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节
作者:谁与争疯      更新:2024-04-11 10:50      字数:4893
  胡说!不知来处的恼火充满了莫飞的心,这个怯懦的、只想偷吃却不敢承认的,卑鄙的小吸血鬼!
  “我记得吸血鬼的贵族,都是有尊严的生物。”他嘲笑,“撒谎求饶似乎是你们最唾弃的行为。”
  听懂了他的讥讽,那个少年的脸色更加苍白。骄傲地昂起细长的脖颈,吸血鬼的脸胀得通红,声音结结巴巴的:“我没有撒谎,我……我以波克尔皇族的血统起誓。你……可以用最锋利的银刀刺穿我的心脏,可是你……你不可以侮辱我。”
  波克尔皇族?最古老、法力最强大的吸血鬼家族,皇位的继承者产生的家族。
  盯着他那透露着恐惧,却依旧骄傲的眼睛,莫飞怔了怔。蓝得那么深,那么好看!像是干净而诚实,像是在述说古老的骄傲和坚持。
  讨厌,一只吸血鬼而已,眼看就要死在天敌的手里了,偏偏作出一副受害者的样子,吸血鬼果然是一种靠着美貌就可以蛊惑人的物种!
  咬咬牙,莫飞忽然发现:面对着一只收起獠牙、被绑得结结实实的吸血鬼,样子和一个普通人类少年没什么两样的吸血鬼,想潇洒地祭起银刀一刀见血,是完全不现实的。
  回想以前猎杀吸血鬼的经历,他懊恼地回忆起一个事实:所有死在他手下的吸血鬼,无一不是正在吸血的时候被他一刀毙命的。
  怎么办?唯一的办法,只有带回去交给猎人同盟了。虽然最后的下场也是一刀杀死,可是总算不需要自己动手。
  弯下腰,他粗鲁地抓起吸血鬼身上的银线,把那个五花大绑的少年扛在了肩膀上。
  忽然,他转过身,猛然看着空无一人的街道。一阵阴冷的风在身后刮了过去,是的,有风。
  可是,身边的树梢没有一点动摇。
  有东西。非人类的东西。
  冷冷看着附近几栋摩天大厦里顶层的霓虹灯忽然同时明灭忽闪,他绷紧了笔直的身体,很久才微微放松。
  ***
  临时租住的住所没用他费心,早有猎血同盟的服务机构帮他打点好。推开那间毫不起眼的套房门,莫飞重重地把猎物摔在墙角。
  伸手在墙角的直角上用银线织出一个矩阵,吸血鬼少年被囚禁在矩阵里。银质的细线捆绑,加上银矩阵的压力,应该没有什么吸血鬼能脱困了。
  “不要以为你有同伴,就能逃脱。”蹲下身,他凶巴巴看着那蜷缩着的吸血鬼,一字一顿地警告。
  那阵阴冷的风,不会是他的错觉。
  安静地看着他的一言不发地离去,吸血鬼少年的神情委顿而憔悴。身上的银线好象嵌在娇嫩的皮肉里,疼得厉害。脆弱的心脏跳得飞快,好象承受不住那些银器的折磨。
  猎人,从小就被教训要远离和躲避的天敌。引以为傲的身形变幻在那个男人的眼里,就像小孩子的把戏一样脆弱呢。刚刚逃出来半个月,就被这种生物抓住了,难道人间到处充满了这种危险的猎人吗?呆呆地想着,吸血鬼少年低低叹息了一声。假如不是执意从地下城里逃走,现在的自己,也许会依旧被哥哥逼迫着过那种讨厌的日子,可是,总好过被这个可怕的猎人杀死在异乡吧?
  听说,吸血鬼猎人杀死吸血鬼时用的银刀,会让吸血鬼形神全毁,化成宇宙里最微小的烟尘。
  听说,这种专门束缚吸血鬼的银丝线,能在吸血鬼的身上留下永远的伤痕,而且,猎人们会很得意地把那种伤痕叫做“血之烙印”。
  身上的“血之烙印”像是在燃烧,丝丝缕缕,针刺般绵密。好疼,真的好疼。小时候被哥哥逼着练习法术时,不小心被幽火灼伤时,也没有这么疼啊。
  伸出细长的手指,他在背后徒劳地摸索着捆绑的丝线,哪里是源头?或者,有源头的存在吗?
