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节
作者:连过十一人      更新:2024-04-09 19:57      字数:4796
  「他要赶去哪儿?」金风好奇地问。
  铁心不紧不慢地道:「当然是丹房。」
  「啊……」青铜吓得急追。
  不一会儿,丹房便传来青铜的哀叫:「主人你要送药给何昭宇不错,可也不要把我八年的心血搜括一空吧?这四十多斤药,何昭宇一百年也吃不完啊……」
  一叶扁舟,沿江飘然而下。
  白衣飘扬,意气纵横,负手傲立船头。
  昭儿,我来了,没有人再能伤害你……
  第十章
  一月如钩,满天星辰,江夜静永。
  燕王手扶船舷,深沉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水气烟雾,投向不可知的遥远地方。
  「这几天,何昭宇……怎么样?」
  「王爷似乎很关心他……」月明嫣然一笑,「断肠膏可以疏通他阻塞的经脉,恢复他机体的活力,只要保证一百天里不再受伤,凭他的武功,应该不会留下后患。」
  「一百天不受伤?恐怕他离了这艘船,便会重新陷入争杀……」
  「王爷欣赏何昭宇,只怕何昭宇无福消受。」
  燕王眉头一皱,「你担心因本王之助,会给何昭宇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月明秋波流慧,如朝露秋月,燕王不禁微微失神。
  「何昭宇来自江湖,身在朝堂本已勉强,倘若再有党争之累,一代南侠就此毁了。」
  燕王良久不语。
  月明自觉失言,「月明胡言乱语,王爷见谅。」
  燕王爽然而笑,「你真是冰雪玲珑,居然看出本王惜才之意。我身边要是有你这样的知己,何愁诸事不成?」
  月明一怔,回头看着江面,淡淡道:「王爷雄才大略,盖世英雄,原为天下女子仰慕。只是王爷不是多情之人,心中有万事,独独没有儿女之情。月明任性骄傲,只愿跟随一个心中只有月明的人……」
  燕王茫然若失,月明此刻的神情柔而不弱,坚而不脆,像极了心目中永远不忘的人,也像极了那个一身伤痛,却坚定不屈的蓝衣人。
  难道,这就是当年她离开自己的理由吗?苦笑,少年意气,只知争名夺利,却忘了身边的人,才是最需要自己的珍惜。
  回身坐下,手轻拂,行云流水的琴声扬起,苍凉的歌声,在江面上回荡:
  「寒山碧,江上何人吹玉笛?扁舟远送潇湘客。芦花千里霜月白,伤行色,来朝便是关山隔。」
  月明以手托腮,已经听得痴了。
  燕王,果然豪逸清迈,卓尔不群,若不是自己了解其个性,只怕也会迷惑的。
  何昭宇在舱中侧耳倾听,目光朦胧,一些别样的情绪,在心中缓缓聚集,勾起了久已遗忘的某种怀旧心情。
  「猫儿,想什么?」白慕飞倚在床头,一直看进那黑玉般幽深的眼眸里。
  「这首曲子,好像从前在哪儿听过……」
  「你……你认识这个燕王?」白慕飞顿时紧张起来。
  何昭宇失笑,「当然不认识。这几口你怎么总是胡思乱想的?先和陈大人吵,又跟月明姑娘抬杠,见谁都说没安好心,你以前可不是这样乱猜疑的。」
  白慕飞一怔,心头泛起了苦涩。因为你,我已经不再是那个快意江湖的白慕飞,连满腔的自信也不知丢到何处。一颗心,只为你而跳,猫儿,你到底知不知道?
  何昭宇不觉为白慕飞眼中流露出的悲伤而惊住,似乎,快乐离白慕飞越来越远……
  那个笑容灿烂、飞扬跳脱的白慕飞呢?
  何昭宇不自禁合握住白慕飞的双手,四目相视,一种平安喜乐,在两人心底传开。
  「睡吧。」白慕飞慢慢扶着何昭宇躺下了,放下所有的窗,回身躺下,将猫儿轻拥入怀。
  只有在自己怀里,他才能睡得安稳深熟。
  此刻无声胜有声。燕王在窗外静立良久,转身进了自己的卧舱。
  取出朝夕相随的画轴,一点点展开,那绝世风姿的女子,便又一次呈现在眼前。
  长眉人鬓,清眸如星,拈花微笑,宛然如真。
  手指轻轻抚过画中人,和何昭宇酷似的容颜,依然令他心痛。
  「虹影,我终于找到你的儿子了……如果你在天有灵,一定不希望我见到他……」
  「月明使我明白了,当年你为什么会离开我……你知道吗?她的神情和性格,和你很像,如果我早点明白,也许你的选择就不一样……」
  「想不到他也会在朝廷为官,你当年刻意将他带走,就是不想让他被宫门政事磨灭了性情吧?」
  「我不会让他像你那样离开,我要让他一辈子留在我身边,而且称我为……父亲!」
  月明一眼便瞧见了那只急速而来的轻舟,傍住了宫船。
  白色的身影一晃就上了船,人过处,侍卫们纷纷如泥塑木雕。
  一侧身,月明清清楚楚地看到那种迫不及待又迟疑不决的神情,眉头紧皱,不耐烦地四处搜寻。
  暗自好笑,高傲冷漠的白帝,何时有过这样无措的举止?
