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节
作者:匆匆      更新:2024-04-09 19:57      字数:5029
  翁敬和说:“那就算了,你已尽力。”
  “是,她若把我拉到一旁,问我有什么事找她,我一定和盘托出,可是她眼与手没离开过牌。”
  “没关系,”翁敬和挺幽默,“吉人天相。”
  “其实,何劳我多嘴,她那三个牌搭子全知道那事。”
  “那为什么不说?”
  “事不关己,己不劳心。”
  “知君之禄,忠君之事呀。”
  “那里还有这种忠臣!”
  “他们可是她娘家的人。”
  “大嫂的气焰神功不大认人。”
  “来,让我们去看电影。”
  洪杏芝并非上门去借赊,洪杏芝想去警告洪太太,她丈夫洪保之在外头已与一欢场女子同居。
  倘若洪太太离开过牌桌,她一定也会听到这个消息。
  但是她没有。
  她即使离开洪宅外出,也不过是到朋友家应战。
  洪杏芝说:“不去理她了,这是她那些太太们的典型下场,都会中每天上千成万的类似个案正在发生中。”
  翁敬和不出声。
  他有他的烦恼,那里有时间去管别人。
  杏芝与他在一起足有三年,他一直想搬出来住,却没有能力,薪水虽然不错,但父母一直向他要家用。
  这样下去,他顾得了那头家,一定顾不了自己那头家。
  家人视杏若为假想敌。
  他们不喜欢她其实一点理由也没有,他们不喜欢翁敬和任何女友,长子一旦结婚,想必失去经济支持,为个人利益他们敌视杏芝。
  杏芝一次苦笑道:“我男友是好儿子,我兄弟是好丈夫。”
  这两句话也就把她的环境描述得十分清楚了。
  翁敬和的母亲年纪并不大,但是心态与年龄并无关系,她摆明车马不欢迎洪杏芝进门。
  过两日,翁敬和在办公室里接到母亲患急症进医院的消息,因为医院离洪杏芝的写字楼才十分钟车程,他着她先去照顾。
  可是翁母却借病装疯,一见洪杏芝便叫嚷:“我要见的是敬和,不是你!你凭什么代表敬和?”
  是那次,洪杏芝决定与翁敬和分手。
  她一声不响回到公司继续办事至下午六时。
  然后与同事周碧荷去吃饭聊天。
  “那翁某有无向你致歉?”
  “他已忙得晕头转向,算了,不了了之。”
  “有些男生日理万机,气定神闲。”
  杏芝承认,“他不是一个能干的人。”
  “那你就不必太牵挂他了。”
  否芝感喟,“说得也是。”
  碧荷笑笑,“而且你看着好了,翁家会有报应,将来,翁敬和势必要娶一个厉害精刮到极点的女子,把翁母治得死翘翘。”
  杏芝嗤一声笑出来。
  “不信我周半仙?走着瞧好了。”
  “有那么灵?”
  “物极必反,翁敬和不可能一生一世不结婚,当不予计较的女子统统知难而退,自然只剩下巴辣的纠缠到底的女子,这是简单的推理。”
  “那么,”杏芝举杯,“恭喜翁敬和早日自火焰跳入油锅中。”
  碧荷大笑起来。
  “你同我放心,恶人自有恶人磨。”
  杏芝肯定她见了将来的翁太太,会向之三鞠躬,以示感恩。
  “碧荷,你既聪明又漂亮,是我们这等蠢人的明灯。”
  碧荷沉默,半晌讪笑,“我聪明?”
