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5 节
作者:管他三七二十一      更新:2021-02-17 22:54      字数:5007
  窦昭汗颜。
  她一直担心着祖母的寿元。
  只是这话却不能告诉别人。
  她低垂着眼睑。
  纪咏就道:“四表妹,这熬药也是很有技巧的,我来帮崔姨奶奶熬副药,你派个小丫鬟看着,以后就照我教的给她老人家熬药。”
  窦家又不是那暴发户,怎么会不知道怎样熬药?
  不过纪咏的话已经说出口了,她也不好意思直接反驳,而且纪咏是客,人家是看情面来给崔姨奶奶诊脉的,不能当寻常的大夫看待,他虽然说让她派个丫鬟跟着就行了,她怎能真的就派个丫鬟跟着?窦昭少不得亲自陪着他前往熬药的小耳房。
  进了耳房,纪咏却站住了脚。
  他温声地问窦昭:“我看你刚才欲言又止,可是有什么话不好当着我姑姑和崔姨奶奶说?”
  ☆、第八十六章 田庄
  窦昭惊讶地望着纪咏。
  没想到他这样的细心!
  纪咏促狭地笑道:“你放心好了,我一定帮你保密,决不告诉我姑姑。”
  窦昭也笑起来。
  她斟酌道:“崔姨奶奶怕身子骨一向都很好。可两年前,她去菜地里摘瓜,突然倒在了菜地里,要不是身边有人服侍,只怕是……”
  纪咏听了沉吟道:“你把当时大夫开的药方给我看看。”
  窦昭只好歉意地道:“当时崔姨奶奶住在田庄,等我们知道,把崔姨奶奶接到县里来的时候,药方早就不知去向了。”
  纪咏背着走在耳房里走了几圈,道:“我依稀记得有这样一个药典,说一个身体强健的农妇,没有任何征兆骤然暴毙,和崔姨奶奶的病征很像,最后诊断是风热邪气,侵袭肌表……”
  窦昭精神一振,道:“可有什么疗法?”
  “心静平和,饮食有度。”纪咏道,“要以养为主,食疗为辅。”然后道,“崔姨奶奶平日都喜欢吃些什么?太过油腻的东西对她不好,还有,不要惹她生气,最忌大喜大怒。”
  窦昭一一答了。
  纪咏又和窦昭去了一趟厨房,把祖母不能吃的东西都挑了出来,两人忙了半个时辰才回屋。
  纪氏望着他们空空如也的手,奇道:“你们熬得药呢?”
  糟糕,把这件事给忘了!
  两人面面相觑,但窦昭立刻想到了“打翻碗”之类的借口,只是还没有等她开口。纪咏已道:“那熬药的方法是我从书里看到的,一直没能派得上用场,这次好不容易找到机会用,谁知道还不如寻常的办法。药全都给熬糊了。”
  纪氏和祖母哈哈大笑。
  窦昭却在心里嘀咕着:这样一个人,前世我怎么没有一点印象呢?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还是自己忽略了什么?
  一时间,她对纪咏为何没有继续参加会试好奇起来。
  纪氏悄悄告诉她:“我这个侄儿。人还不会走就会说话了,没力气拿笔就已经会背文了。祖父爱若珍宝,亲自教他读书写字,他也不负祖父所望,小小年纪已有文名。正因如此,他对世事却一窍不通,衣食住行都离不开身边服侍的人。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即文章。祖父说,他这样的性子,读书还行,若是入仕,只怕连那小吏也不如。何况我们家既出过帝师也出过阁老。已是人人侧目,这状元的名头,不要也罢。让他出来历练历练,学会了人情世故再去做学问,文章才会有豪情,才会有侠气,才是真正的好文章。”
  窦昭半信半疑,道:“我看纪表哥很好啊!”
  就是对身边服侍的丫鬟、小厮也很和气,还帮她给崔姨奶奶诊脉。
  纪氏却被这样一句话给问倒了。
  她期期艾艾半晌才喃喃地说了句“你以后就知道了”。然后问起崔姨奶奶的身体,把这这件事给揭了过去。
  窦昭越发对纪咏感兴趣。
  就在这个时候,高兴兴高采烈地来禀告她:“杜安说,他明天就回京都了。”
  杜安是奉王映雪之命回来帮着王家处理留在南洼的家产的。
  高兴当时就奇怪了:“王大人如今已是封疆大吏,难道连个帮着管理产业的人也没有?”
