自己拿主意。”
  窦昭若有所思。
  宋墨让她一个人思考,抱了元哥儿笑道:“明天爹爹放假,我们去看你外祖父去!”
  元哥儿咯咯地笑,不知道有多可爱。
  隔天,窦昭去了猫儿胡同。把父亲的决定和宋墨的规劝都告诉了六伯母。
  纪氏感慨:“没想到砚堂却是个好丈夫。”
  窦昭调侃六伯母:“可见人不可貌相。”
  纪氏一愣,随后大笑了起来:“的确,的确。是我以貌取人了。”
  有时候,太漂亮了也是种麻烦。
  韩氏亲自指使着小丫鬟端了茶点进来。
  两人说起了孩子经。
  窦政昌和窦德昌从学堂里回来。
  堂兄妹见面。自有一番契阔。
  纪氏留窦昭用午膳。
  窦昭惦记着元哥儿,推了午膳,打道回府。
  纪氏就问起窦德昌的功课来。
  窦德昌颇为意外。
  他是次子,性子又懒散。父亲对他们兄弟二人一视同人,母亲却对哥哥窦德昌更严厉些,像这样不问哥哥的功课反问他的功课,还是第一次。
  他规规矩矩地应了。
  韩氏神色却显是有些异样。
  窦政昌看在眼里,私下问妻子:“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你是问什么?”韩氏服侍婆婆,猜到了一些,但事情没有定下来,她连窦政昌也不敢说,装着糊涂。“这些日子家里好像没有发生什么事啊?”
  窦政昌还以为自己看花了眼。不再追问。去了书房里练字。
  韩氏松了口气,坐在灯下给儿子儿斤做兜兜,心里却乱糟糟的。
  母亲前些日子来看她。话里话外问窦德昌的事,像是要给窦德昌做媒似的。自己笑着问是谁,母亲却支支吾吾地说没有这回事。还提到了堂嫂令则……母亲这是什么意思呢?
  韩氏百思不得其解。
  窦世英却比任何时候都果断。
  他很快正式向窦世枢提出了过继窦德昌为嗣子的要求。
  窦世枢私和窦世英不止一次讨论过这件事,此时见窦世英坚持,他分别给已致仕回家的二老爷窦世棋、窦氏宗房的窦环昌、打理家中庶务的窦世样和二太夫人写了封信。
  真定那边虽然惊讶,但窦世英从前就提过一次,并不意外。窦环昌和窦世枢、窦世样商量之后,代表宗家写了封从过来,同意让窦德昌过继到西窦。
  窦世横叹气,对窦世英道:“等元哥儿做了百日礼,我写过继文书给你。”
  窦世英得偿所愿,高兴的直点头。
  窦德昌的心情却很复杂。
  过继之后,他和东窦六房就没有关系了,再遇到自己的父母,也只能称“伯父伯母”了。
  窦世英安慰他:“不过是搬到我那边去住。就当是提前进了国子监的。”
  窦德昌听了哭笑不得,心里的悲伤却莫名的消失殆尽。
  元哥的百日礼车水马车,人声鼎沸,不仅功勋世家齐至,京卫军里显有些头脸的人都能看见得,就是太子也来坐了片刻。
  英国公府丝竹不绝,走在顺学大街上都能听见。
  顾玉像个花蝴蝶似地在席间穿梭,加上一个有纨绔得厉害的冯冶,一个哪里热闹往哪里凑的沈青,硬生生把个酒宴弄笑语百出,十分的喜庆。
  宋翰坐在角落里冷眼旁观,没等散席就悄悄地离开了大厅。
  魏廷瑜则坐在那里低头喝闷酒。
  如果他当初选择了窦昭,今天的热闹是不是就属于他呢?
  他想到窦明时而温柔小意时而横眉怒目的阴晴不定,酒喝得越发的快,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