  弹出一枚石子,击中何昭宇住的舱,闪身隐入黑暗之中。
  白帝飘然而入,站在床前,顿时怔住了。何昭宇……竟然和白慕飞依偎而眠?
  如猫一样蜷着身子,背靠在白慕飞的胸口,睡得那样安然,呼吸声均匀悠长。
  从来没见过何昭宇熟睡的样子,在白帝宫,他几乎很少合眼,除了昏迷的时候。
  想伸手去触摸,可是立刻又缩回,怕惊醒了他的好梦。
  轻轻弹出青铜特意配制的轻梦散,等了片刻,一把将白慕飞扔到一边。
  从白玉瓶里倒出一粒雪参玉露丸,抱起何昭宇,喂入他口中,再拿了水让他喝了两口,虽然动作仍然不够温柔,却不再像开始那样笨拙和不知轻重。
  解开他的衣衫,拆去白纱,露出伤口,黑色的药膏敷在白皙的肌肤上,格外刺目。
  一闻到气味便知是断肠膏,心下暗恼,这玩意儿敖上去痛入骨髓,就算要好得快,也不该用它,那死丫头分明是折腾人!
  更可恨的是,断肠膏药性奇特,治疗途中绝对不能换药,否则灵药马上变毒药。
  自己带的凝玉膏,一点也用不上了,只得再替他包扎好伤口,心情沸腾如潮,忍不住抱住了这光滑的身体。
  伤痕都褪成淡淡的粉色,再过一阵子便看不见了,到时候,他也会忘了这一切吧?
  你不愿见到我,我只能这样偷偷摸摸来看你……
  为什么你总是不会照顾自己,总是伤痕累累,令人放心不下?
  凝视着清瘦的面容,低头吻上了苍白的嘴唇,多日的相思终于得到慰藉……
  「猫儿,别看了,先吃早点吧。」白慕飞将满床的邸报掀到一边,气这些官样文章有什么好看的?」
  「陈大人给的邸报,详细地描述了那十几桩案子,什么案子是谁做的,我大概心里也有数。」何昭宇剑眉一扬,双眸闪亮,有一种叫斗志的东西,重新在心头燃烧。
  白慕飞当然明白他研究邸报的原因,找着事由跟他胡搅,只盼他什么也别看出来,可是……
  「天生的劳碌命,你就不会好好歇两天吗?月明说你一百天不受伤,才能彻底恢复,你能保证查案不受伤?万一年纪轻轻便落下病根,你叫我怎么……」
  白慕飞惊觉话又说过了头,赶紧咽下。
  很怕这种沉默的尴尬,何昭宇轻轻地便转开了话题,「还说我,你自己睡觉都会滚到地上,那才叫人不放心呢。」
  「我不过睡相不好,最多受点风寒而已。」
  何昭宇忆起旧事,不觉莞尔,「记得有一年夏天在镜湖,天热得要命,你非要挤到我这边睡,一个人占了大半个床,我让着让着,两人一起滚在地上……」怱觉这话听起来十分不妥,顿时一层红晕浮上脸颊。
  白慕飞一怔,眼神渐渐柔情似水。
  何昭宇避开了他异样的目光,起身去吃早点。
  「你的头发都乱了……」白慕飞柔声低语,拉着他坐下,取过木梳,拔下他的发簪,乌黑的长发如瀑布一般披散下来,长及后腰。
  「慕飞,我自己来……」
  「小心牵动伤口。」
  这几日都是白慕飞替他洗漱,独没有梳理过头发。此时长发流云一样从手中滑过,细腻顺亮,心头荡起万种情思。
  一种说不清又道不明的玻疗眨诓罩忻致?br />
  何昭宇不知道为什么,居然就这样让白慕飞梳发,铜镜中映出了自己迷离的眼神……是不是疲惫的心,早已渴望着白慕飞给的一份温情和关切,不愿放手?
