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节
作者:九十八度      更新:2024-04-11 10:53      字数:4987
  以前我是决不会想到这种可能的,但是自己对方唯做过可恶的事情後,就越来越肯定方唯在很多变态眼里是极好的猎物,而我,就是可耻的变态中的一个……
  如果有钱,我会去报纸电视登寻人启事寻找方唯。但是我没有钱,所以只能依靠一双腿,不停的走路,几乎找遍了城市的每个角落,希望找到他的下落。我请了三天假,然而,今天已经是他失踪的第六天了,他仍然……
  泪水滴落在肉馅上,我连忙使劲抹抹眼睛,一刀一刀继续切肉。
  我每天都买最好的里脊肉,做他喜欢吃的烧卖,然後带著烧卖出去找他。我知道,自己做了那麽可恶的事,高傲的方唯不会再回来了,所以我必须去找他。每天我都带著希望出门,希望找到他,让他吃我精心做的烧卖,即使他吃饱了恢复力气後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打我,我也心甘情愿的受著。然而每天,又都在深夜提著凉透的烧卖失望回家。
  打开蒸笼,烧卖的香气立刻随著白色的蒸气飘出,盈满了整个屋子。我把烧卖一个一个夹进饭盒,又用布巾仔细包好。
  又要出门了,希望今天能够找到他。我犯了不可饶恕的罪行,那麽,方唯,请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吧,你让我做什麽都可以,哪怕杀了我出气。
  坐在门口刚套上一只袜子,电话铃声突然响起来。
  方唯!
  一定是方唯打来的!
  我急忙跳起来,顾不得穿了一半的袜子,光著脚跳到桌旁一把抓起电话,差点把桌子踢翻。
  “小欧,你怎麽还不来上班?经理已经气疯了,他的脸现在比香槟瓶还长。”
  “我……”
  “不要说了,你现在马上赶到**酒店来,这里有个大型宴会,我朋友生病不能工作,等你来救场啊!”
  还没等我说话,大米已经啪的一声挂了电话。
  我抱著发出忙音的听筒,呆立著半天,才慢慢感觉到脚上火烧般的疼痛,低头一看,脚趾因为刚才的一撞流出了鲜血。
  站在明亮的大厅里,我手里还提著装烧卖的饭盒,远远看到大米穿著调酒师的衣服激动的招手。虽然我现在一心只想去找方唯,但同样是好朋友的大米,需要我帮忙的时候也不能拒绝。
  “你在这里等等,我把衣服拿过来。招待宴就要开始了,还好你及时赶来,有义气!”
  大米高兴的捶捶我的肩,还没等我答话,立刻又旋风般的跑走了。
  我只能在厅堂角落的沙发坐下来,把饭盒放到膝盖上紧紧抱著。搁著薄薄的布巾还能感觉到饭盒的烫手。
  这是第六盒了,夏天烧卖放不过夜,每次找不到方唯我都只有默默的吃下。我这一生从来没有这麽奢侈浪费过,如果再找不到他,我也许不是吃烧卖腻死,就是买肉花光所有的钱被房东赶出去。
  不知道这一盒能不能让方唯吃到?如果能让他再吃一次我做的烧卖,让我用什麽交换都可以,哪怕让我做一辈子穷人……
  “穷人的生活有趣吗?”
  “……”
  “不要板著脸,你不是输不起的人吧?”
  “……”
  “只差一天就赢了,那个小气鬼已经被你哄的团团转,为什麽突然放弃?”
  “突然觉得不好玩,所以不玩了。”
  仿佛是从时间隧道传来的声音,清亮平静的听不出一丝愤怒和异常。好像走在大街上突然听到熟悉的音乐,清晰而又梦幻般的敲击著耳鼓。
  我猛然站起来,膝头的饭盒滚落在厚厚的地毯上;发出一声闷响。
  (11)
  “所以才让人奇怪,这不是你的作风。你从来不会半途而废,即使是玩游戏。”
  “我现在已经厌倦了无聊的游戏,决定以後专心帮父亲管理生意。”
  这个声音,过去一个月我天天都听到的比夏天的蝉声还熟悉的声音,除了方唯还会是谁?
