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2 节
作者:敏儿不觉      更新:2024-04-11 10:51      字数:4830
  雨点打在外面的泥土地上,我闻到下雨时特有的泥土味道。
  秋风微凉,酒店的布帘子被吹得胡乱翻舞,振振作响。
  柜台后的秦老丈要去关门窗,我朝他摇摇头,他会意,慢吞吞地退回到柜台后面坐着,一会儿,又给我们送上新酒。
  酒,也不知道喝了多少壶了。
  是男人,总有必须一醉的时候。
  当然,女人其实也是。
  周紫竹喝得很快,我喝得很慢。
  我看着对面的男人,慢慢在他眼角眉梢看出这十多年的岁月:当初的年少青葱,心高血热,充满幻想;后来无数个或闷热或微凉的辗转之夜;热情变成了一种符号和习惯,可还是坚持着;明知无望,却执拗地不肯娶妻,连自己都不知道为了什么……
  我心里渐渐柔软悲凉。
  我们大家,都为了爱,很难过很难过过。
  不管是对是错,值或不值,悲剧收场或happy end。
  突然之间,我心里灵光一闪。
  “听着,周兄。”我说,“后天是秋收祭祖祭天,公主是皇室血亲,一定会跟驸马一起去,中间要在白龙观休息,我到时支开薛驸马,你去见她一面,不管说不说,等见完她,你再决定要怎么做。”
  周紫竹抬头望着我,脸上没有表情,但是茫然涣散的眼神渐渐聚起来,他的下颌,几乎很难察觉的,轻轻的,坚定的,动了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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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简体版出版商跟我说二十五号书会出来。
  最近在看房子,北京的房价涨得太离谱,实在叫人郁闷。
  祭祖
  秋收祭祖是圭王朝非常有代表性的盛大祭祀,对于农耕社会来说,经济支柱就是农业,自然没有比秋收更重要的事情了。对于国王和臣子们来说,则是苦乐交集的一件事。
  首先,上午是祭天,祭天的地点是皇城南的天坛,仪式非常繁复,大家都要穿上最重的“大服”。皇帝尤其惨,程序那么啰嗦,前后一星半点也错不得。长长一篇祭天文,要背得滚瓜烂熟。臣子们也很惨,秋收仪式举行得偏早,往往暑气还未消,天气热得很,臣子们要在大太阳底下跪两个时辰,有很多体弱的年老的大臣都坚持不下去,每年都有人晕倒中暑。
  下午则要出发去祭祖,祭祖要到郊外颇远的皇陵祖庙。所以就很酷似郊游,由于路程远,中间要在白龙观休息,白龙观是皇家道观,因为每年要接待天子百官,就起着类似行宫的作用,大家要在那里用午膳,当然是素斋,白龙观每年为此都煞费心机,花样年年翻新,所以渐渐声名远藻,白龙素斋成了平时千金难求的美食。
  因为天坛比皇城远,仪式的时间定得还比平时上朝早,所以起得比平时还要早,不到寅时中就起床出发了,天还黑着呢。
  红凤伺候我穿上孔雀蓝的大礼服,“大服”是根据爵位来的,我的礼服上有一层织的细银丝网,所以甚是沉重,冠上镶一颗海蓝宝石,色泽十分美丽。
  我到的算晚的,到了皇城外等待处,真是被晃着了眼睛,各种宝石和贵金属交相辉映,映着一张张或老朽不堪,或脑满肠肥的脸,华丽的各色丝绸,来这里这么久,第一次真正见识了什么叫“满堂朱紫贵”。
  一张张脸孔里,也有年轻的,光滑的皮肤,明亮的眼睛,乌黑的头发,比如说,今天的地下主人公:周紫竹兄。
  周紫竹是子爵,朝服是藏青色的,镶的是天青石,虽然这颜色不是很适合他,胜在还算朴素,总比几个长年不露面,老得走路哆嗦,穿一身朱红色,佩着血红的红宝石,活像火烈鸟的皇室旁支的公爵们强。