  “当然。”
  “聪明女在廿一岁之前已经赚够一亿随时退休读书去了。”
  杏芝不语,她知道碧荷的事。
  碧荷口中的聪明女,指她妹妹玉荷。
  玉荷是女演员,不知怎地,也没拍过几部戏,就已经红起来,有个非常富有的男朋友,什么都愿意奉献给她,一下子把父母往山顶挪,吃得好住得好,现在共拥有三辆名车。
  忽然说累,要去读书,不再工作,男朋友团团转,又忙着人替她找学校……
  碧荷说:“她一直是家中公主。”
  杏芝惆怅,“人是有命运的,何况她长得那么漂亮可爱。”
  “不美当然不行。”
  杏芝笑不可仰,“请你打开报章杂志研究一下那些夫人们的尊容。”
  碧荷嗤一声笑出来。
  可是这个时候,她们口中得天独厚的小公主却正在闹情绪。
  豪华宽大的客厅,一尘不染白色的装修与家具,女主人板着脸,在地毯上踱步。
  片刻,她忍不住,拨”个电话,“叫杨先生来见我。”
  那边秘书耐心地回答:“杨先生在纽约开会。”
  周玉荷忽然这样说:“限他一小时后在我家出现,不然我招待秘闻周刊记者。”
  用力摔下电话。
  她年轻好胜、冲动,她看著名贵镶钻的手表,准备六十分钟一过便拨电话给报馆。
  可是电话铃响了。
  玉荷当然知道这是谁。
  她取起听筒,冷笑一声。
  那边开口,“我真的在纽约,怎么赶得回来?”
  “我多给你廿四小时。”
  “有什么事,在电话说也一样。”
  玉荷不由得心酸,现在他已不愿见她。
  但她是个聪明女,知道事情结局必然是这样,便冷冷说:“分手亦不用避而不
  见。”
  “你有什么条件说吧。”
  “一亿。”
  “此刻你住的房子用的车子马上替你付清款项,外加一千,不要就随你。”
  “你答应过三千。”
  “一千五。”
  “两千,不能再少,我要生活。”
  姓杨的实在不愿多讲,“你不能提到我的名字,否则我总有办法对付你。”
  “什么时候付款?”
  “区律师会同你联络,放心,我从不欠女人钱。”
  像乞丐那样打发了周玉荷。
  玉荷刚想站起来,又接了一通电话,是她母亲打来的,唷嘀咕咕,尴尬地笑笑向她要钱,“弟弟想买跑车、妹妹欲到欧洲旅行、你父亲想移民到温哥华,你请杨先生替我们打点一下。”
  玉荷不作声。
  半晌她才说:“我想想。”
  挂了电话,她也不悲秋,一迳联络区律师。
  她俩在办公室见。─
  门一关,玉荷开门见山,“我要卖房子。”
  区律师点头,“明智之举。”
  “然后到外头去跑一趟。”
  “我可以替你办手续。”
  “你的费用──”
  “我会向杨先生算,他不会介意,不过你知道他脾气,这件事千万别在人前人后透露片言只字。”
  “我明白。”
  “再见,周小姐。”
  玉荷忽然转过头来,看着区律师,“你为阿杨服务多年,像我这种女人,见太多了吧。”
  区律师不语,只静静看着周玉荷。
  玉荷离去。
  在停车场,她被三条大汉截住,其中一个对她说:“记住,切勿恐吓勒索杨先生。”
  三个人轮流给了她十来个巴掌,把她推倒在地。
  周玉荷受袭后想爬起来,可是满脸血,终于不支,趴倒在地。
  由一途人把她扶起二小姐,我替你叫救护车。”
  “不,”她咬紧牙关,“送我到私家医院。”
  那年轻人略为犹疑,居然照办。
  玉荷的伤势并无大碍,止血、敷药,留院观察。
  那个年轻人留下了卡片,她拨电话向他道谢。
  他叫李尚杰,是一间中型贸易公司的主持人。
  他来探访她,叫她“周小姐”。
  原来他一早知道她是谁。
  她大方地招呼他,“那日摔一跤重的,幸亏你扶我爬起来。”
  李尚杰看着她,血污已经洗净,瘀肿消褪,仍然是个粉妆玉琢的美人儿,比银幕上还要好看,他心甘情愿听她差遗。
  周玉荷也正想有个人跑腿办事,于是留他喝咖啡。
  身边反正有点钱了,这次可不必太过计较人家的身家财产了吧。
  说到搬家,那姓李的年轻人忽然问:“是要套现吗?”
  王荷点点头,“搬到小一点的地方去。”
  那年轻人不动声色,“卖给我好了,然后,我把公寓租给你,你仍住这里。
  玉荷、心一动,想不到他有实力,于是笑笑问:“租金多少?”
  “一季收一块钱。”
  玉荷松口气。
  她又何尝愿意搬走,像她们这种人,场面小一点都会叫人看不起。
  她凝视李尚杰,“那怎么好意思。”
  李尚杰不加思索,“只要你喜欢。”
  李尚杰回到公司,立刻调动资金。
  他是家中独子,李老先生知道了问道:“一时间调那么多现款干什么?”