  没有,摸不到。用尽力气撕扯着那些带来刺痛的银线,似乎能够感应到他的意图,银线居然慢慢涨大了,勒得更紧。
  惊讶地看着那一道道勒进肉里,已经变成银锁链的绳索,少年终于耐不住这种从没经历过的痛楚,小声啜泣起来。这大约也是一种杀死吸血鬼的方法,慢慢勒死他们,不是吗?那个人类的猎人也许就是想等回来的时候,直接看到他的尸体。他哀哀地想。
  垂下头,绝望而害怕的吸血鬼陷入了浅浅的昏睡。
  四周静悄悄的,那只小白鼠轻轻蹦到了吸血鬼少年的身前,不知什么时候,它从莫飞的口袋里钻了出来。
  “菲克丝!菲克丝……”小田鼠蹦进了矩阵,舔着他的脸上的泪痕。
  迷迷糊糊地醒来,少年惊喜地看着它:“艾尔,你在?”
  “我一直待在那个讨厌的人类口袋里,那里有种霉花生的味道。”抱怨地摸摸鼻子,刚才还一副小可怜样的田鼠开始喋喋不休:“哦,你简直不知道那个人类拎着我的尾巴的时候我有多恼火,那实在是对一只生长在皇宫里的田鼠的侮辱。还有装着流眼泪的时候,哦天哪——这真是我人生的极大污点。”
  “对不起,我不该把你也带出来。”被他叫作菲克丝的少年内疚地看着它:“艾尔,你怪我了,是吗?你刚才瞪我的时候,我心里难受极了。”
  “哦,天啊,你怎么会这么笨?”夸张地耸耸小肩膀,田鼠抱怨:“我那是在打消那个愚蠢的人类的警惕,争取他的同情。你知道,在这种紧急关头,我得机灵点,指望你这么笨的吸血鬼是靠不住的。”
  是的,他一直都是这么笨,这么怯懦,哥哥总喜欢这么骂他,艾尔也是。低垂下头,菲克丝沮丧地想。
  “艾尔,你害不害怕?”他低声问,“我……有点怕,虽然哥哥说不可以向敌人低头,可是那个人类,真的好强大。”
  “哦,当然害怕。我只是一只什么法术都不会的田鼠而已。”田鼠点着小下巴强调:“我一向觉得学习那种邪恶的东西很有损绅士风度。”
  “是的,我也讨厌学习法术,尤其是怎样找准猎物的动脉和小血管。”菲克丝道。
  看着他不语的忧伤神情,小田鼠跳到他的背后,用力地咬着他手腕上捆绑的银锁链,咯吱咯吱。
  “不行的,那很坚硬。”菲克丝轻声道。
  没有理他,小田鼠继续使劲地啃咬。
  “哦,真的咬不断。”沮丧地叫起来,田鼠焦急地在他身边转来转去,看着菲克丝身上被银锁链勒得红肿起来的伤痕,它气吁吁地跳上桌子:“那个该死的人类怎么能这样对待波克尔皇族的小王子?他应该铺好最柔软的丝绒床缛,倒好最鲜美的血液盛在水晶杯里来招待你。”
  “别说傻话了,艾尔。”菲克丝打断了它的话。
  看着自己身上那牢牢的束缚,他苦笑:“猎人是我们吸血鬼的天敌,他们觉得,猎杀我们是一种天经地义的事情,所以……那个人会杀死我,毫不犹豫。”
  “为什么?他不能这样对你!”田鼠尖叫起来。
  “他看见我吸血了,这毋庸置疑。”
  “可是那是死人啊,你吸一个死人的血,说起来有什么问题?”小田鼠气愤地吹着胡须。
  没有回答它的话,吸血鬼少年看着自己的脚尖,半天轻轻开了口:“艾尔,我很冷。”
  “病又发作了吗?”看着他颤抖着闭上眼睛,田鼠不再喋喋不休了,钻进了他的衣襟,它靠近了他的心窝,用自己微薄的体温,试图温暖着那个少年的心脏。
  冰冷地像是千年冰岩,吸血鬼少年的心脏,明显有着比普通吸血鬼更加冰冷的温度。
  “艾尔……谢谢……你。我一会就会好的。”牙齿打着站,那个少年低低自语,“你的温暖太少了……离开吧,别冻僵自己……”
  默默地,小田鼠伸出暖暖的舌头添着他的心口。很早以前这样做的时候,菲克丝会很怕痒地轻笑躲开,后来,渐渐地,他的反应开始变得迟钝,再到现在,他已经几乎没有了感觉——冰冷的快要冻僵的躯体,快要麻木了。
  到哪里去找新鲜的、温热的血液来温暖他?!别说他绝不肯喝自己的血,就算他肯,自己那点可怜的血液,连暖和他一根小手指怕也不够!惊恐万分,小田鼠徒劳地地在他怀里拱来拱去。
  ***
  “什么?总部的人手不够,没人来引渡这只吸血鬼?”冲着电话叫起来,莫飞心里一阵恼火:就算大牌的猎人都忙,一票见习猎人呢?总该在兴奋地等待任务吧?
