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3 节
作者:管他三七二十一      更新:2021-02-17 22:55      字数:4806
  窦昭微笑着听着。
  舅母和纪氏也不说话,任由五太太在那里唱着独角戏,没有问及王映雪。
  很快就到了吉时,由赵太太像征性地梳了三下头,喝了莲子百合羹,天色就渐渐暗了下来。
  窦家的一些亲眷也都陆陆续续聚集在了窦昭的房间。
  大家都夸着新娘子雍容华贵,一看就天生是个做夫人的命。
  远处隐约有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传来。
  不知道谁扯着嗓子吼了一句:“花轿到了,花轿到了!”
  窦昭屋子很多女眷都争先恐后去跑出去看热闹。
  舅母和纪氏留在屋里,急急地帮着窦昭做最后的打点。
  窦昭的心情非常的平静,有种从真定搬到静安寺胡同小住房时的镇定,惹得舅母不住地笑道:“这可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纪氏不由得“扑哧”一声笑,心底的伤感突然间烟消云散。
  窦昭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有小丫鬟跑了进来,兴奋地道:“四姑爷好大方啊,赏的全是八分银子一个的银锞子,洒了整整两箩筐的满天星。”
  舅母等人不由微微地笑。
  素心则打赏了她一个封红。
  外面传来喜相逢的鼓乐声。
  有小丫鬟兴高采烈地跑了进来:“四姑爷的花轿进了门。”
  舅母和纪氏紧张地嘱咐窦昭:“快坐好了!”
  又有小丫鬟跑进来报信:“四姑爷家的娶亲太太过来了。”
  赵太太忙迎了出去。和陆家的大奶奶笑吟吟地寒暄了几句,就进内室,和舅母等人客气了几句,赵太太和陆大奶奶扶着窦昭去了花厅。
  宋家接亲的,窦家送亲的,带有两家的鼓乐都拥挤在花厅内外,花厅里嘈杂喧嚣。
  窦昭一眼就看见了穿着身大红色吉服的宋墨。
  那鲜艳夺目的颜色,映衬着他洁白的面庞像初雪般的无暇。又仿佛映进了他的眼睛里,让他的眸子如骄阳般的明亮。
  窦昭一愣。
  这样的宋墨,她熟悉又陌生。
  熟悉的,是他一如既往的含蓄笑容,陌生的,却是他那夺目的丰姿。
  如鹤立鸡群,让身边的人都黯然失色!
  什么时候……宋墨变得这样好看?
  窦昭思忖着,边已传来赵太太的低声嘱咐:“该辞别父母了!”
  她忙收敛了思绪,恭恭敬敬地给重新梳洗一番,看上去饰容整齐。神色温和的父亲磕三个头。
  窦世英望着女儿,神色复杂。有点不合规矩地亲手将窦昭携了起来,刚轻声说了句“往之女家,以顺为正”,语气突然一哽,有些说不下去了,眼角也开始有水光闪烁,不舍之情昭然若揭。
  大家都没有想到。
  女儿出嫁。通常都是母亲舍不得,像窦世英的这样的,他们还从来没有遇到过。
  一时间花厅里寂静无声。
  窦昭的眼泪忍不住籁籁落下。
  她想到了母亲的死。想到了小时候父亲看到自己收刮他珍贵时的宠溺笑容,想到父亲早生的华发……
  “爹爹!”她跪在了父亲的面前,无声地哭了起来。
  “快起来,快起来!”窦世英笨拙地为女儿探试着脸上的泪珠,“今天是你的好日子,可别把妆哭花了……英国公府离这里这么近,逢年过节的时候你都能回来……”
  可她却不再是窦家的女儿了!
  那好的坏的,那些生命中曾经拥有和失去的,她以为她会毫不犹豫地抛在脑后,可此时,却都变成了她心中刻骨的记忆。
  “爹爹!”窦昭泣不成声。
  容易被感动的赵璋如和郭氏跟着小声哭泣起来。
  宋墨很是震惊地望着眼前的一幕,眼底却闪过一丝的羡慕。
  仪式变成了一场生离死别,充满了悲伤。
  一心惦记着不要耽搁了吉时的陆大奶奶和赵太太最先反应过来,赵太太忙掏了帕子给窦昭擦拭眼泪,陆大奶奶由及时将盖头拿了出来,笑着道:“新人要上轿了,新人要上轿了!”
  众人回过神来。
  纪氏喊了窦德昌:“还不背了你四妹妹上轿!”
