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节
作者:负债赌博      更新:2021-02-17 22:52      字数:4729
  “六弟!”俞岱岩突然正色,“正因为你和七弟年级相仿,他见着你最为放松,我们才将他交给你照顾,可是你又是怎样做的?”
  “三哥,六哥也是看我一直学不会梯云纵,心下着急……”
  “着急也不能冲动行事。虽然我知道你们两个都是天资聪颖,而六弟你的功力在江湖青年一代中也算是佼佼者,但那并不是轻易将自己兄弟置于险地的理由。在凡事没有足够把握的时候,轻涉险地终归是愚蠢而鲁莽的。”
  面对师兄的斥责,殷梨亭一开始还有些不服,但随着那一句句语重心长的话语飘进他耳中,他的神色也变得凛然。他抱拳长揖,正色道:“如此过错,梨亭绝不再犯。”
  “记在心里便好。”俞岱岩脸上又是那种淡淡的笑容,“这几日日我有事要下山一趟,大哥他们那边更抽不开身,七弟就交给你了。”
  “三哥要下山?”莫声谷接上一句,心头却有种古怪的感觉,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发生,但细细思索,又不觉得这个陌生的世界能与自己有什么瓜葛。
  “嗯,前阵子福建那边出了个戕害良民、无恶不作的剧盗,我花了两个多月才寻到他的巢穴并将他剿杀。但前几日我又收到一份拜帖,称那一带有逃逸的剧盗手下往北流窜并一路为非作歹。虽然那些小喽啰并不厉害,但我武当以侠义著称,总不能对他人的请托置之不理。”俞岱岩扬眉,豪气骤生,“我打算一会便下山,而在师父寿宴之前,我必赶回!”
  对着俞岱岩离去的方向发了好一会呆,“剧盗”“下山”“寿宴”几个词犹如惊雷一样劈进莫声谷的脑海。忆起倚天中俞岱岩的宿命,莫声谷心下一凛,匆忙转头问着身边的殷梨亭:“六哥,师父今年是做几十大寿?”
  “师父他老人家今年已是九十高龄,到时候前来相贺的门派定然不少。”殷梨亭不客气地敲着莫声谷的脑门,“你居然连这都能忘!师父的寿宴一定十分热闹。”提到寿宴,殷梨亭脸上忍不住露出向往之色,“也许我可以见到很多江湖耄老呢。”
  对于殷梨亭的话语,莫声谷只是淡淡一笑,心下却忍不住担忧起来。他虽喜欢武侠,但是对于《倚天屠龙记》的剧情,却不能熟悉到了如指掌的地步。但他却能够肯定俞岱岩被人用西域少林的大力金刚指捏断手足却是在俞岱岩剿灭剧盗、欲赶回武当为张三丰贺寿的时候。
  是否,便是此刻呢?但为什么在这里,俞岱岩却已经剿灭了剧盗?越想越是慌乱,莫声谷不再迟疑,眼神微微一沉,立刻运气半生不熟的轻功向俞岱岩离去的方向赶去。
  “七弟?”身后传来殷梨亭讶异的声音。莫声谷并不回头,匆匆丢下一句,“我突然想起有句话忘了和三哥说。”便继续往前赶去。
  步履匆忙间,莫声谷眼前仿佛再次掠过俞岱岩从悬崖上飞身而下的模样。青衫随风,发丝轻扬,唇边带笑,目光清冷,潇洒转身间尽是飞扬的侠气与英气。想着三哥将他从危险的自由落体运动中解救的瞬间,莫声谷心中的担忧更甚,而想要阻止俞岱岩下山的念头更是势不可挡。
  追了一小会儿,便见俞岱岩蓝色白边的衣袍在风中飞扬,莫声谷高呼一声:“三哥!”
