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节
作者:竹水冷      更新:2024-04-11 10:50      字数:4852
  第1章
  秦南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孩子,虽然他并不明白幸福的意思,但是,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摸著他的头,对他说,〃你呀,真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孩子。〃
  秦南总是点点头,乖巧可爱的笑笑。
  秦南的家是临江城里最富丽堂皇的,里面有个很大很大的花园,大得第一次去的人一定会迷路,由园丁叔叔带出来。
  他随便在街上逛一圈,十个店里就有八个是他家的。
  秦老爷掌握了临江城大半的经济命脉,就算临江城的父母官也不敢大声对秦老爷说一句话,没有了秦老爷的税款,他还拿什麽养活三妻四妾,五房六家呢。
  所以,秦家在临江城里算得上是土皇帝了,但是,秦南却从来不是临江城里的小霸王。
  他只是温和的走过一条条将来必会属於他的大街小巷,点头问安,对著街上的每一个人。
  他只是微笑著接受每一件他需要的或是不需要的礼物,然後分给其它的小朋友,毫不吝啬。
  从小,秦南便是个知书达理,温文尔雅的好孩子。
  他的爹爹很慈爱,他的娘亲很温柔,他的家很温馨。
  但是,他还是觉得差一点什麽,这个家还不太完整。
  每每看著彭大海和彭小海两兄弟里在学堂里打闹时,他总会暗暗在心里叹一口气,好想有个弟弟啊,有个属於他的弟弟,让他宠,让他爱,让他只属於他一人。
  可是他知道,他永远也不可能有个弟弟,因为在六岁的时候,厨房的陈大娘说,他的娘亲在生他的时候得过一场大病,再也不会生小弟弟了,而爹爹和娘亲又是那麽恩爱,是绝对不会纳小妾的。
  所以,他就只能悄悄的叹息,然後对彭小海好一点,更好一点,因为,他是那麽的喜欢有个小弟弟。
  在他六岁的时候,他知道自己永远不可能有弟弟了,所以他放弃了这个愿望。
  在他八岁的时候,他的爹爹将一个粉嫩嫩的小圆球带到了他的面前,告诉他说,小南,这是你的弟弟,毛毛。
  秦南突然觉得,原来世事是无绝对的,天上居然掉下了一个毛小弟,真是,太神奇了!
  牵著毛小弟的手,他笑了,笑得无比的开心,在他八岁的短短生命中,最开心的一次笑。
  他的娘亲,温柔贤惠的娘亲也在笑著。
  只是,她的眼睛发出绿幽幽的光,好像隔壁吴奶奶家里的那只饿了几天几夜的黑猫,那麽深绿,那麽幽幽。
  第2章
  〃爹爹,这真的是我的弟弟吗?〃秦南有些不敢置信,不住声的追问。
  〃是的,是你弟弟。〃秦老爷捋动胡须,慈爱的看著下面站著的一双小儿子。
  一个彬彬有礼,斯文秀气,一个粉雕玉琢,可爱无双。
  〃一辈子都跟我在一起的弟弟?〃拉著毛小弟胖乎乎,软绵绵,棉花一般的小手,秦南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了,摸摸小手,嗅嗅小脸,这就是一直想要的弟弟?
  〃嗯。当然了,毛毛会在家里住下,再也不走了。是吧,月娘。〃秦老爷侧过头,望向左手边端坐著的秦夫人。
  秦老爷虽被人尊称为秦老爷,其实不过三十五、六,清瘦儒雅,像个寒窗几十载的读书人而一点也不似个满身铜臭的商人,但是,只要见识过他做生意的人都知道,他冷静精明,眼光独到,要不然如何能守得住这麽大的生意。
  而秦夫人虽是一个京官家的女儿,实则温柔贤淑到了极点,从来没见过她皱过一次眉,呼喝过任何一个人,永远都是轻言细语,以夫为天。
  秦南性子随了他们两人,一般的温良柔和,今天这麽兴奋却也是破天荒的头一遭,秦老爷总觉得儿子太过稳重,而不像个八岁的孩子,难得得见他这样手舞足蹈的。
  秦夫人垂首细声道,〃只要老爷和小南高兴便好。〃嘴角噙著丝如水般柔和的微笑,弧度刚好,未曾露齿。
  〃可以带弟弟出去玩吗?我想给大海和小海看看。〃秦南再稳重,也还是个八岁的孩子,还是脱不了现宝的心性。