  李尚杰微微笑,“买房子。”
  “买那么贵的房子?”
  “准备结婚。”
  李老先生一怔,也笑了,老怀大慰。
  机缘巧合,被李尚杰逮住了机会,那正是周玉荷的一个关口,她说得对,由他把她自地上扶起来,她感激他。
  三个月后他们便宣布婚讯。
  玉荷相貌与言语均十分玲珑,最重要是,在这个虚荣的都会里,人人崇尚名气,李家并不介意娶周玉荷那样的媳妇。
  过去?谁没有过去。
  小家碧玉,银行文员,一般都有过去。
  他俩在温哥华旅行结婚。
  碧荷特地去观礼,在白纱掩映下,玉荷的确是个最美丽的新娘子。
  周玉荷这一段,暂时告一个段落了。
  李尚杰有一个小表妹,热衷表演事业,盼望表嫂提携。
  “听说很黑暗?”
  玉荷笑笑,“什么地方都有光有暗,一切看自己。”
  “能介绍一个经理人给我吗?”
  “你问准父母没有?”
  “十八岁啦,他们不反对。”
  玉荷当然有关系,即时帮表妹作中间人。
  银星机构是间有规模的经理人公司,一谈即合。
  那个叫林子贵的小女孩很快被摔为玉女歌星。
  玉荷已退出江湖,每日到贸易公司帮忙打点生意,十分有成绩。
  她同姐姐说:“碧荷,不如你亦过来帮手。”
  碧荷连忙摆手,“你是他们媳妇,有你足够。”
  玉荷知道姐姐挺有志气,遂作罢。
  碧荷终于称赞妹妹,“你也真不容易,夫家族大人多,个个摆平,娘家弟妹又难搞,居然也能满足他们。”
  玉荷笑,“我尽力而为了。”
  一日,两姐妹去喝下午茶,冷不防有人同她们打招呼。
  转过头去一看,是位中年妇女,身段发福,满面笑容,冲着玉荷说:“大明星,不记得我了?”
  碧荷有心看妹妹怎么应付,好一个周玉荷,不慌不忙,笑吟吟地说:“考我来了,怎么断定我不记得?”
  那位中年太太笑道:“你说,我是谁?”
  玉荷问:“说得出又如何?”
  “请你吃茶。”
  碧荷只觉无聊,谁稀罕这一顿茶,可是玉荷却好耐心,只听她笑道:“你是尚杰三表叔的堂姐,是我们的表姑妈,蜜月返来,你与珍姨、红婶、玲表姐一起来探访过我们,坐一会儿就组牌局去了,没留下来吃饭,你是洪太太,我说得对不对?”
  那洪太太目瞪口呆,过半晌,绽出笑声,“难怪你公公婆婆那么疼你,这下子连我过了几天,玉荷果然上门打牌去。
  其余两位牌搭子还未到,玉荷陪洪太太聊天。
  看到洪太太手上戒指,忙赞好看。
  “你那只也不小呀。”
  玉荷笑笑,“我只得三卡拉,不大不小,平时戴。”
  “我的也不过五卡拉而已。”
  “你看洪先生对你多好。”
  此言一出,洪太太静了下来。
  过一会儿她说:“不怕你见笑,老洪外头有人。”
  玉荷并不意外,只是呵地一声。
  洪太太说下去,“不是头一次了,我同他吵过,分开了,很快又有第二个。”颓丧起来。
  玉荷很会说话,“换来换去,没有感情,不怕的。”
  洪太太声音里像是有一线生机,“你真是那么想?”
  玉荷点点头。
  “我该怎么办?”
  “搓搓牌,吃吃燕窝,外头的事,何用管太多,今日报上大字标题南北也门内战,我还是首次知道也门是个国家,在地球哪一个角落呢?谁理它。”
  “玉荷,我真爱听你说话。”洪太太落泪。
  玉荷只是笑。
  “现在这个很年轻,他都不大回家来了。”
  “唔。”
  “是个歌星,表演行业的人会做戏。”
  玉荷不出声。
  “我不是说你,”洪太太慌了,“你不要多心,玉荷,你是出污泥而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