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节
作者:管他三七二十一      更新:2021-02-17 22:53      字数:5039
  屋里服侍的大气也不敢出一声,见王嬷嬷打了个手势,纷纷松了口气。鱼贯着退了下去。
  纪氏这才发起脾气来:“这个玉簪,死不足惜!”
  她先抑后扬,就是想让玉簪得意之下出错,好找个借口教训玉簪。谁知道她还没有下手,玉簪就做出这等龌龊事来。
  “也难怪素馨和她打了起来。”王嬷嬷也颇为感慨,但还是劝着纪氏。“还好发现得早,不然四小姐还不知道要吃多少暗亏呢!”
  纪氏想起窦昭那软软的小手,眼眶微红,轻声道:“寿姑呢?”
  “采菽和采蓝陪着四小姐在院子里摘凤仙花呢!”王嬷嬷笑道,“玩得可高兴了。”
  纪氏眼底就有了几分笑意,踌躇道:“你说,把寿姑养到我屋里。怎样?”
  王嬷嬷眼皮子一跳,道:“三太太过来,就是和您商量这事?”
  纪氏沉默半晌,微微颔首。
  王嬷嬷倒吸了口冷气,道:“我们能不能不管这件事?”
  ※※※※※
  采蓝过去的时候。俞嬷嬷正焦头烂额。
  栖霞院吵成了一锅粥,诸家的人又赶过来说要退亲,庞家的人狐假虎威地在那里使唤这个指使那个,偏生老太爷和七爷都不见了踪影,她不过是个妇仆而已,哪一件、哪一桩是她能够当家作主的?那些管事、管事妈妈能躲则躲,能推则推,都把她推上前,偏生她背着七爷的托付。想避都避不了,只好硬着头皮上前,安抚了这个安抚那个,总算是没有出什么事。好不容易等老太爷回了府,东府的六太太又差了人让她过去。
  别人叫她,她都可以推辞。四小姐如今在东府的六房,六太太叫她,她却是一刻也不能耽搁。
  她抚着额问来禀告小丫鬟:“说了是什么事吗?”
  小丫鬟摇头:“只说是让您快点过去。”
  俞嬷嬷只好交待了霍妈妈几句,带着两个小丫鬟去了东府。
  迎她的是王嬷嬷。
  王嬷嬷并没有直接把她领去正房,而是请她到一旁的耳房坐了。
  “老姐姐,”她拉着俞嬷嬷的手道,“我知道你这些日子忙得脚不沾地,要不是事情急,我们太太也不会请了姐姐过来。”她把玉簪的事告诉了俞嬷嬷,“……不过是打碎了东西,最多被我们太太教训一顿,可她却栽赃到了四小姐头上,可见她平日有多嚣张。要不是顾着前头奶奶的名声,我们太太当时就要发作她了……”
  俞嬷嬷还没有听完,脑袋“嗡”地一声。
  她就知道会出事!
  府里的那些丫鬟婆子见大庆媳妇没有把四小姐放在眼里,就有样学样,跟着张狂起来,特别是像玉簪这样眼皮子浅的,简直就有些不知所谓了。
  归根到底,这全是儿子惹出来的祸。
  可儿大不由娘。
  她主内,儿子主外,有些事等她知道的时候木已成舟,她教训了儿子几次,开始儿子只是听着,后来索性和她顶起嘴来:“我们是前头奶奶的人,不管是谁做了七爷的填房都容不下我们,还不如趁着现在给自己留条后路。”
  她知道儿子说得有道理,可她服侍了赵、窦两家的人一辈子,离开了赵、窦两家,她还能去哪里?
  儿子道:“你放心,我不会动四小姐的东西,只不过是借着赵、窦两名义,借着四小姐的银子做几桩买卖,等积攒些本钱和声誉了,您就借口年纪大了,我们求新太太一个恩典,让我们回老家去。那新太太只怕高兴得要笑起来,哪里还会阻挡?”
  如今六太太对她不满,这件事只怕就没这么容易了。
  俞嬷嬷有些惶恐地抓住了王嬷嬷的手:“十个手指有长短,我现在按下了这个就浮起来了那个,头都是晕的,还请姐姐告诉我该怎么做!”
  “姐姐也是主家身边的老人了,仔细想想,自然就有了主意。”虽说这么说,王嬷嬷却笑道,“玉簪这样的丫鬟我见得多了,是个不省心的,留在身边总是个祸害。”然后带她去见了纪氏。
  第四十一章 震虎(粉红票60加更)
  纪氏也只说玉簪不合适留在窦昭身边服侍,让她另换个丫鬟过来。
  俞嬷嬷知道,这是纪氏逼着她处置玉簪。
  西府的那些丫鬟、婆子之所以巴结奉承她,不就是想从她手里捞点好处。结果犯了事她不仅没办法把人保下,还要亲手惩戒这些曾经阿谀奉承过她的人。
  以后谁还会靠过来?