  “嗯?”俞岱岩回身,挑眉看着气喘吁吁赶来的七弟。见少年因为这一阵疾奔,额上布满细细的汗滴,忍不住微微一笑,抬袖为他拭去汗水,轻声道,“你这一场病,就连武艺都退步不少。我本来还道你在师父寿诞后就能下山历练,现在看来还是需要多磨练一阵子。”
  莫声谷抬手揪住俞岱岩的袖子,“三哥,此地距离福建十分遥远,师父寿宴在即……”
  “拜帖上称那伙贼匪已流窜到长江一带,若消息无误,七日已足够我来回。”俞岱岩笑起来,“自你病后,鲜少见你与我们几人如此亲近,今日我能再见到你担忧的表情,真是不错,若回头说与大哥他们听,他们会嫉妒死。”他抬手,用力拍着莫声谷的肩膀,看莫声谷因疼痛皱起眉头,随即大笑。
  “三哥,我心中一直觉得不安……”
  “嗯?失忆并不是什么大事。”
  “不是,我总觉得……”莫声谷顿了顿,不能直说俞岱岩下山可能会出事的他转了转眼珠子,突然伸手摇晃着对方的袖子,“三哥,你也看到了,六哥在指导我练功的时候总是折腾一些奇怪的事情,不如三哥先辞了那边的请求,待师父寿宴过后再下山?”虽然一个拥有二十三岁心理年龄的人做出这么幼稚的动作实在是……很丢脸,但是情急下想不出更好方法的他却只好这么做。
  看着莫声谷瞪圆的双眼透出的无声祈求,这一个月来一直担心小师弟的俞岱岩忍不住心软,只是想到那些被贼寇骚扰的百姓,那份心软随即被侠义所取代。“身为武当弟子,怎可将无辜百姓的请求置之不理。七弟,六弟虽然偶尔胡闹,但经过方才的事情,他以后必不会如此轻忽。”
  “三哥!我只是……”莫声谷一着急,忍不住咬住下唇,手里仍是紧紧抓着俞岱岩的衣袖。
  虽然觉得莫声谷的执着有点奇怪,但俞岱岩不以为意,小孩子嘛,总是会有些奇奇怪怪的想法。见对方仍是紧抓着自己的衣袖,不由苦笑,“你啊……罢了,若你这么坚持,我今日便不下山,就陪你过招如何?”
  “多谢三哥!”莫声谷兴奋地说着,虽然没有让俞岱岩彻底放弃下山的主意,不过多出一日,也许他就能想到解决的办法!
  第三章 卦象凶
  看到俞岱岩与莫声谷一起折返回来,殷梨亭有些不解。
  俞岱岩微笑着站在一侧,拔出自己的佩剑,“我转念想了想,下山之事不算太急,不如就与你们过几招看看你们最近武艺习得如何?”他目光转向殷梨亭,“六弟,你先来!”
  殷梨亭的表情瞬间耷拉下来,看着三哥今日心情如此之好,他的嘴角抽了抽,心想着自己今天会累死在这里。但是兄长有命,做晚辈的怎能不从?他猛地拔出自己的佩剑,站在俞岱岩面前,摆出一个起手式,“三哥,请赐教!”
  顿时,两条俊逸的人影在空中盘旋。殷梨亭虽平日胡闹,但此时于剑艺相斗间,紧抿双唇的他竟也透出几分肃然。
  莫声谷在比斗开始前,便拂袖扫去附近一块青石上的尘埃,闲散地坐在上面。一开始,他还饶有闲情地翘起一只脚,托腮看着眼前两位兄长的比斗。但不过片刻,在那一片长剑映出的白色光芒中,莫声谷只觉得自己体内那名为热血的因子在沸腾喧嚣。
  不知何时,他已站起,捞过一直被他搁置在一边的三尺青锋。握住剑柄,有一种熟悉而久违的激情涌上心头,莫声谷长啸一声,倏尔挥剑向激斗正酣的两人扑去。
  “七弟,你胡闹什么!”殷梨亭应变不暇,长剑收势不及,眼见就要扎到莫声谷肩上。
  莫声谷露出一抹势在必得的微笑,手中长剑抬起,恰到好处地拦在殷梨亭长剑刺来的方向,随着“铿”的一声,莫声谷大笑着向后跃出两步,笑吟吟地看着眼前两位兄长,“如何?”
  殷梨亭白了他一眼,“若是没有挡住,你肩上便多了一个血洞。”但随即,他好奇地看着莫声谷,“昨日你还一直找不到习剑的感觉,今日怎么变化这么大,似乎我所熟悉的七弟回来了?”
  莫声谷却是含笑不答,转身看俞岱岩,“三哥,能否请你陪我试招?”实践出真知,这句话他虽然一直明白,却从来不曾像现在这样肯定这句话。在他存在于这具身体之后,他便继承了莫声谷的内力以及长久习武留下的反应本能。之前,他还以为自己把莫声谷的习武天分丢了,现在看来,只是疏于实战运用而令自己未能找到其中的感觉。
  “难得七弟主动请缨,为兄自然不会拒绝。”俞岱岩剑尖斜指地面,眉眼带笑。
  不知为什么,看着俞岱岩的笑,莫声谷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当一下午的练习终告结束,俞岱岩丢下一句:“今天的练习就到这里吧。”莫声谷手中长剑哐当落地,脸上露出解脱的笑容,同时乱没形象地瘫倒在地上。
  殷梨亭目带怜悯地扶起莫声谷,道:“武当弟子谁不知三哥练剑时六亲不认,攻击如狂风暴雨,你居然主动请缨……看你下次还敢不敢!”