  玻璃杯轻碰的脆响将我从呆立状态中唤醒。
  端著托盘走过的侍者好奇的看我一眼,我恍恍惚惚捡起饭盒,梦游般走向高大的绿色盆栽植物。
  想像过许多再次见面的可能,却没有一次是现在这样透过茂密宽大的绿叶窥视:
  六天来一直疯狂寻找、以为他早已露宿街头身临绝境而让我万分焦虑的那个人──他与第一次见到时一样,穿著朴素的昂贵衣服,右手白皙细长的食指轻敲著桌面,左手端著薄瓷茶杯,若有所思的看著杯内出神。
  我一时都产生怀疑:这样高雅尊贵的人真的曾经在我那间简陋的小屋住过一个月吗?
  “听说伯父也知道这件事了?”
  “他责备我连打赌都不能坚持到底,说不放心把生意交给我这样心境不成熟的人。”
  “那麽你独当一面的时间又要推迟了?真可惜,其实你差一点就赢了,只用七块硬币生活一天的小气鬼居然肯收留你白吃白住一个月。不过,差一点赢也是输──输了要做什麽,你不会忘记吧?”
  “放心,不管你的要求多麽无聊,我还是一定会照做。”
  方唯笑起来,笑声听起来却有些勉强。
  我认出方唯对面坐的人正是来过我家的“变态”,方唯说他是“债主”,但现在我已看出他们之间决不是这种简单关系。
  如果所谓“债主”是假的,那麽方唯的破产和潦倒……
  “你回来後心情一直不好,那个小气鬼究竟做了什麽过分的事?不让你吃饭还是要你洗马桶?”
  声音中带著明显的调侃,我不知方唯会怎麽回答,立刻紧张起来。
  “我去洗手间。”
  方唯突然站起来。
  我急忙向旁边一闪,让高大的盆栽遮挡住自己,直到他消失在大厅的尽头才悄悄跟过去。
  远远跟著方唯,看他经过洗手间却并没有进去,而是走进了一间休息室。
  站在门外,手犹豫的握住冰凉的金属把手,只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越来越大的回响在空荡的长廊里,好像快要跳出胸膛一般。
  终於找到了方唯,我却不知该如何面对他。
  我不是傻瓜,刚才的对话虽然听的不很明白,但是思前想後,突如其来的七亿之赌,方唯一下子破产并住进我家,还有他不告而别後现在又恢复为有钱人……
  我被骗了,也许他们刚才说的打赌才是真正的赌局,而赌局中唯一受人摆布还无知无觉的傻瓜,是我。
  那麽方唯离开那天,发生的一切会不会也是假象?
  尽管一切回忆起来是那麽逼真,他额头的滚烫现在还仿佛留在手心,我亲吻抚摸时他虚弱却又激烈的反抗,还有嘴唇上柔软火热的触感,床单上和我身上的痕迹……
  知道自己被骗我应该愤怒,但是我却愤怒不起来,只是心里非常难过。可能我本来就是个傻瓜,一下子知道这麽多,好像本来就不大的瓶子被不停灌水灌到溢出,现在脑子里乱七八糟,连正常的感觉都没有了。
  我不知握了多久,等到推开沈重的门时,金属把手都沾满了我的体温和汗水。
  房间里只有方唯,他站在窗前,双手插在长裤口袋里,低著头好像在沈思什麽。金色的阳光柔和的映在他身上,仿佛特地为衬托他而打出最和谐的光线。
  我看著他挺拔的身材,很清楚他是个男人,一个比我高大也比我有力的男人,并没有一点女性的柔美,但是我为什麽会觉得他有著世界上最美的背影?
  听到开门的声音,他慢慢转过头来。
  我从没有见过方唯愤怒的样子,只是上次在浴室偷摸他的链子,他一瞬间冰冷的眼神曾经吓了我一跳。
  方唯看到我并没有吃惊,神色如同看到一个无关的路人一样平静,甚至眼神中也没有我想像的充满憎恶。
  “我……”
  “我……”
  嘴突然变的格外笨拙,不知道该说什麽。问他是不是骗我,还是问他有没有真的跟我……
  “这是我做的烧卖,你喜欢吃。”
  我突然记起手中还提著饭盒,下意识的说了出来,不敢看他的眼睛,低著头把饭盒递过去。
  他双手依然抄在长裤口袋里,一动不动。
  我低著头,眼前只看到棕色的休闲长裤,更衬出他修长笔直的双腿。
  我真的曾经抚摸过这双漂亮的腿吗?还有这衣服下白皙身体其他部位,我真的……
  心跳猛然加速,呼吸也急促起来,越觉得丢脸反而越控制不住。
  突然,方唯伸手接过了我捧著的饭盒!