  〃去吧,别把弟弟吓坏了就行。〃
  〃毛毛,哥哥带你出去玩,好吗?〃秦南微弯身子,低下头来,平视著毛小弟。
  毛小弟矮胖矮胖的,只到他的胸口。
  〃哥哥。哥哥。〃毛小弟奶声奶气的唤了两声,发生软软糯糯的声音,圆溜溜的大眼睛好奇的注视著秦南,好像并不太明白他的话。
  秦南简直高兴得要晕过去了,平时彭小海也是喊他哥哥的,不过从来没有像毛小弟这般,甜到心坎,润进肺腑。
  秦南牵著毛小弟的肉手,飘飘然的到了彭大海兄弟俩的家。
  〃彭伯伯,大海和小海在家麽。〃秦南很有礼貌的跟彭老伯打招呼。
  〃哦,是秦小少爷呀,他们到隔壁妞妞家去玩去了,我帮您叫他们去?〃彭老伯放下手里的活计,笑呵呵的回过头来,〃哟,这个奶娃儿是哪家的娃儿啊,长得真可爱。〃
  〃是我弟弟。〃秦南挺了挺瘦小的胸脯,得意得极了,脸蛋红扑扑的。
  〃哦,是表少爷呀。〃彭老伯恍然。
  〃不是,不是表少爷,是亲弟弟,秦小毛。〃秦南小大人似的一本正经的纠正。
  〃毛毛,毛毛,不是秦小毛。〃毛小弟又出声了,还是奶声奶气的童音,咬字倒还清晰,就是尾音拖得长长的,听著就软到人心里去。
  〃不是弟弟,毛毛是小名,秦小毛是大名。〃秦南弯下腰,平视著毛小弟黑漆漆的眼睛。
  〃毛毛,毛毛。〃毛小弟坚持著,小脸蛋微微扬起,有点不太高兴了,干嘛一来就给人家改名字,娘娘从来都是叫人家毛毛的,不是秦小毛,就是毛毛。
  〃好,是毛毛,就是毛毛。〃秦南见毛小弟眼瞪得圆圆的,要急了,马上安抚,毛毛就毛毛,反正是自己的弟弟就行了。
  〃走,我们去找大海小海玩。〃对彭大伯点个头,就又欢欢喜喜的牵著毛小弟走了。
  留下纳闷的彭大伯,秦老爷没纳过妾啊,怎麽平空冒出个秦二少爷?挠挠头,想不明白,回家去了。
  第3章
  才刚走到妞妞家门口,就听到小海的声音,〃哥哥,那里,左边。〃
  都是稚气未脱的童音,小海是脆生生的,像玉珠溅落盘中,声声分明,清亮入耳。
  捏著毛小弟的胖手,秦南站在低低的院墙外,在心里做出了公平判决,还是毛小弟叫的更好听。於是,他悄悄的笑了,在火一般的石榴树下,水洗一般清澈蔚蓝的天空下,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後来,这个笑容成为一个烙印,烙在了五岁的毛小弟还很稚嫩的心中,这个突然出现的哥哥,笑得好漂亮,火红夺不走他的灿烂,蔚蓝印照出他的唯美。
  直到毛小弟长大成人,再也不是毛小弟的时候,他不自觉的追逐著每一个爱笑并且笑得漂亮的美人,却再也找不著那种相同的感觉时,他才明白,那个笑容不仅仅是漂亮,是一种干净到极致,空灵通透的美。
  一个人的内心如若不是无比纯洁,是无法拥有那种笑容的,可惜,他亲手摧毁了那个笑容,也摧毁了那个拥有笑容的人。
  岁月易过,流沙恒故,桃花依旧,人面何在。
  只是,如今,他还什麽也不知道,只是流著长长的哈喇,傻傻的惊叹,这个哥哥好漂亮,并且不知不觉的说了出来。
  秦南脸一红,白嫩的脸上泛起红晕,层层叠叠,晕散开来,一直颈部,〃对男孩子不能用漂亮来形容。〃掏出手帕,蹲下身去,帮毛小弟擦去口水,〃而且在哥哥的心中,最漂亮的可是毛毛哦。〃手指不经意间擦过毛小弟口水润过的唇瓣,像花瓣一样柔软,泛出淡淡水泽,好舒服,好软哦,不由得多摸了几下才离开。
  重新牵起毛小弟的手,走进院子,〃大海,小海,你们在干什麽?〃
  〃南哥哥。〃小海回过头来,〃哥哥在摘石榴,可是他好笨哦,老是摘不到。〃
  〃是吗?〃秦南抬起头,彭大海正骑在一根枝桠上,手尽力的向前伸,不远处是一个又红又大的石榴,整棵树上就属那颗结得最大,红得最好,可是他的手不管怎麽伸,总隔了一点,就是够不著,却又不敢再往前挪一步,因为那树枝已经哢哢响,就快承受不起彭大海的重量了。
  秦南打量了一下树枝的粗细,喊道,〃大海,你下来吧,我来摘。〃
  〃好噢好噢,南哥哥最厉害了,肯定摘得到。〃小海拍著手,高兴的跳起来。
  秦南放开毛小弟,拍拍他的头,〃毛毛,等著哥哥摘石榴给你吃哦。〃
  毛小弟听到有东西吃,赶紧点头,还伸出舌尖舔舔下唇,舔得下唇更加水润亮泽,他的头上扎著一个冲天小辫,也随著动作前後摇晃,配上他白白胖胖,矮不隆冬的身材,像极了一个不倒翁,可爱极了。