  “强龙不压地头蛇。”窦昭淡淡地道,“杜安生在真定。长于真定,八岁就到了府里当差,去京都时已是有头有脸的管事了,交际广,人脉宽,由他帮着,定能比别人多卖两纹钱。”
  高兴最信服窦昭,过了几天派了个机敏的小厮打听,王家那几亩良田果然卖了个极高的价钱。高兴咋舌:“四小姐真厉害!”又提防着杜安为了帮杜宁向他使坏,每日战战兢兢,生怕闹出什么事来,还好杜安忙得很,偶尔帮杜宁支支招,他有窦昭做靠山,没谁敢明面上和他对着干,那些招术都没什么用,西窦的一切事务依旧井井有条地掌握在他的手里。
  窦昭算着杜安也该回去了。
  再呆下去,京都只怕没有他立足的地方了。
  高兴道:“大小姐,您看我要不要给杜管事送行?”
  “送什么行?”窦昭淡淡地道,“他来的时候给我们打招呼了吗?既然他用不着你接风,当然也用不着你送行了!”
  高兴连连点头。
  窦昭吩咐他:“你给我准备马车,我明天去田庄。”
  高兴笑道:“陈先生回来了?”
  陈曲水对外的身份是窦昭笔墨铺子里新聘的账房,平日住在田庄,每个月去趟京都,和范文书账,窦昭因此常去田庄向陈曲水了解京都铺子的情况,实则是向陈曲水请教功课、,询问京都发生的事。
  “是啊!”窦昭笑着,想起京都的铺子。
  范文书虽然没有开笔墨铺子的经验,可他有能力,到京都不过一个月,他就借着窦家的关系把各种关节都走通,开业三个月,铺子就扭亏为平。
  窦昭开铺子原不是为了赚钱,现在铺子的生意做起来了,她也不是小气的人,跟范文书约定,年终如果盈利,他可以分一成。
  范文书喜出望外,对铺子里的事更上心了,陈曲水每次去对账,他都热情款,对陈曲水感兴趣的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帮了陈曲水不少的忙。
  不知道这次陈先生又带了什么消息?
  窦昭思忖着,去禀了祖母一声,第二天一大早带着素绢、别氏姐妹和几个护院去了田庄。
  陈曲水早沏了一壶碧螺春在等她。
  窦昭捧着杯汤色碧绿清澈的茶水,忍不住赞了声“好茶”。
  陈曲水听着,笑着为她续了一杯茶。道:“我还有个好消息要告诉小姐。”
  窦昭挑了挑眉。
  陈曲水道:“月初,令尊奉旨召对,得了嘉奖。”
  不管父亲的为人如何,他的学问却是不错的。
  窦昭不以为意。
  陈曲水深深地看了窦昭一眼。
  到现在为止。他都看不清楚眼前的女子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
  你说她不懂事吧,她却能做出诸如给范文书分成、聘自己为西席等寻常男子都做不出来的事,你说她懂事吧。她却对父亲升迁、家族荣誉这些能提高她身份的事毫不关心。
  窦昭问起陈曲水功课来:“我上次看书里写道:圣人之道,去智去巧。智巧不去,难以为常。圣人之所以称为圣人,不就是有着比常人更多的智巧吗?怎么反而说‘智巧不去,难以为常’?”
  她跟着宋为民学习琴棋书画,跟着陈曲水学习经史。
  陈曲水知道窦昭这是不想再谈论父亲的事,自然从善如流。笑道:“圣人只需要谨修所事,待命于天即可,若是以机智和巧诈而失其要,则难以持续天道……”他细细地给窦昭讲着什么是以法制国。
  窦昭支肘听着,兴致勃勃地和陈曲水讨论:“这倒有趣!它和我们管理内宅是一个道理——府里有惯例。万事只要遵循惯例,就不会出什么大错,可偏偏有人仗着小聪明想自行其事,坏了规矩,结果上行下效,整个府里的风气都坏了。”
  陈曲水听得额头冒汗,道:“这怎么能与管理内宅是一个道理呢?这是治国之道。”
  “修身养性治家齐国平天下。”窦昭笑道,“家不以治何以治国?可见这道理是相通的。”
  陈曲水想想,还真有点道理。不过窦昭的格局有点小,这与她是闺阁女子不无关系。
  他不由哂笑,道:“若是小姐拿了这套治家,倒也是极好的。不过,法理不外乎人情,一味的讲究规矩而不通人情。也未必是件好事。”
  “可见还是在于应用之人。”窦昭想到纪咏。
  或者这自是纪家老太爷让纪咏出来游历的目的!
  两人越说越热烈,素绢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小姐,不好了!崔姨奶奶晕倒了!”