  我朝他点点头,他也微微点头,这家伙今天有点脸色苍白,不知道是不是昨晚紧张得一夜没睡。
  我和他交换了眼色,没走过去跟他说话。
  这个时候,我看到了薛驸马,他穿着驸马的礼服,是银色的,镶珍珠,窄腰箭袖,在一片宽袍大袖里,越发显得英姿勃勃。
  我想起今天的要事,连忙上前同他亲热攀谈。我一贯对他虽然友好,却不热情,所以老薛不免有点受宠若惊。
  我的干儿子很快加入我们,他没有根基,之前又不得宠,爵位是最低的男爵,穿着赭石色礼服,衬得面色如土,实在难看。
  小皇帝在一对对拿着拂尘,如意之类的宫女太监们开道之后终于“千呼万唤始出来”。这孩子今天穿的上黄下黑,尤其是上身的衣服,挂满金珠,黄玉,叮叮当当的,看着都觉得沉。头上的冕有三层,足有他三分之一高,看上去像黄金所铸,上面大概罗列了当时最值钱的各种珍珠和宝石,若不是他跟锦梓学过几天武功,现在大概走都走不动了。
  我们出发去天坛,过程不想详述了,我只能说,难为皇帝了,这么复杂的程序,居然一点岔都没出,也不知道事先练了多久,那么长的祭天文,背得流畅自然,好像正常说话。总之可以看出,以老古为首的礼部的家伙们都满意极了,这么累在太阳地里跪两个时辰,脸上居然还始终带着若隐若现的微笑。
  当然,那几只火烈鸟们晕倒了百分之八十。
  也难怪,我都跪得膝盖麻木头晕眼花,差点倒了。
  然后上路郊游。
  气氛已经轻松了很多,官员们已经开始相熟的走在一起,我当然选择和薛驸马走在一块儿,他骑马走在一个黄色小马车旁边,当然,马车里必是公主。
  午时到的白龙观,斋饭已经备好了。
  今年的卖点是“药膳”,多的是山精地黄之流,倒不像现代的素菜馆,并没什么素鸡素鸭的俗物,官儿们都赞不绝口,不过在我吃来,口味实在一般。
  饭后是休息时间,大家也实在是累惨了,急需着一个时辰的休息,而对我来说,这一个时辰正是我要战斗的时刻。
  浏阳长公主作为唯一的皇室直系,当今圣上的亲姑姑,地位尊崇,不出我所料,和驸马单独占了个小院子。
  我要做的,就是一直绊住薛咏赋,其余的,周紫竹自己会搞定。
  “薛兄,小弟回来之后还不曾和薛兄好好聚过,趁此机会,薛兄同小弟一道在此观中走走如何?”
  薛驸马看似累得很了,但我这么热情,他也不好意思推却。
  于是我们在白龙观里压马路。
  一开始聊邵青那边的最新军情,薛驸马好像非常肯定邵青会赢,这正好也是我的希望,引不起争论,所以聊了两句,话题就作废了。
  因为今天的礼服,我不知怎么,倒跟他聊起珠宝来了,我对珠宝了解不少,虽然古代人对珠宝的概念和现代人完全不同,比如说,那个时候,由于钻石切割技术还没出现,我们今天最昂贵的钻石在那时候根本就没有作为珠宝,而由于那个时候还没有珍珠养殖,所以珍珠是极珍贵的珠宝。
  薛驸马和我越聊越开心,已经觉得我是珠宝鉴定行家了,最后说:“愚兄最近新得了一颗南洋海珠,硕大无暇,现在就在拙荆手上。青莲跟我来看看,到底如何?”说着就要拉我去小院。
  我吃了一惊,慌忙推辞说:“公主是女眷,青莲如何能轻入?”
  “不妨。”薛驸马说:“拙荆性情豪爽,不拘小节。再说房中尚有帘幕。”
  薛驸马跟中了邪似的,平时那么好说话,倔起来却根本听不进话,非要去不可,我举出种种理由,都说不通,到最后再坚持都会启人疑窦了,我无奈,只好跟他去,决定见机行事。
  我其实心虚得很,一路都在猜会怎样情景,甚至连捉奸在床都想到了。
  一进屋子,却静悄悄的,帘幕垂着。
  侍女们也在隔壁屋。
  薛驸马似乎也觉得自己行为孟浪了些,踌躇了一下,才说:“公主,歇息了吗?”
  “我带了青莲来看咱们新得的那颗珠子,公主可方便出来吗?”