  秦南喜欢得不得了,只想把他胖乎乎的身子抱在怀里,尽情的揉揉捏捏才好。
  旁边彭小海已等得不耐烦了,噘起嘴,〃南哥哥,快点啦。〃恨恨的瞪著毛小弟,这个矮胖的小鬼从哪里来的,一来就把南哥哥抢走,都不理我了。哼,讨厌死了。
  秦南四肢修长,灵活轻便,三下两下就爬上大树,因他比彭大海轻了许多,坐在那树枝上,也不见晃动,很轻易的就摘到了石榴。
  举著大大红红的石榴,从树上一溜的滑下来,小海伸出手去,便要接过来,秦南却迟疑了下,手往回小小的缩了缩,有点不太好意思的,〃把这个分成两半,跟毛毛一起吃好吗?〃
  小海的脸一下子就垮了下来,嘴巴直冲天上,可以挂油瓶,〃不要,不要,我不要分给他吃。〃一把抢过石榴,紧紧的抱在怀里。
  秦南愣住了, 〃那,毛毛,哥哥再重新帮你摘个,好吗?〃
  毛小弟看了看秦南,又看了看彭小海,歪著头,想了想,就迈开肥短的小腿,往彭小海的方向走去。
  彭小海将石榴抱得越发得紧了,狠狠的盯著毛小弟,心里想,就不给,你要敢来抢,就推你个狗啃泥,看你还跟不跟我抢东西。
  毛小弟歪歪倒倒的走过去,踮起脚尖,仰起头,〃啵〃非常响亮的亲了彭小海一下,亲在他那蹭了些泥巴,有点脏的脸颊上,一下子,大家都愣住了。
  第4章
  〃娘娘说,谁要是不喜欢毛毛,就要去讨好他,所以我亲亲你,亲了以後,你就不讨厌毛毛了,好不好?〃软软的童音,乖巧的样子,浓密的睫毛下,黑玉般的眸子,一眼望去,深不见底,像那无尽的虚空,无边无涯。
  秦南像吃了个最青涩,离成熟还很远很远的青桔子,酸味直溢出来,溢得他从嘴里到心里都是涩的,〃毛毛这麽可爱,怎麽会有人不喜欢你呢,小海哥哥很喜欢你的,对吧,小海。〃
  抬起头来,哀求的看著小海,捏住衣角的手不由得收紧,指甲都陷入肉中,深深的,却丝毫不觉得疼痛,只是死死的盯著彭小海的嘴唇。
  在这样的前後夹击下,彭小海怎麽也说不出一个不字,只能点点头,将手里的石榴往前伸了伸。
  虽然只是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动作,却也让秦南的眼睛亮了起来,他赶紧抓住彭小海的手,生怕他後悔又缩回去,〃看,小海哥哥多喜欢你,这麽好吃的石榴也分给你吃,哥哥和大海哥哥可都没有的。他一点都不讨厌毛毛,很喜欢的。〃
  毛毛没有看那个被两只手紧紧抓在手里的石榴,他只是咧开嘴巴,咯咯的笑了起来,那麽欣喜,那麽快乐,好似得到了全世界一般,其实,他仅仅只是得到了一个虚假的喜欢而已,对於他来说,却已经满足了。
  太阳已斜,日落西山,秦南和毛小弟手牵手走在回家的路上。
  余晖将他们的影子交叠成了一个长长的,瘦瘦的影子,阴影下,唯有牢牢牵住的两只小手,前後前後的,大幅度的甩动著,显示著他们的心情,高昂雀跃。
  其实,秦南的心情并不雀跃,相反还有一点小小的失落,因为,他那麽那麽的喜欢毛小弟,所以,毛小弟就没有亲他,没有像亲彭小海那样,将他那樱红的,柔软的小嘴印在他的脸上,给他一个甜甜的亲吻。
  他惆怅的走在路上,不时偏过头去,看看毛小弟兴奋得通红的小脸和叽叽喳喳吐著欢言快语的小嘴,一直看著,终於,忍不住停了下来。
  〃那个,毛毛。〃秦南的肤色极好,白得跟牛奶一般,浓稠而有光泽,所以,任何一点浅浅的颜色到了他的脸上,也会变得浓豔而丰富了。
  浅浅的红晕在他的脸上,如胭脂一般抹在他的两颊,他说,〃毛毛,你能不能,能不能。〃
  毛小弟随著他的脚步停了下来,歪著头,以他特有的,不属於孩童的,些许的探究的眼神看著期期艾艾的秦南。
  於是,秦南的脸就更红了,〃你能不能也亲亲我。〃睫毛垂下,遮住他害羞的眸色,却遮不住杜鹃泣血的羞涩。
  从小,什麽都有,衣食无缺的他,这还是第一次向别人提出要求,而且是向他的毛小弟,所以,他就更加的羞不可抑了,头恨不得藏进衣领里,再也不露出来。
  一个散发著奶香,花瓣般柔软的东西贴上了他的唇,甜如蜜酿,香如醇酒。
  秦南的心上,那个长久空著的,有关於弟弟的缺口一下子就填满了,被这稚嫩的,亲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