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1 节
作者:着凉      更新:2024-04-11 10:53      字数:4752
  黑诺专心在案子上,没有看见大厅长听得直点头。他走前对法官说:“你可找了个好帮手。星期三带他一起开会来。”
  下班的时候黑诺才知道实习生为什么周三休息半天。不用法官多说,他也知道大厅长对自己的认可,所以更加有干劲地抱了一大摞明天待审的案卷回去研究。次日中午下班前,大厅长笑眯眯地等黑诺呢,他给了黑诺一沓饭票,从此黑诺就可以正式在食堂吃饭了。做为回报,黑诺除了每日早早来把自己办公室打上热水,也连带给大厅长的暖壶装满。
  黑诺的生活好象就是众多案子,普普通通小实习生看不见大做为。转移视线来看看区法院的实习生活,有对比才会发现普通里的不凡。能够把案卷拿回来晚上阅读分析的全寝室只有黑诺一人,听听老三一天的活动:上午听提审,下午陪带自己的审判员一起逛花鸟鱼虫市场,据说审判员家一对鹦鹉飞走了一只,需要另觅佳偶。
  别说黑诺是中级人民法院,他们只是区法院,能够要他们如此轻松一天8小时工作日精简为4-6小时办公,问题也在于他们的懒惰心里有一个条文的支持:实习生不可以参与案卷。有这明文规定,乐于悠闲的学生谁还没事找事干?法官当然也不会强求来给自己添加第二遍工序,而中午要回校吃饭一般就把大家下午再坐车去上班的热情吃掉了。那还是一个大学生属于高级人才的时期,毕业前的享受顺理成章,也没有谁去提点他们虚度光阴。
  黑诺也知道这规矩,规矩限制的是不参与,不是不可以偷师学艺,正是因为他的主动性,才有了走进案子、决定案子的机会与权利。第一次的疑难案件会审前夜,黑诺就把刑一、二厅各自报送的案卷里借了一个拿回去看。周三午饭时候,黑诺就把刑一厅那个案子和法官老师说了疑问。
  本来黑诺以为法官会把这些可以推敲出结论的证据指出来,但是当法官说明黑诺有发现以后,他是用鼓励的眼神让黑诺自己陈述,而大厅长也是很有兴趣地热切期望着。刑一厅多是冲突引起的伤害案件,刑事处罚的刑期一般不长,成为疑难会审的原因在于原被告在附带民事赔偿上多纠缠不让。
  该案件中徒刑量刑双方都予以接受,然而一直无法解决的是原告脸上的抓伤有留下疤痕的可能性,那么牵涉到毁容(女性)的赔偿金额,原告方提出了被告方绝对不肯接受的赔偿数字。被告方不但不接受为这几道抓痕赔偿,还根本不承认这一处最轻的伤是自己造成的。【2】双方各执一词,谁都在赔偿金额上不退不让,民事赔偿和刑事责任不一样,法官还是多以调节为主。一旦当事人坚持,案子就是容易陷入僵局。
  案子一直无法最终宣判赔偿金是关键。刑一厅提出的商讨就是针对以后可能性的疤痕应该给予的合理赔偿数额是多少?他们补充说因为案子拖延,现在原告脸上已经可见有疤痕的倾向。而黑诺提出的发现与赔偿一点直接关系都没有,他直接指明抓痕最有可能是原告自己造成的,被告或者不需要为抓痕承担责任。
  黑诺一言惊四座,他把自己法官老师拉起来对面站立,然后大家看他拉了老师手在他脸上做了2个动作,悉数醒悟。正常人争斗中的抓痕通常是竖的,即使是撕扭中也是斜的,很难有面对面情况下留下水平横向的抓痕。刚才黑诺根据案情对立着要将法官的手摆为极其不舒服,不正常的角度才可以让法官在自己脸上水平划过,而这种怪异造型下人的胳膊和手都不方便发力,无法留下深到将来“毁容”的程度。
  因为双方僵持在赔偿金,所以审判就被代入盲点局限在数字误区里。而一旦证据显示抓痕与被告无关,疑难迎刃而解。说实话,审判的突破口不仅仅包括法律条款为依据,细致细心同样是保证审判公正的量尺。
  黑诺开始每周三下午开会,也由书记员往独当一面的审判员过度,开始几个案子法官还在旁听压阵,后来干脆手下案子一人一半,由他一人全权处理他自己那份。黑诺在法院一天天进步,正式独立做案子时实习期尚没有满一个月。他每天要8小时上班,而晚上休闲后通常都在翻阅第二天要提审的案卷。
  可以让大厅长都默认黑诺独立处理案件,没有冤假错案、没有量刑失误和上诉率极低是最大的保证。那天上午中法有一个开庭审判有影响的案子,黑诺通知大家有兴趣可以旁听。中午寝室四哥石浩没有走,下午就直接观摩黑诺的审讯。
  石浩在一起返校的时候问黑诺:“为什么明天提审的名单上还有今天下午的那人?”  黑诺答:“因为他在背最有利的回答。”
  “你怎么可以确定他是背的?”