  但她若是装作没听懂,六太太会不会觉得失了颜面,把这件事捅到二太夫人那里呢?
  想到二太夫人,俞嬷嬷就不禁心里发寒。
  先把眼前这个难关过了再说吧。
  俞嬷嬷咬了咬牙,把玉簪领了回去,当着众人的面结结实实地打了她二十板,直打得她皮开肉绽,进气多,出气少,想着老太爷不知道正为什么暴跳如雷,谁靠近谁遭殃,因而怕玉簪死了触了老太爷的霉头,一面请了大夫过来给她用药,一面让人给玉簪找户人家嫁了。
  “最要紧的是嫁得远远的,”她嘱咐媒人,“也不要她的赎身银子,我们还倒送十两银子的嫁妆。”
  这样好的事,媒人自己动了心:“我有个远房的亲戚,是个挑夫,在淮安漕运上谋生,刚死了老婆,若是能成,还有几封茶叶的谢礼。只是年纪有些大,有两个儿子……”
  俞嬷嬷才不管那些,只要能把人远远地弄走,多的一句话没有问,就应了这门亲事:“我去跟七爷说一声。”
  媒人欢天喜地坐在那里一面喝茶一面等着。
  窦世英在鹤寿堂,俞嬷嬷赶过去的时候却被拦在了门外。
  “老太爷正和七爷说事,”小厮与她小声地道。“吩咐了谁也不许打扰。”
  俞嬷嬷就站在院子里等。
  书房中,躺在醉翁椅上的窦铎像一下子老了十岁似的,疲倦而憔悴。
  “万元,这次你一定要考个举人回来!”他手背搁在额头上。挡住了眼睛,低沉的声音里透着几分无奈和愤懑,“现在的窦家。已不是伯祖父当家时的窦家了,你想保住家业,就要争气。知道吗?”
  窦世英直直地站在那里,没有作声。
  窦铎猛地坐了起来,暴躁地大声喝斥道:“你到底听见了没有?”
  “听见了。”窦世英平静地应着,问道:“王家的事,您准备怎么办?”
  窦铎冷笑。森然地道:“这件事你不用管了,西窦有我,就不会任东窦搓圆捏扁!你只要安安心心地去参加乡试就行了。”然后大声道:“谁在外面当差?”
  “是小的杜安。”
  “你去请了王家的大爷过来。”
  杜安应声而去。
  窦铎回头对沉静地站在那里的儿子道:“你回去收拾行李吧,明天一早就启程去京都。”
  窦世英恭敬地向父亲行了个礼,出了鹤寿堂。
  俞嬷嬷急急地迎了上去。把去东府的事说了,最后道:“……六太太的意思,这样的人是留不得了,为着从前奶奶的名声,最好还是远远地嫁了。”
  她怕再生波澜,把纪氏搬了出来。
  窦世英错愕,半晌才道:“既然是六太太的意思,你就按着六太太的意思办吧!”
  俞嬷嬷得了话,急急地去回了媒人。当天晚上就一副门板抬了玉簪出去。
  而窦世英在原地呆立半天,吩咐身后的高升:“你去帮我收拾东西吧,我去趟六爷那里,看看寿姑。”
  高升忙道:“那您早去早回,明天一大早还要祭拜祖先。”
  窦世英点了点头,去了东府。
  窦世横正在收拾要带到京都去的书卷。书房里有些狼藉,见窦世英过来,和窦世英到厅堂里坐下。
  “寿姑和你六嫂去老二媳妇家串门去了,”他给窦世英倒了杯茶,道,“看时辰应该快回来了。”
  窦世英轻轻地说了声“麻烦六嫂了”,端着茶盅沉默良久。
  窦世横笑道:“怎么了?嫌家里烦?”
  窦世英淡淡地一笑,答非所问地道:“六哥,诸家要退亲的时候,你为什么要给诸家说好话?”
  窦世横有些意外,半是玩笑半是调侃地道:“你的名声已经够差的了,要是再被诸家退亲,以后恐怕找不到什么好媳妇了。”
  窦世英听着想了想,突然展颜一笑,眉目舒展开来,如一副缓缓打开的画卷,有种自然写意的流畅与随意。
  窦世横看着一愣,窦世英已抬了抬端着茶盅的手,笑道:“六哥,我敬你一杯。”
  “哟!”窦世横压下心底的异样,笑道,“你这又是为哪一出?”