  “为什么不敢?”因为大量消耗体力而浑身酸软的莫声谷毫不客气地把全身重量都压在殷梨亭身上,“三哥的这种训练方法其实也不错。”
  “真的?”殷梨亭嗤笑,“那我就向大哥说明,待三哥归来就由他负责你的武艺教习?”
  莫声谷打了个冷颤,“还是烦劳六哥继续教导吧。”
  “哈哈哈!”听到莫声谷的回答,殷梨亭忍不住开怀大笑。他就说嘛,有谁可以接受得了三哥训练时的辣手无情?
  是夜,莫声谷在读过几页书,完成每晚必须做的呼吸吐纳,将内力运转数个周天后,便倒在温暖的被窝中沉沉睡去。临睡前,心中仍是重复着:明天,一定要赶在俞岱岩下山前将他拦住!
  因为心中挂记着事情,虽然十分疲累,莫声谷仍是早早醒来。他披衣起身,屋外仍是一片混沌的天色,四周笼罩着破晓前的宁静。
  莫声谷无心再睡,匆匆收拾好自己,便循着记忆中的路径前往俞岱岩的庭院。一路上,他思考着要用怎样的借口劝说对方——难道继续装嫩,用哀兵之策?想着自己拽住对方衣袖摆出可怜兮兮的模样,莫声谷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七弟?”就在莫声谷埋头往前走的时候,一道平静的声音打断他的思绪。他抬头,讶异道,“四哥,你怎么在这里?”
  张松溪身着一袭宽松的青色长袍,因为晨起,长发并未束起而是披散在身后。他的面容算不上出色,但是双眼透出的目光却温润平和,整个人透出一种安宁祥和的气息。
  莫声谷的目光落在张松溪怀中的龟壳和铜钱上,“这……是六爻卦?”
  张松溪眼睛一亮,“七弟对周易之学也有研究?”
  “不,只是偶然知道这个名字,更多的便不清楚。”莫声谷的目光仍是在那龟壳上打转,当年出于对《易经》的好奇,他曾查询过相关的资料,但他的三分钟热度迅速被那些深邃拗口且难懂的古文所打败。
  “哦。”张松溪有些失望,“我昨夜为三哥卜了一卦,卦象奇特令我不解。今晨于梦中,我骤然明白那是一个险死还生的凶卦,于是前来寻找三哥……”
  “那三哥怎么说?”莫声谷匆匆问道,随即发现自己打断了四哥的话语,有些汗颜地低下头。
  不过张松溪并不在意,皱眉道:“等我前去时,三哥早已离开。”
  “什么?”莫声谷错愕地看着天色,直到此时,天边才有一道很浅的白色出现。俞岱岩难不成半夜三更下的山?“四哥,是否要将此事禀明师父他们,下山寻找三哥?”
  “占卜只是趋吉避凶的手段,并不代表所有的事情会按照卦象显示行进。”张松溪的眉心缓缓松开,“我本是打算提醒三哥小心些,不过错过也无妨。以三哥的功夫,这江湖上能威胁他的人屈指可数,更遑论伤他性命。”他看着莫声谷,“七弟,我很久没有考校你的功夫了,不如一同去演武场?”
  “可是三哥……”
  “吉人自有天相。”张松溪微笑着扣住莫声谷手腕脉门,一路将他拖往演武场,“七弟,你可是第一个如此相信我占卜结果的人,为了这份心意,我一定会好好与你过招的!”想以前,他的占卜结果总是和事实相反,既然他此次得到凶卦,那么匆匆下山的三哥一路该是十分顺利吧?
  一整个早上,心情十分愉悦的张松溪尽心尽力地调教着自己的小师弟。直到对方气喘吁吁地跌坐在一边并确实无力再拾起宝剑后,才大发慈悲地让站在一边窃笑不止的殷梨亭扶着莫声谷回房休息。
  在殷梨亭告辞后,莫声谷静静坐在桌边。虽然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疲累,但是他的脑子仍在高速运转,不断思索着俞岱岩的事情。
  如果在这个世界,事情的发展真如书中所写,在俞岱岩身中七星钉和蚊须针之毒后,殷素素以灭门的威胁请龙门镖局都大锦掌镖,亲护只剩下耳朵和眼睛可以使用的俞岱岩上山的话,只要他可以于张三丰寿宴之日,在山下入口处、在那六个残忍的西域少林弟子之前将镖局的车队拦下,也许一切就不一样了。
  那样意气风发的三哥,怎么可以因为一连串的变故而连一点反抗能力都没有就被人捏碎四肢的骨骼与筋脉?莫声谷轻呼一口气,眸中晃过不忍。
  离张三丰的大寿……只剩下七天了……莫声谷怔忡望着窗外,耳畔隐约传来武当低辈弟子呼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