  “昨天提审的问话和今天的顺序稍微有差异,口供却是一模一样。”
  “怎么了?”
  “说明他在提审前心里有估计要面对的提问,然后做好了如何回答的准备,正是因为反复斟酌过他认为最有利的答案,才会记牢,记熟练。”
  “你为什么不拆穿他?”
  “咱们提审的人有几种,有一句真话都没有的,有半真半假的……不怕谎话连篇的,就怕真真假假的。明天要问的问题他必然以为是今天和昨天的重复,但是明天我给他准备了全新的问题,没有准备之下的回答才可以看见真相。”
  “你鬼啊!”石浩笑骂黑诺:“你小子下午审他的时候不温不火,不冷不热,原来都是怕打草惊蛇啊,够阴险啊。”
  黑诺笑而不答,大学涉猎广泛的他,不仅仅是第二学位开阔了法学领域的视野。并不在课程表内的犯罪心里学和反侦破学,他从图书馆都做为闲书借阅过。能够真实接触案例,没有刻意为之那些提审技巧就水到渠成地应用出来。
  要说这阶段黑诺忙他是不闲,因为各个院系他们这一届的毕业生有什么活动,大都还记得邀请人文学院的干部时多带一句,也邀请你们的老主席,黑诺为此还笑过自己竟然要挂上一个“老”字,忆想大一的朝气欣欣,那时候看李明启也是“老学长”。
  案子有时候也遇见棘手问题,黑诺还专程去请教教授。本来黑诺并非刑法方向,但是哪一位教授不愿意看见自己的弟子全面发展?黑诺只有下班回来去找教授,爱惜弟子的教授将黑诺带回了家,并且直到毕业前,教授经常与黑诺在自己家分析他手中的国际案例。(教授同时尚有校外兼职法律顾问,黑诺本专业海商法,大都遵循国际法原则)
  忙而有序,忙而不累是黑诺的写照。既然没有累到人瘫痪,倒头就鼾声如雷,黑诺就逃不掉施言入侵。施言就好象牛毛细雨,没有瓢泼的思念,但是一缕缕随着夜风可以包裹得人密密实实。黑诺那样冷情的人,硬是无法稳住尘心不动。每当想念施言,都是偷情般惊惶了自己。每当做完一件漂亮案子,他都有一种冲动让施言分享那些赞美,面对今朝的掌声,黑诺不会忘记施言多年的帮助与支持。
  【1】以前案卷都是手写,然后装订成册,按法律要求需要留存几十年不等。所以一旦正规笔录里面有错字或者修改勾摸,必须要犯罪嫌疑人在这些地方按下指印。假设一下一张纸上按5个指印是什么样子?我曾经因为做为证人录了口供一份,按下13个指印在一张之内,充分证明了该书记员的水平低劣。留存几十年的东西,漂亮干净代表了当年审讯的一个水平。所以实习生是无权利真实参与案子--是指成为审判员,书记员。非公开审判的案子上,审判员就是审判长。
  【2】谁和我讲DNA去检验,我T你^_^。不管年代是不是有那技术,普通案子都不会花费那么大物力与人力,而且那不属于法院职权范围。法院可以因为证据不足发回检控机关,检控有权发回刑侦……反正一直都是公检法三家职权范围不清不楚混呢。早年这三家没少因此发生行政矛盾。
  第64章
  黑诺在盛放的生命里品尝寂寞,同一轮日月下的施言守着繁华品味荒凉。王丰和秦明旭每一次拉施言寻欢,最后都是三哥和牟维新或者顾少萌睡在酒店,他们实在想不明白三哥怎么过起和尚的日子。
  要说找来的那些小姐模样也不差,陪酒、唱歌都喜欢往三哥身上蹭,三哥也没有表示出厌恶抵触,怎么最后一环节就不推进呢?往高尚了说,好东西需要兄弟分享,他们还专门对三哥推荐过几个床上比较会玩,身材比较火辣的。往小盘算心理上打,三哥如果也参与,王丰道德上一点点的心有不安就会变为底气十足,而经济上也将注入三哥强大的后援。所以他们很希望三哥可以成为同道之人。