  “见习猎人都被派出去参加美国加州小姐选美了。”仿佛听到他心底的疑问,电话那头总部秘书温和的声音好脾气地响着。
  ……选美。负责安全保卫么?莫飞咽了咽口水,为什么他实习的那一届没有这么有趣的任务?
  “不是负责安全,这一届的考试题是化妆、易容、以及变性,拿到选美名次的就直接晋升成正式猎人。”电话那头的好听声音款款而谈。
  ×…%¥#◎……幸好,自己那一届没有这么变态的试题。
  “是啊,你们那一届的毕业试题可容易多了,只要把靖国神社甲级战犯的牌位换成脱裤子的蜡笔小新就行了——对了,你直接把猎物的心脏挖出来带回来吧,就可以确认你的任务完成。”
  要是我能自己挖,还费事找总部帮忙?心里正苦笑,电话那头的声音又响了:“为什么不能自己挖?……”
  ……
  “你下不了手?”那头惊讶起来,“那个吸血鬼装出一副很小很可怜的样子?”
  “千岛夜!不准再对我用读心术!”莫飞气急败坏地远离了听筒——这是什么世道?!想不通六号那个笨蛋怎么能忍受跟这么一个怪物生活在一起,隐私啊,多么需要保护的东西!……
  “六号他是真心喜欢我嘛,当然不怕我读他的心。”甜甜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猎人总部的美人秘书千岛夜并不介意向全世界的人宣布自己的幸福。
  这个花痴,还不是看六号那家伙肌肉发达头脑简单。难道……自己得先养着那只小鬼,等到有人来引渡?他胡乱地想。
  “怎么,你想养着那只吸血鬼啊?不行的,这违反规定,而且……”
  翻翻白眼,莫飞直接扔下了话筒。下次回总部,第一件事就是把送给千岛夜的那只九尾火鸟要回来,他恶狠狠地磨牙。要不是看他作揖拱手,自己也不会一时心软,假装没抓到火鸟,害得年终排名退后了好几位。
  回到住所的时候,正是黄昏。随手从菜市买了一只活鸡,莫飞小心地打开一条门缝,侧身进了门。临走前用厚实的窗帘遮住了窗户的所有缝隙,外面的阳光灿烂假如不小心照到了屋里,那就是吸血鬼的死期。
  随手打开灯,室内一片柔和的黄色光晕。
  第一眼看见墙角的矩阵,莫飞愣住了。
  那只沈睡着的吸血鬼的脸色,不正常。虽然苍白是吸血鬼种族最基本的特征,甚至被他们引以为优雅和高贵,可是,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惨白的脸色。和半天前看到的那种泛着象牙般晶莹的苍白不同,现在那吸血鬼脸上,就像是……死神刚刚践踏过的处女地。更加让他不舒服到了极点的,是那惨白脸上斑斑点点的泪痕。
  怎么了?仔细看了看,他倒吸了一口冷气:一定是过度挣扎过了,引发的后果就是那些银线已经涨粗成了银链,深深陷入了皮肉里。这只愚蠢的吸血鬼!
  皱起眉头,他反手化解了矩阵,伸手把那个少年捞了起来,放倒在沙发上。红肿不堪的道道印记隐约浮现在银锁链下,伸手碰了碰他,那少年口里发出了一声模糊的呻吟,惊悸地将身体蜷缩地更加弯曲,却没有醒来。
  脱力地跌坐在沙发里,他苦笑着,拔出了腰间的银刀。银光闪动,尖锐的刀锋划断了一道道锁链。
  伤的不是一般的严重,赤裸的身上,光洁的肌肤在昏黄的灯光下浮现出红肿的瘀痕,一道道密布全身,延伸到腰肢下,大腿间,看上去,有种怵目惊心的暧昧。
  手掌移到了他的胸口,正要举刀划断心口处那道紧紧缠绕的银线,他惊讶地顿住了:这么冰冷的温度?
  慢慢动了动身体,菲克丝的睫毛在颤动。
  身上暖暖的,有什么温暖的东西在触摸着心口。真暖和……像是有甜美的血液流过心脏的那种感觉,让他快要冻僵的心脏活泼泼地加快了跳动。贪婪地向心口那带来温暖的东西凑了过去,他的嘴角浮起了一个孩童般安详而满足的浅笑。
  静静看着那个笑容,莫非的脸色,忽然变得很难看。
  那样的笑,真是刺眼啊……
  为什么一只吸血鬼的脸上,会有着和曾经最亲近的家人一样的笑容呢?
  ***
  睁开眼睛的时候,菲克丝面对的,就是这样一张难看到了极点的脸。
  冰冷的眼光,陌生的表情,沉重的气氛。举着的银刀冷冷地在心窝停顿着,随时就要刺入一般。
  这个猎人终于要杀死自己了!吸血鬼对银器的恐惧是与生俱来的,他细细地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