  我吃惊的抬起头。
  他,他接受我的……
  方唯却突然打开窗户,使劲一挥手,饭盒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被扔了出去。
  我惊呆了,站在原地傻傻的看著方唯。
  马上领口被狠狠的揪住,我被一股强力拖到窗台上,上半身在窗外悬空著,只有後领被方唯揪著,摇摇摆摆,随时都可能掉下去。
  “永远不要出现在我面前,下次再让我看到你,我就把你一起丢下去!”
  我第一次听到方唯如此低沈可怕的声音,遥遥望见楼下模糊的一片绿色,头一阵眩晕,几乎呕吐。
  接著我又被提了起来,重重丢在地上。
  方唯捏起我的脸,手劲如此大。眼中这才流露出好像看到癞蛤蟆一样的厌恶。
  我的心几乎停止跳动。
  我,我的确对方唯做了!否则他不会这麽生气!我对方唯,我果然对他……
  不知为什麽,刚才怀疑那天的事情也是骗局时,我心里隐隐的感到失望;现在,竟然莫名的欣喜起来。
  “方唯──”
  腹部突然受到重重一击,我痛苦的倒在地上,疼的屈膝缩起了身体。
  接著,一只一尘不染的黑色皮鞋重重踩在我双腿之间,好象随时可能用力踏下来。我真的害怕了,害怕的连腹部的疼痛都忘了,想躲开却又因为要害被制住而不敢动。
  “再让我听到你恶心的声音,我就把你这里割下来喂狗!”
  砰的一声巨响。门关上了,掀起一片尘土扑在我脸上。
  七亿之赌(12)
  我慢慢站起来,不小心牵动腹部的肌肉,立刻一阵剧烈咳嗽,好半天才平息下来。
  方唯这一拳果然没有留情,被打的地方疼痛过后已经开始麻木,而且这种麻木似乎如潮水一样扩散到全身,连心也失去了知觉。
  其实,心在那盒烧卖被扔出窗外的同时,就好像失去了跳动的力量和勇气。
  饭盒在碧蓝天空划过的弧线那么短暂,我甚至没有听到它落地的声音。也许是它太轻太微不足道,连消失的过程都这样悄无声息,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我默然离开休息室,走进电梯,按下通往一层的电钮。
  我在酒店的草坪上到处寻找那个饭盒,不时趴在地上看它是不是被丢在了茂密的花丛间,完全不顾来往客人好奇或怜悯的目光,他们大概以为我是乞丐或精神不正常。
  我想找到那个饭盒,不愿意它被当作垃圾处理掉。尽管在别人眼里那只是一个廉价的饭盒和几只不值钱的烧卖,但是我珍惜它,舍不得丢弃自己用心做出的烧卖,哪怕它已经摔的一塌糊涂。
  如果我不要它,还有谁会愿意要它呢?
  我越想越心酸,强忍着不让自己落下泪来。
  找了近一个小时,衬衫肘部和长裤膝盖都被青草染成了绿色,最后酒店派出保安人员礼貌的请我离开,我才终于放弃了。
  我知道它再也找不回来了,也许在我来找之前已经被当作垃圾处理了,现在很可能正躺在哪个垃圾袋里等待被运走,心里空荡荡的。刚才被打被骂甚至知道自己被欺骗都没有这么难受,唯有失去那盒烧卖让我如此在意,看来我果然是无可救药的小气鬼,难怪会被人嘲笑,连我自己都快瞧不起自己了。
  “请问,您跟方先生有预约吗?”
  “……没有。”
  “很抱歉,没有预约您是不能见方先生的。”
  “那我写个字条,麻烦转交给他,他看了一定会见我的。”
  我恳求的对秘书小姐说。
  我局促的坐在沙发里,打量这座现代化的商业大厦。我是从财经周刊上才知道方唯的真正身份,他竟然就是赫赫有名的“景华实业”的继承人,现任董事长的独子。从不看报纸的我买了很多报纸杂志,好像追星族一样期望看到一切有关他的消息,却发现一个可悲的事实:即使在我家住的一个月,他的名字也经常出现在报纸上,出席招待会、发布业绩新闻,甚至还有整版的配有照片的专访。我想起他经常自称去找工作外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