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9 节
作者:管他三七二十一      更新:2021-02-17 22:53      字数:5021
  王映雪就陪着三太太说话,到了下午,又陪三太太去了库房清点过年的贮藏。
  忙完,已到了亥时。
  她的丫鬟琼芳过来回话:“二太夫人那里戌正就下了钥匙。”
  王映雪疲倦地回了西府,翌日又跟着三太太去了几家寺院,送了明年的香火钱。
  这样今天这事明天那事的忙了几天,她突然发现自己已经有七、八天没有见到窦明了,也没有人告诉她窦明怎样了。她急起来,隐隐觉得东府的人是故意的,丢下了清点了一半的库房,她去了二太夫人那里。
  丫鬟、婆子倒没有拦她,笑盈盈地把她迎了进去。
  纪氏和窦昭都在。
  见她进来,纪氏笑着点了点头,倒是窦昭,亲亲热热地喊了声王姨娘。
  王映雪上前给二太夫人行了礼。
  二太夫人戴了个灰鼠皮的兔儿卧,斜斜地歪在临窗热炕的大迎枕上,手里拿着个番莲纹掐丝珐琅的盒儿,笑着问她:“怎么,老三那里歇下了?”
  别说此时三太太正忙得焦头烂额,就是三太太没事在家歇了,当着二太夫人面,王映雪也不敢说啊!
  “三太太忙得脚不沾地的,”她撇清似地忙道,“是我想着有几天没见着寿姑和明姐儿了,特意来过来看看。”
  二太夫人听着,满意地点了点头,道:“邬家过来送年节礼,邬家的五少爷和七小姐也过来,我让她们带着明姐儿过去串门了。”
  邬家,是指玉二奶奶的娘家。
  王映雪闻言微安。
  玉二奶奶也是官宦人家出身,她的祖父曾做过县令,叔叔邬松年如今在翰林院修撰,邬家的五少爷和七小姐是指邬松年的长子邬善和长女邬雅。
  念头闪过,王映雪又心生狐疑。
  那邬善今年七岁,邬雅四岁,和窦昭的年纪也差不多,为何明姐儿去了窦昭却没有去?
  第五十一章 规矩(粉红票210加更)
  王映雪正寻思着这话该怎么问才好,那边二太夫人已笑呵呵地朝着窦昭招手:“来,到伯祖母这里来!”
  窦昭笑嘻嘻地躲在纪氏的身后。
  纪氏则轻轻地推了推窦昭。
  窦昭不为所动。
  纪氏只好笑着对二太夫人道:“这孩子,也不知道随了谁?买东西的时候这个那个都要念到,送东西的时候却腼腆起来。”
  “这样好,这样好!这样实在。”二太夫人不以为忤,依旧转身从炕几个下摸出个印着大红色五蝠临门图样的纸匣子递给窦昭,“这是你五伯父差人从京都带回来的带骨鲍螺,拿去吃吧!”
  王映雪大吃一惊。
  带骨鲍螺是江南名点,据说是用乳酷做成的,玉液珠胶、雪腴霜腻,没有半点乳酷的腥味,号称人间至味。
  她在京都的时候听过那些高门大户人家的孩子吹嘘过,却从来不曾见过,更不要说品尝了。
  纪氏也有些惊讶。
  带骨鲍螺做工复杂,江南会做这个的也不多。或者是应了物以稀为贵这句话,太夫人非常的喜欢吃这个,窦世枢只要有机会就会给二太夫弄些。这次过年,窦世枢也不过捎回来了两匣子,没想到太夫人竟然赏了一匣子给窦昭。
  她忙对窦昭笑道:“寿姑,这可是你五伯父孝敬你伯祖母的,一共只有两匣子,你还不快向你伯祖母道谢。”
  窦昭很意外。
  带骨鲍螺,前世她在延安侯汪清淮家的家宴上吃到过过,当时汪家太夫人轻描淡写下隐隐透的得意还曾被魏延珍私底下嘲讽了一番。
  她不是陪着六伯母去纪家铺子拿东西。看到满街置办年事货的人,觉得自己也应该给六伯父一家买点什么东西才是,又怕存此彼此反而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烦,这才人人一份。买了一大堆小东西回来。
  给二太夫人的,就是她手里拿着的西番莲纹掐丝珐琅的小盒子。
  不曾想二太夫人赏了一匣子带骨鲍螺给她。
  她虽然不喜欢二太夫人,却不会因此随意曲解她的善意。
  窦昭笑着上前给二太夫人道谢。笑眯眯地接过了匣子。
  二太夫人笑着颔首。
  在小丫鬟进来禀道:“二太夫人,秀二奶奶领着邬家的少爷、小姐来给您请安了。明姐儿和仪姐儿也一道过来了。”
  “快请他们进来,快请他们进来。”二太夫人迭声道。