  窦昭脸色大变,心慌意乱地站了起来,厉声道:“出了什么事?”
  “刚才府里的刘万赶过来,说崔姨奶奶正和红姑说着话,不知怎地,两眼一闭,就晕倒了。”素绢说着,泪盈于睫,“高管事忙派了他来给小姐报信,说让小姐快回去。”
  怎么会这样?
  纪咏不是说只要好生静养,就不会有什么事吗?
  窦昭心神不宁,吩咐素绢让人套车,又叫素心喊了刘万进来说话:“高管事可请了大夫?大家怎么说?”
  刘万满头大汗,满身的尘土,一摸脸上一道黑印子:“我来的时候铜铃正奉了高管事之命去请大夫,红姑还支了秋葵去请六太太。”
  窦昭心中微安,匆匆辞了刘曲水,带着丫鬟、护卫往家里赶。
  别素心脸色发白,却握着窦昭的手不停地安慰她:“吉人自有天相,崔姨奶奶不会有事的,她老人家待人那么和善,菩萨会保佑她老人家的……”
  窦昭有心结,听着这话,眼泪忍不住籁籁落下。
  眼前猝然一阵天翻地转,她被撞的七荤八素的,身下却始终像垫了个垫子似的,没有感觉到什么疼痛,只是耳朵嗡嗡作响。
  车厢外传来窦家领头的护院的惊恐之声:“你们是什么人?这是北楼窦家的马车?你们想干什么?小心被官衙缉拿……”
  有人拉着窦昭:“小姐,小姐,您没事吧?”
  窦昭头昏沉沉的,却听出那是别素兰的声音,心里更像明镜似的。
  他们的马车翻了,有人对他们意图不轨!
  “拦的就是窦家的马车,”有男子阴森森地道,“被官衙缉拿,那也要你们有那个命去报官才行!”
  马车外响起一阵打抖声。
  ☆、第八十七章 劫持
  窦昭昏头昏脑地想站起来,耳边却传来素绢的痛呼声,她这才发现马车已经翻了个个儿,自己坐在车顶上,别素心蹲在她的身边,正紧张地望着她,别素兰则趴在车窗朝外张望,身后是因为疼痛缩成了一团蜷在角落里的素绢。
  “小姐,您没事吧?”别素心又担心地问了她一句。
  “我没事。”窦昭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嘶哑。
  别素兰回过头来,忐忑不安地道:“姐姐,怎么办?那两个拿三截棍的十分厉害,还有一个拿着刀,护院不是他们的对手。”
  “我看看!”窦昭爬到了车窗前。
  围攻他们的七、八个人,都是五大三粗的汉子,面目不善,除了两个拿三截棍的和拿刀的,其他人都被窦家的护卫砍翻在地,窦家的护卫也伤了六、七个人,只留领头的和另两个身手矫健些的还在苦苦支撑着,只是眼看着就力不能支要被打倒在地。而给他们驾车的马车夫则被甩到了离马车不远的小沟里,脸扎在水沟里,一动不动,显然已是凶多吉少。来给她们报信的刘万则哆哆嗦嗦地躲在路边的灌木丛中不敢动弹。
  窦昭的脑子飞快地转了起来。
  此时正值太平盛世,真定县不要说土匪,好多年都没有出过人命案了。这群人点了名要劫窦家的马车,显然是有备而来,只是不知道他们要打劫的是窦家的马车呢?还是她窦昭的马车?如果是对窦家还好说,她不过正好撞在上,自有二太夫人和窦世榜尽心周旋。如果是冲着她来的……他们又是为何而来呢?
  如果是为了财。舅舅不会害她,窦家也不希望她被害。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
  勒索!
  窦昭顿时大汗淋漓。
  如果这些人只是想发笔横财,管着窦家庶务的三伯父和常在外行走的三堂兄名声在外,他们要打劫。也应该打劫三伯父和三堂兄才是。
  怕就是怕这些人是受人指使!
  而知道她名下有大笔财产而又能知道她行踪的,只有窦家的人!
  二太夫人不过是她的堂叔祖母,三伯父不过是她的堂伯父。
  这个人会不会影响二太夫人和三伯父放弃对于她的救助呢?
  这群劫匪已死伤过半。他们会不会一怒之下杀她泄愤呢?
  死亡的阴影,第一次离窦昭这么近。
  她问别氏姐妹:“你们有十足的把握能护着我杀出去吗?”
  别素心和别素兰互相望了一眼,都面露犹豫。
  窦昭想了想,一咬牙,道:“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