  陆大奶奶忙将盖头盖在了窦昭的头上,引着窦昭趴在了窦德昌的背上。
  在噼里啪啦此起彼伏的鞭炮声中,窦昭上了花轿。
  从头到尾,窦明都没有出现。
  从头到尾,窦昭都没有注意到远远地站在花厅廊庑下的魏廷瑜。
  ☆、第二百四十四章 进门
  此时的英国公府,宾客盈门,人声鼎沸。
  宋宜春站在正厅和来观礼的亲朋好友寒暄着,脸都快笑僵了。
  他抽空低声问随着他应酬的回事处的管事李宪:“陶先生还没有回来?”
  窦家四小姐怎么会突然多出一抬银票的陪嫁来,不用宋宜春吩咐,陶器重就主动去打听打了。只是从昨天到今天也没有个准信过来,宋宜春心中十分不安,总觉得自己好像疏忽了什么,偏偏又想不出来自己到底哪里疏忽了,这让让觉得仿佛站在悬崖边,很不踏实。
  李宪忙道:“陶先生还没有回来。不过,小的已经让人在陶先生屋里等陶先生了,陶先生一回来,就让他来见您。”
  宋宜春微微颔首,看见须发全白的陆复礼走了过来。
  他重新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笑容和煦地迎了上去喊了声“二舅”,行了个礼。
  陆复礼虽然排行老二,可他上面的那个兄长八岁的时候就夭折了,他实际上是陆家的长子。听说宋宜春给宋墨娶了个财力十分雄厚的妻子,陆复礼并没有像孙子陆湛以为的那样非常的满意。
  他把宋宜春叫到了外面僻静的庑廊,低声地问他:“窦家四小姐的为人如何,你可曾亲自去打听过?”
  宋宜春有些不耐烦。
  这已经是陆复礼第三次这么问他了。
  第一次是陆家听说他为宋墨求取窦家四小姐为妻,特意过来询问详情的时候;第二次他去给陆家送喜帖的时候。
  “二舅,”宋宜春微愠地道,“砚堂是我儿子,我难道还会害他不成?”
  陆复礼闻言皱了皱眉,道:“莫非你认为我这个做舅舅的管得太宽了?我是看着若大个英国公府却没个主持中馈的人,怕你一时糊涂选错了人……”
  不悦之情流露在宋宜春眼角眉梢。
  陆复礼不由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想到宋宜春也是娶媳妇要做公公的人,自己不能总把他当孩子以的盯着不放了。遂把没有说完的话咽了下去,说起自己的一些担忧来:“乾清宫、坤宁宫和慈宁宫都没有消息过来吗?”
  从前英国公府的世子或是嫡长子、嫡长孙娶妻,宫里都会有赏赐下来的。
  “没有!”说到这些,宋宜春也有些不安,低声道,“听说皇上身体不太好,宫里怕是没有心情管这些吧?”心里却在猜测,难道皇帝恼火他突然给宋墨说了门亲事。趁着这个机会给他个下马威不成?
  陆复礼道:“你可猜到为什么?”
  “怎好随意揣摩上意!”宋宜春的话说得十分冠冕堂皇,让陆复礼心时里很不好受。
  等到窦家的四小姐进门,宋家和陆家恐怕就走得更远了。
  早知道这样,就应该从自己的孙女中挑一个嫁到宋家来的。
  陆复礼叹谓着,回了正厅。
  宋宜春却不想再强颜欢笑地和那些宾客寒暄了。
  他吩咐李宪:“等花轿来了,你再去叫我。”然后回了樨香院。
  谁知道他刚刚躺下,宋墨的花轿就回来了。
  他一边嘟呶着,一边去了正堂。
  跨过钱粮盆,射了轿帘,新娘子抱着宝瓶下了轿子。
  大家这才发现新娘子的个子颇为高挑。
  女子以恭顺为美德。个子高挑的自然不如个子小巧的让人觉得温柔。
  马友明等人不由睁大了眼睛。
  沈青更是小声地和张续明议论:“宋大掀了盖头,不会被吓一大跳吧?”
  闹洞房。那是些寒门小户才做的事。
  他们只有等到新娘子三天回门之后,借着通家之好的名头闯到英国公府,才有可能见到新娘子是什么样子的。
  张续明却不急,他妻子是傧相,等过些时候他问妻子就是了。
  听到议论的宋宜春微笑不语。
  拜过天地,新人由傧相汪清淮的妻子和张续明的妻子搀着,进了新房。
  此时女方送亲的人已被安排到其他的确方歇息去了。只有女方的全福人跟了过来,和男方的全福人一起,随着新人进了新房。
  压襟、撒帐、挑了盖头。宋墨和窦昭这才重新相见。
  宋墨不由松了口气。
  女方送妆,男方是一定要谢亲的。可这谢亲的仪式有的是在陪奁那日,男方随着催妆的人一起去女方,然后给岳父、岳母叩首,表示“谢亲迎妆”。也有的是安排在出嫁的那天,喜轿进了门,新郎由媒人陪关,直奔正堂,给岳父、岳母叩道。催妆那天谢过亲了,娶亲的那天就不用谢亲了,两礼不能并行。又因前者男主是随催妆的人一起去的女方,会带上大量的礼品,成亲的那天又可以抬了花轿就走,看上去既体面又干脆,京都人家娶媳妇,多会采取前者。而他特意选择成亲那天去谢亲,就是为了亲眼看见窦昭上轿……他可不想自以为是,再犯魏廷瑜犯过的错!