  邬家在新乐,窦家在真定,同朝为官,两人也称得上是同乡。只是邬松年这个人比较孤傲,加之一个在翰林院。一个在吏部,两人虽是姻亲,但来往并不密切。后来窦世枢不得意,邬松年反而常请了窦世枢去家里喝酒,两人这才越走越近。二太夫人因此特别的看重邬松年的两个孩子。这也是为什么邬善和邬雅常到家里来做客的缘故。
  前世,窦昭只听说过邬善的名字。
  他擅长书画,和窦德昌是知己。窦德昌拐了纪家的表姐后,是邬善陪着他在纪、窦两家奔波,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不仅说动纪、窦两家承认了这桩婚事,还把桩丑闻变成了一时的佳话。
  窦昭对此印象很深刻。
  她一向觉得能颠倒黑白的人都不是个简单的人。
  因而当邬氏兄妹被一大群人簇拥着几个孩子走进来的时候,她好好地打量了唯一的男孩子邬善两眼。
  邬善感觉到有人在看她。回过头来。
  窦昭就朝着他礼貌地笑了笑。
  邬善回了她一个笑,和所有受过良好教育的七岁小男孩一样,他的笑容干净又真诚。
  窦昭不由在心里感慨。
  再过十年,不知道这些孩子都会变成什么模样?
  已经三岁的窦明却是一进门就看见了低头站在一旁的母亲。
  她又惊又喜,挣扎着从乳娘的怀里下来,高声喊着“娘亲”。冲过去抱住了王映雪。
  王映雪脸色微变,声音急促地低声道:“我是怎么跟你说的?”
  窦明吐了吐舌头,娇憨着喊了声“姨娘”。
  二太夫人、纪氏和秀二奶奶都是经过事的人,一听就知道王映雪教窦明当着别人喊她“姨娘”,背着从却让窦明喊她“娘亲”,顿时眉头俱是一蹙。
  如果是从前,二太夫人早就训斥起来,现在窦铎正气恼窦世枢压着他分了一半财产给窦昭,有些事情东府到不好插手了,但这并不表示她就能容忍这种事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发生。
  “明姐儿,”二太夫人正色地喊着窦明,“柳嬷嬷是怎么教你的?”
  窦明忙放开了母亲,跑到二太夫人面前,恭恭敬敬地给二太夫人和纪氏行了福礼。
  二太夫人“嗯”了一声,对王映雪道:“明姐儿是不是规矩了很多?”
  这话很有些听头。
  王映雪心里咯噔一下,知道刚才女儿的称呼出了问题,但当着二太夫人的面前,正经的孙媳妇都没有说话的份,何况她一个身份未明的妾室?
  她不敢多说,忙恭谨笑道:“明姐儿能在您面前学规矩,那可是她的造化!”
  “你能这么想最好。”二太夫人何不客气地收下了王映雪的恭维,道,“明姐儿就留在我身边吧!”
  王映雪错愕。
  二太夫人已转过脸去对窦明道:“还有你姐姐呢!”再也没看王映雪一眼。
  窦明倒不是成心不给窦昭行礼,她长年生活在王映雪身边,除了王映雪,就再也没有什么管头,到了二太夫人这边才开始学着给长辈行礼,不过她年纪还小,分不清尊卑。还只停留在年纪大的人就行礼,年纪轻的只需要喊姐姐或是哥哥。
  她乖巧地喊着窦昭“姐姐”,像给二太夫人那样给窦昭行礼。
  窦昭还了礼,吩咐妥娘将刚才二太夫人打赏她的带骨鲍螺用水晶碟子装了:“……不知道邬家哥哥和妹妹会来。我就借花献佛,大家一起尝尝伯祖母的好东西。”
  一席话说的满屋生春,丫鬟们或找碟子或拿箸。气氛立刻热闹起来。
  二堂嫂更是笑道:“还是我们六婶婶有学问,寿姑跟了您几天,连‘借花献佛’这样的话都会说了。”
  纪氏心里很是诧异,但她娘家的侄儿纪咏不过比窦昭大两岁,却已经学完了《三字经》,她倒没觉得特别惊奇。
  “你看我们家的芷哥儿,我教了七年。也没见他有这样的心,”她谦虚道,“可见这是一个个的孩子。”
  “你们也都不用在我面前说客气话。”东西毕竟是二太夫人的,窦昭能拿出来给邬氏兄妹吃,二太人不仅觉得窦昭大气。而且倍觉得有面子,她笑容满面地道,“我们寿姑呢,不吃独食,是个好孩子;我们芷哥儿呢,小小年纪就知道用功读书,也是个好孩子。”说着,抱了邬雅,“我们雅姐儿。又乖巧又听话,也是好孩子。”
  大家都笑。
  仪姐儿很不满意,嘟了嘴道:“我呢?我呢?”