  “就是想跟六哥说一声‘多谢’!”窦世英嘴角噙着笑,目光却认真又郑重,让窦世横微微有些惊讶,正想问他出了什么事,外面传来一阵嬉笑声。
  “是寿姑回来了。”窦世横道,和窦世英一起出了耳房。
  大红灯笼照得院子一片红彤彤的,一群丫鬟婆子簇拥着纪氏和窦昭走了进来,纪氏低着头,不知道和窦昭说了句什么,窦昭仰着脸,望着她咯咯地笑,耳边坠着的小小赤金丁香忽闪忽闪的,像夜空中忽明忽暗的星子般顽皮可爱。
  窦世英鼻子一酸。
  如果谷秋还活着……不知道有多高兴!
  他不由蹲下身,张开手臂冲着窦昭喊了声“寿姑”。
  窦昭抬头,看见剑眉星目的窦世英。
  她静静地站在纪氏的身边,徐徐地喊了声“爹爹”。
  窦世英的笑容僵在脸上,手臂仿佛托着千斤力,慢慢地垂落下来。
  纪氏忙推了推窦昭,笑道:“你爹爹明天就要走了,他今天特意来看你的。”
  窦昭佯装不懂。曲膝给窦世英行礼,脆生生地和父亲道别:“爹爹一路平安!”
  窦世英失笑。
  自己和一个孩子计较什么?
  他笑着上前摸了摸女儿的头,笑道:“寿姑在六伯母这里,要听话。知道不?”
  窦昭笑嘻嘻地点头。
  窦世英给纪氏行礼:“寿姑就请六嫂多多费心了。”
  纪氏忙还礼:“七叔客气了。寿姑乖巧懂事,我们都很喜欢。”
  窦世英笑着告辞。
  窦世横送他。
  被窦世英拦住:“明天大家都要起早,就不用这么客气了。”
  窦世横是个爽快人。笑着朝窦世英挥了挥手:“那我们明天见。”
  和纪氏并肩而立,望着窦世英离开。
  清风明月下,繁枝婆娑,窦世英的背景孤单而寂寥。
  窦昭扭过头去,啪嗒啪嗒地跑进了内室。
  ※※※※※
  高氏站在栖霞院东厢的台阶上,玉簪花浓郁的香味热烘烘地扑面而来,从正屋隐约传来庞氏娇滴滴的笑声。仿佛针尖刺在她的心上,是那么地令人难以忍受。
  她顿时心浮气躁,忍不住在院子里打起转来。
  自己怎么就和庞氏做了妯娌?
  见过不要脸的,可从来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自己的脸都给庞氏丢光了。
  想她从小到大行得端、走得正。不管什么时候都堂堂正正毫不畏惧,何曾像现在这样,走路都要看着脚尖……
  高氏气呼呼地在庑廊前站定。
  不管王知柄是怎么想的,反正她明天一早就回南洼,然后带着儿子去京都看望父亲,再也不趟这滩浑水。
  王知柄丢得起这个脸,她可丢不起这个脸!
  拿定了主意,她心中略微好受了些,就看见一个黑影从旁边的树林拐了过来。
  她吓了一大跳。定睛一看,是丈夫王知柄。
  他低着头,高一脚低一脚的,一副神不守舍的模样。
  不知道窦家老太爷跟他说了些什么?
  高氏思忖着,想到昨天自己劝王知柄不要住在窦家,随便到哪里窝一夜都行。王知柄不听,结果今天早膳的时候,窦家的丫鬟看他们的眼神就像他们是来打秋风的穷亲戚,她硬是一口气堵在胸口直到了下午才渐渐散去,高氏就不想理睬丈夫。
  她转身回了厢房。
  王知柄望着从半开的房门内泻出来的昏黄灯光,不由苦笑。
  他何尝不知道他们住在这里言不正名不顺,可若是他不住在这里,庞氏没有人压着,谁知道还会做出什么泼皮事来?
  也不知道这门亲事是谁做的媒人,这哪里是在给他们家做媒,这简直是在害他们家。
  偏生他弟弟又懦弱无能,被这个弟媳掐得死死的,他一个做大伯子的,总不能越过弟弟去管弟媳吧?
  王知柄头痛欲裂地进了屋。
  高氏一句话也没有和王知柄说,默默地打了水给王知柄洗漱。
  王知柄知道自家的事让妻子受了委屈,十分过意不去,拉了妻子衣袖,故作高深地道:“你知道窦老爷叫我去是为什么事吗?”
  高氏敷衍地道:“什么事?”
  “窦老爷问我,是想让爹做个名流青史的贤臣?还是想让爹做个昙花一现的诤臣?”
  高氏骇然:“窦家老太爷都对您说了些什么?”
  “说了一些我们不知道的事。”王知柄迟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