  窦昭,终于顺顺利利地和他拜堂成了亲!
  可还没有等他的心落定,赵太太突然大喊着“高升啦!高升啦!”
  宋墨一愣。
  他知道岳父最体己的管事叫高升,可他成亲,与高升有何关系?
  宋墨就看见赵太太手捷眼快地一把夺过他拿在手里的红盖头。
  他不禁朝窦昭望去。
  窦昭忍俊不禁,别过脸去。
  赵太太是让宋墨别坐下……
  宋墨神色茫然。
  赵太太和陆大奶奶看了,也都跟着笑了起来。
  陆大奶奶就走到了宋墨身边,悄声解释道:“你要把盖头坐在臀下!”
  “哦!”宋墨回过神来,伸手就要将赵太太手中的盖头夺过来,“我不知道还有这规矩……”
  赵太太出乎宋墨意料之外的手一扬,让他落了个空。
  “这可不行!”赵太太笑道,“您刚才没有坐,现在可不能坐了!”
  正想伸手再夺的宋墨询问地望向陆大奶奶。
  陆大奶奶就笑道:“这不过是个采头罢了——若是新郎倌把盖头坐在了臀下,婚后就能压新娘子一头了!”
  宋墨不由讪笑:“那,那就不坐呗!”
  屋里的人听了都笑了起来。
  陆大奶奶望着长眉入鬓。英气逼人却明艳夺目窦昭,不禁有些唏嘘。
  英雄难过美人关!
  宋家表叔那样冷清的一个人,见了新娘子,竟然说出这可的一番话来!
  她嘱咐宋墨:“快从弟妹头上摘绒花插往高处插。”
  宋墨却要问个缘由,好像生怕窦昭吃亏似的。
  窦昭却有点傻眼。
  她做梦也没有想到,宋墨会这么锉的时候……
  窦昭低下头去,只当什么也没有看见!
  陆大奶奶却是又好气又好笑,道:“是夫妻好合。早生贵子的意思!”
  宋墨这才面色微赧地从窦昭头上摘了朵绒花,又问陆大奶奶:“插到哪里?”
  “随便插到哪里都行!”陆大奶奶吸取了教训,笑道,“插于上方生子,插于下方生女”。
  宋墨望着糊了双喜字暗纹银花的白色墙壁,不由暗忖:怎样才算是上方?怎样才能算是下方呢?若是儿女双全,又应该插在哪里呢?
  一时间很是犹豫,踌躇不前。
  汪清淮的夫人可看出点端倪来了,她小声提醒宋墨:“不如插到喜神的方向。”
  放喜神的方向是风水先生算过的,是对新人最吉利的方位。
  宋墨恍然大悟。朝着汪少夫人投去感激的一个眼神,将绒花插在了正中的位置。
  陆大奶奶顿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照宋墨这么磨矶下去。有可能就会耽搁敬酒。
  她忙将准备好的交杯酒递给两人。
  这次宋墨什么也没有问,爽快地和窦昭喝了交换酒,吃了子孙饺子,宋墨去了前面的正堂敬酒,窦昭朝着喜神的方向盘腿坐在炕上。
  婚礼的仪式就算是完了。
  陆大奶奶代表宋家把赵太太送到了窦家送亲的人歇息的花厅坐席,汪少夫人和张三奶奶则领着屋里服侍的丫鬟、媳妇们退了下去。
  新房里静悄悄的,只听见灯花噼里啪啦的轻响。和外院隐隐传来的喧嚣声,却让新房更显得静谧了。
  窦昭听到有仆妇在外面小声的说话:“大小姐,您不可以进去!世子爷吩咐过了。若是要看新娘子,明天认亲,自然就见着了。”
  “你胡说八道。”有小女孩声音尖锐地嚷道,“三堂哥才不会说这种话呢!你要是再拦着我,我就要去告去二伯父!”
  “大小姐若是不相信,可以去问世子爷!”那仆妇的声音不紧不慢,温声道,“奴婢怎么敢当着大小姐说谎!”
  小女孩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