  “哎哟,把我们仪姐儿给忘了,”二太夫人笑道,“我们仪姐儿也是个好孩子。”说着。像想起什么似的,朝着窦明道:“我们明姐儿也是好孩子!”
  仪姐儿捂了嘴笑,很满意地样子。
  窦明则跟着仪姐儿笑。
  被冷落在一旁的王映雪心里又酸又楚。
  二太夫人身边这么多的孩子,有出身好的,有聪明的,有利害的,她的明姐儿才三岁,东窦又一向没将西窦放在眼里,明姐儿在二太夫人身边能讨什么好去?
  她一心一意想着怎么把孩子接到自己身边来。
  二太夫人存心要教训王映雪,安排了得力的婆子、丫鬟照顾窦明,还特意从世仆中找了几个和窦明年纪相当的孩子陪她玩。
  孩子就是孩子,没几天功夫,就不嚷着找自己的乳娘了。
  大年三十窦家的人回北楼祭祖,跟在三太太身边的王映雪好不容易瞅了个机会找到了窦明。
  窦明正和仪姐儿几个站在灶前等着新熬出来的麦芽糖。
  听到有人喊“明姐儿”,几个孩子都回过头来,仪姐儿还问:“这是谁啊?”
  窦明迟疑了片刻,踌躇地道:“她是我姨娘……”
  仪姐儿立刻拉窦明的手,道:“不过是个姨娘,理睬她干什么?我们走开了,就抢不到麦芽糖了。”
  窦明还有些犹豫,仪姐儿不高兴了:“那好,你走吧!走了就再也不要和我玩了。”窦明闻言忙道:“好吧,好吧,我和你一起抢麦芽糖。”
  仪姐儿高兴地笑了:“等会我和你一起去找寿姑玩。六伯母那里,有很多窝丝糖。”
  窦明听得直流口水,扭了头对王映雪道:“姨娘,我等会和你玩。”
  王映雪的眼泪忍不住落下来。
  庞氏来给她拜年的时候,她忍不住向庞氏抱怨。
  庞氏不以为然,道:“你现在有什么资格向窦家叫板,他们想养着明姐儿,你就让他们养着好了。正好趁着这机会好好地养养身子,想办法生个儿子。”又道,“七爷应该回来了吧?”
  王映雪脸色微红,赧然道:“还早呢!”
  却把庞氏的话听了进去,悄悄请了个大夫,开始调养身子。
  到了四月份,京都那边传来消息,窦世英中了二甲第六名,入选庶吉士。
  第五十二章 拒绝
  前世,父亲春闱二甲十三岁,今生,是第十六名,没有上一世的成绩好。
  是不是因为这一世王映雪的事牵扯到了他更多的精力呢?
  窦昭胡乱猜想。
  二太夫人却很遗憾。
  她对窦世横道:“万元的运气真好!如果你今年也去参加春闱,说不定也是能金榜提名。”
  自从出了王映雪的事之后,窦世英在窦家人的眼里就是个不学无术的无能之辈。他虽然考中了进士,擢选了庶吉士,但二太夫人还是觉得他靠的是运气而不是才学。
  有这种想法的,窦家并不只是二太夫人一个人。
  窦世横不免有些恼怒,道:“万元读书向来聪明,只是没有像别人那样读死书,死读书。谁靠着运气考过了会试、殿试又选了庶吉士的?”
  二太夫人默然,但心中却始终不以为然。
  窦铎则是喜出望外。
  他将喜报张帖在了自家的大门上,享受着行人仰视的得意与自豪的同时,写了封信给王行宜报喜。
  王行宜的日子过得有些苦闷。
  去冬今春,他先后几次击退了蒙古人的进犯,在西北,威望一时无二,房师也很高兴,皇上甚至提出让他任陕西巡抚,可不知道为什么,这件事就这样搁置下来。
  他怀疑是因为上次窦世枢回乡的事让房师觉得他还不够沉稳,还需要磨练两年。
  王知柄呶嘟道:“早知道这样,当时您就应该赶往京都跟曾大人解释一番的。”
  “事实俱在。一解释,我们就落了下乘。还不如就这样,让大家都知道我王行宜磊落坦诚,敢做改当。”
  话虽如此。他还是写信给自己在京都最好的朋友,也是曾贻芬女婿的翰林院侍讲郭颜:“……家贫至如此,女儿失足。每每想起,泣不成声。万幸归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