  施言也看穿他们心理,知道出来玩钱就和打水漂一样,所以他和牟维新几乎每次都负担了娱乐城的消费,但是有一个原则:买春的钱和他们无关。做朋友的可以爱好不一,施言不是道德大师,自己也是轻教条蔑陈规的人,不过点几句王秦二人玩归玩,别过界溺了自己,什么事都有个度,且自己有多大缸要有个数。
  施言在单位里人缘不错,所以在4月初的时候因为自己的一笔“倒卖”业务要请假两日,领导也是痛快批了假期。施言周五、六请假两日加上周末可以满足他在北京的业务需要。这一次虽然没有牟维新的什么事,但是他主动给施言做个伴,有他就可以开车而不是坐火车去了。
  施言父亲恰巧几日前就去北京开会汇报工作,施言估计和客户应酬会比较晚,因此入住到客户登记好的酒店以后先打算去看看父亲,再与客户碰头。施言方向感不错,而且北京的新建设二环三环让道路更加清晰起来。所以开进京的牟维新在酒店休息,施言自己开车去看父亲。
  车到北三环的时候,大钟寺、双安商场一个个出现在眼前,施言微微绞痛,这真是物是人非事事休,故地重游爱人不见。由于双安商场和友谊宾馆这个路口的车流量大,信号复杂,施言的车几分钟都动不了,他籍此好好地又一次浏览着双安商场宽敞明亮的橱窗。突然,他惊喜地看见一个车牌号,确认一下果然是他父亲的车。【1】
  施言费了很大劲把车换车道拐进了双安对面小路--半亩园那边,停车穿过街天桥来找父亲。这么巧遇见自己不会白跑他当然喜悦,本来怕父亲会议中才没有打大哥大,会议惯例大约5点散。不过父亲来逛商场?施言还是有点想笑,他几乎就没有见过父亲去商场,大约也是快回家了,给母亲和自己买礼物吧。
  下了天桥,施言一边拿出大哥大,一边按号码,他不可能进去一层层找,只有电话联系。不过脚下向车无限接近,他按出发射键也到了车前,只是随手的一个无谓动作拉拉车门,车门被拉开了!施言弯腰,与后排上的父亲四目相对,另外一双眼睛也吃惊地看着他,只是这双眼睛属于一位女孩子。叫她女孩,因为她看起来与施言年纪相若。
  六只眼睛呈现的可不单纯是六种情绪,有惊愕、疑惑、困窘……三个人都有的不自然。还是施言先出声喊爸,态度平静,表情正常,眼底的疑问也回收。
  “我来北京办事,正想去找您【2】,看见您的车了。”
  “哦,这是我们宾馆的服务员,中午会议结束会餐了,我出来给你们买买东西,她搭一下便车回家。”
  “爸,吃饭了吗?要不要晚上一起吃饭?”
  施言正问着,他父亲的司机走了过来,看见施言,惊得都停下了脚步,一双眼睛看看施言又看看施言父亲,如果形容他的表情,刚才三位加起来都不如他的精彩,那就是笑得惊魂--既要给施言笑容,又分明见鬼了的惊魂未定样。
  施言打招呼用微笑安抚他,刘哥跟他父亲多少年了,本来父亲都打算提拔他为车队队长,不要再风尘仆仆陪父亲上现场,跑出差。但是刘哥说不急,还开得动,愿意和父亲再跑几年。施言因此一直对刘哥非常友善,也知道他虽然没有专长,没有学历,也是和父亲走得较近的心腹。
  施言没有提自己开车,上了父亲的车,刘哥坐在驾驶位上倒车出来回身问那女孩:“你去哪?”  女孩愣了一下,犹犹豫豫地说了一个商场的名字。女孩一说话,施言心里一动,回头问父亲:“爸,您这几天都是吃会务组的饭吧?还行吗?”
  “自助餐形式的,什么口味都兼顾了,还不错。有外宾,所以有提供西餐,带血的牛排。你刘哥试了还说好吃,你想吃晚上也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