  挽起长发,用发簪别紧,系上了发带……
  何昭宇想说什么打破沉默,「你的手艺还真熟练……」
  「啊……我……那个……」白慕飞顿时额头冒汗,总不能说,自己从前一堆的红颜知己,这梳发、描眉原是看家本事。
  何昭宇一丝气恼浮上心头,话脱口而出:「我倒忘了白少侠向来风流倜傥,有名的多情公子。」
  说完了又觉得不对,倒像有三分酸意似的。只好装作吃早点,眼皮也懒得抬。
  月明进来的时候,就看见两人一副沉默不语的样子,好像吵了架。
  「给猫儿换药是不是?我……我送碗筷去。」白慕飞不敢看何昭宇,端了盘子就走。
  猫儿真的生起气来,人见人怕。不是怕他发火,是怕他伤了自己。
  「已经是第十天了,你的身体基本恢复了,不过,这只是靠药性支撑,还须细加调养,不可大意,百日之内不能受伤。你是明白人,也不用我多说。」
  换好了药,月明洗净了手。「月明姑娘相救之恩,何昭宇来日必当报答。」
  何昭宇想抬手,突然全身麻痹,动弹不得。
  「你……」声音也哑了。
  「我在断肠膏里加了麻药,所以敷了不痛,你没发觉吗?」月明浅浅一笑,卷起了何昭宇的衣袖。
  那温润如玉的眸子里沉静如昔,冷眼相看。
  「为什么上天造出你这样的人?」月明叹息,双掌微合,隐隐一团白光现出。
  白光逐渐凝聚成一滴,晶莹闪烁,宛如珍珠。
  月明轻轻一放,一点白光滴下,立刻渗入何昭宇的手臂,只留下一个如滴水形银色的痕迹。
  凝视着何昭宇依然沉静的眼睛,「对不起,不是为我,是为了将来要发生的事情……送你一滴珠泪,只求将来我不用再见到你……」
  走到门口,回头灿烂一笑,「那麻药……只能持续五分钟,所以我在白慕飞回来之前一定要溜走。」
  月明的身影消失才片刻,麻药果然退去了,何昭宇追上船头,燕王和陈贤正在目送月明的小舟离去。
  「何大人,月明嘱咐你要多休息,船头风大,快回去歇着。」陈贤忙不迭要送他进舱。
  何昭宇直觉感到月明似乎并无恶意,只是不明白她的用意何在。
  珠泪,无端想起了「沧海月明珠有泪」,一种淡淡的凄凉之意挥之不去。
  「陈大人,我已经无碍,何昭宇有公事在身,不能再耽误,先行告辞,改日另行登门,向王爷和陈大人致谢。」
  燕王微怔,「你这么快就要走?本王很想和你好好聊聊……」
  「王爷日日前来探望,何昭宇铭感五内,怠慢之处,望王爷见谅。」
  知道留不住他,燕王长叹一声,吩咐:「给何大人打点行装。」
  等白慕飞听到消息时,眼前已经堆了两大捆行装,燕王似乎要把船上所有的东西都送出去一样,吃穿用度,样样齐备。
  何昭宇苦笑:「王爷好像是让何昭宇外出游玩一样……」
  燕王眼中流露出深深的慈爱,「本王的年纪,好歹也能做你的父辈,只当是长辈赐,不可辞,收了吧!带不走,济贫就是。你走水路还是陆路?」白慕飞立即道:「水路!」
  「何昭宇查案要紧,请王爷船靠岸,我走陆路。」
  「猫儿……」白慕飞急得险些跳了起来。
  「何大人一心为苏大人解难,这陆路非走不可,本王也不拦你,不过两匹快马你一定要收下,你我汴梁城再见吧。」
  两人快马加鞭,不多日已入淮南西路。
  「猫儿,你还生我的气啊?二天都没理我。」
  何昭宇猛勒住马,」我生什么气了?」
  白慕飞呐呐道:「以前的事,是因为没碰到你。自从认识你之后,我白慕飞天天围着你打转,不用我说你也明白。」
  「你天天围着我找麻烦才是。」
  「不管是什么,总之我没离开你一步,你还生气呀?」
  何昭宇看了他半天,「你动不动送这送那,连我的发簪,你也想法子扔了,再送根新的,手法很漂亮啊。」
  白慕飞给他揭穿了,只好嘿嘿地笑。
  「不要把那些骗女孩子的手段用在我身上,否则,你给我看着办。」
  剑如流星,稍纵即逝,倏忽间,三人已倒地。
  周围的士兵一拥齐上,牢牢捆住了犯人。
  「徐县令,麻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