  帘子后头先是寂静无声,然后一个有几分清脆有几分干练的女声突然开口说:“夫君容我稍事梳洗。”
  然后就有点细细索索的声音,我有点紧张,生怕薛驸马要进去帮他老婆,幸好不一会儿帘子就掀起来了,一个穿金红公主朝服,三十岁左右的女子走了出来。
  这女人我一见就想起了凤姐出场那段描写,当真是凤目含威,梳着贵重华丽的宫髻。
  “张大人么?”她不似一般女子见到男人会低头敛眉,反而双目迫人地望着我。
  这章其实还没完,但我实在困得不行了。
  简体版就是这一两天了,有一部分特典会有我的签名(不好看,先说明),但具体情况我还不了解。
  激变
  公主就这么出来坐着和我们聊天,驸马念着那颗珠子,要进内室取出来,我又紧张了一番,幸亏公主起身说:“妾去取来。”
  周紫竹这家伙,现在在里面比我更紧张吧?
  不过公主肯这样袒护,看来形势还不错。
  那颗珠子是典型的海珠,大概有十七八分,浑圆无暇,轻轻旋转光泽流转如水。就算是今天,是养殖的,也算得极上等,何况是野生的。
  我评点了一下,当然不免加上几句小小恭维,薛咏赋乐得心花怒放。
  大家伙儿又聊了一阵子天。
  公主盯着我说:“张大人近些日子颇有所为,妾在深闺,亦有所闻。”
  我当然打着哈哈,欠身说“哪里哪里,公主谬夸,青莲惭愧”之类的话。
  “夫婿鲁钝,一向有劳张大人照应了。”
  “哪里,是青莲诸多仰赖驸马大人。”
  “咏赋常同我提起大人,妾是闻名已久了。今日终于能有幸得见……”
  ……
  我越聊越觉得不对,公主句句不离我和薛驸马的私交,看我的眼神,也不大像友好状,莫非薛驸马自己没有发觉的,对我的隐讳曲折的心思,早被公主觉察了?
  公主把我当第三者了?
  而且她越聊越起劲,难道不管里面的周紫竹了?
  我越来越如坐针毡的时候,突然门被撞开。
  包括我在内,在座众人都吓了一跳,只见跌跌撞撞冲进来一个小太监,喘着粗气,叫着“张,张大人”。
  我瞧着他还颇有点面善,开玩笑说:“这里没有张张大人。”
  “大,大人!”小太监顾不上和我开玩笑,“陛下请您过去!”
  看他急成那样,莫非小皇帝有什么重要的事要找我么?
  我有点疑惑,但还是站起身和公主驸马道别,跟小太监出去了。
  刚出了公主的小院,没走几步,就看见一个人低着头踱步,不是周紫竹是谁?
  这家伙怎么从公主房里跑出来的?难道有秘道?
  难道他压根还没进去?
  不过鉴于不是私下,我也不好问。
  我朝他使了个眼色,他点点头,又摇摇头,看得我一头雾水。
  走进小皇帝暂时歇息的“行宫”,那家伙正在里面玩毽子呢,一下一下,踢得还挺好。旁边那个大太监王福桂在一边陪着。小皇帝看到我进来,顿时高兴了,说:“张爱卿,快来陪朕一起玩。”
  我有点郁闷:这么急着叫我过来,就是为了这个吗?
  说实话,看他玩的样子,不免联想到宋朝几个败家子皇帝,不过,再一想,这年纪的孩子,偶尔一点娱乐性的体育锻炼也是必要的。
  不过,甚至当我还是一个小姑娘的时候,踢毽子都是我心中永远的痛。。。。。。之一,所以我立即表示拒绝。
  小皇帝不允,一定要我一显身手,君命难违,我只好踢了一下,毽子和我的鞋有了一次亲密接触后又稳稳上去,我大喜,连忙凑上脚踢第二次,“乒”,毽子清脆地错过我的鞋侧,落到地上。
  果然,两下都是我无法到达的宿命。
  我僵在那里,好久才回过去,觑了小皇帝一眼,他显然有点惊讶:他的张爱卿居然有这么笨拙的时候。
  不过,还好,他眼里我没看到偶像的幻灭。
  “踢毽子没意思,”小皇帝恢复过来,立刻没事人一样,冷静地说:“张爱卿,还是你给我说个故事吧。”
  我同意了。
  这天下午一直陪着小皇帝,一直到祭祖结束,我心里隐隐觉得有事不对,却说不上来。
  晚上周紫竹去找我,我问他怎样。他扭捏了半天,说没去找公主。
  我心里大怒,好容易耐着性子问他为何。
  他沉吟了一会,说:“远远看见公主从屋里走出来。和贴身丫环一起,突然觉得不想去见她了。”
  我一怔:“可是临阵心中怯了吗?”
  周紫竹摇头。
  “可是觉得她姿色已故,不复当初。不再是你想念中的女子?”
  他又摇头,沉吟说:“只是觉得其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