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节
作者:飘雪的季节      更新:2024-04-09 19:52      字数:4734
  半晌,先生才结结巴巴的继续问:“四六相乘?”
  “二十四。”
  “二八相除?”
  “四。”
  ……
  演变到最后竟成了快速问答,无奈之下我只好背起了九九乘法表,“一一得一,一二得二,二二得四,一三得三,二三得六,三三得九,一四得四,二四得八,三四十二,四四十六,一五得五,二五一十,三五十五,四五二十,五五二十五,一六得六,二六十二,三六十八,四六二十四,五六三十,六六三十六,一七得七,二七十四,三七二十一,四七二十八,五七三十五,六七四十二,七七四十九,一八得八,二八十六,三八二十四,四八三十二,五八四十,六八四十八,七八五十六,八八六十四,一九得九,二九十八,三九二十七,四九三十六,五九四十五,六九五十四,七九六十三,□七十二,九九八十……”
  先生捋着胡子笑看着我,“没想到纳兰小姐小小年纪,又是一介女流之辈,竟会对算学感兴趣,这么早就将口诀背了下来,真是聪颖过人啊!”我低头羞涩一笑,“先生过奖了!”
  沈亭潇不服气的看着我,随即问道:“你是纳兰性德大人的女儿?”
  “啊?”这孩子思维真够跳跃的,从算数一下子蹦到了查户口上。我一抱拳,学着男人的样子,“在下正是。”
  他到没有理会我的滑稽,只是自顾自地说着,一旁的沈亭渊倒是将嘴角抿成了一道弧线,“说实话,我不喜欢他的词风,一个大男人总那么儿女情长,成不了大事。”在座的其余三人都变了脸色,沈亭潇随即也反应了过来,脸上讪讪的。
  沈亭渊几欲张口呵斥他,却被我抢先一步,“我阿玛是有些儿女情长了,可儿女情长本是人之常情。尘世烦忧,谁又能真正置身事外呢?吟诗作对,不过是抒发心中所感怀罢了,难道要闷在心里,苦不堪言?作为一个词人,他将多愁善感,儿女情长彰显得淋漓尽致,得以享誉词坛,这何尝又不是一件大事?要是换了你,你写得出来吗?既然你没有这个‘金刚钻’,就别对别人揽的‘瓷器活’品头论足了!”
  沈亭潇脸涨得通红,最后来了句,“你强词夺理!”
  我也不甘示弱,“你该去医院测测视力了,没看出来我在据理力争吗?”糟糕,竟一顺嘴蹦出了几个现代词汇,我在心里一遍遍的默念着‘没听见,没听见’。
  可惜老天并不眷顾我,沈亭潇一脸茫然的望着我,“你说什么?什么‘医院’?什么‘视力’?我怎么听不懂啊。”
  “你也不看看我是谁?我阿玛是纳兰性德!自古虎父无犬子,我肯定是比你懂得多的,所以我说的话你听不明白是很正常的。念在你年幼无知的份上,我就不跟你一般见识了。”脑中一片混沌,没办法,只好没话找话,连我自己都觉得不合逻辑,也顺道把沈亭潇说得云里雾里。
  半天他才缓过劲来,“说得好像你比我多活了好多年似的,不过还是我比你大,应该我说你年幼无知才对!”
  小子,套用一句我爷爷常说的话,“我过的桥,比你走过的路还多。”唉,只可惜那是在三百年后,在现在的这个身体,我就只能勉为其难地接受比他小的这个悲惨事实了。
  正当我和沈亭潇大眼瞪小眼僵持着的时候,一旁沉默的沈亭渊开口而诵,“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这凭空响起的声音把我们吓了一跳,俩人都转过头去不约而同的望着他,他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不可自拔。不过一个十岁的孩子,此刻竟像一个大人一般深沉。
  我也开始背起来,“谁念西风独自凉,萧萧黄叶闭疏窗。沉思往事立残阳。被酒莫惊春睡重,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
  沈亭渊又接下一首,“闲愁总付醉来眠,只恐醒时依旧到樽前。 不如前事不思量,且枕红蕤欹侧看斜阳。”
  沈亭潇也插了一句,“粉香看又别,空剩当时月。月也异当时,凄清照鬓丝。 静数秋天,又误心期到下弦。”
  “我是人间惆怅客,知君何事泪纵横。断肠声里忆平生。”
  “旧欢如在梦魂中,自然肠欲断,何必更秋风。”
  ……
  我们一个接一个的背“纳兰词”,背到后来,这好好的一堂算术课,竟成了纳兰性德的诗词朗诵会,我们一起大哭一起大笑,竟变成了朋友。
  难得出府
  在现代这琴棋书画只是素质教育,学不学完全自愿,可到了古代就不行,琴棋书画成了必修课,围棋我实在是一窍不通,给我下个五子棋还差不多,古筝我小时候被老妈逼着学了几年,也算略懂皮毛,这书法我还是很得意的,谁叫咱是语文老师呢?就是靠这一行吃饭的。我的绘画水平也实在不敢恭维,能把老虎画成猫就很不错了,至少没有画成个老鼠。听着沈亭渊弹奏《高山流水》,那真是“巍巍乎志在高山”“ 洋洋乎志在流水”可我绝对不是他的知音。
  望着我瞠目结舌、一脸羡慕的表情,他的脸微微有些泛红,这孩子学习认真,曲子弹得好,还写得一手好字,天才少年啊!
  一旁的沈亭潇特鄙视的看着我:“这你就羡慕了,我哥会的还多着呢,什么琴棋书画,那就是雕虫小技,对他来说压根儿就不值一提,他写的文章才叫一绝,爹说了,要让哥去考状元呢!”
  “考状元?”他家不是经商吗?不好好的在家挣钱,当什么官啊,这一品大员的奉银,也没有谈成一笔生意挣得多啊!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我爹常说,”沈亭潇站起来学着他爹的样子,清了清嗓子,手还不停地捋着胡子,“儿啊,别看咱家表面上风光,别人都说‘士农工商’,就是个种地的都排在商人前头,当官的就更厉害了,动动嘴皮子,就能让你永世不得翻身,幸亏咱家与纳兰家有交情,要不然,还不知道怎么个活法儿呢?”
  沈亭潇说话还真是不经大脑,这么隐秘的事都放到台面上讲,若是沈亭渊把这事告诉了沈老爷,他准会把沈亭潇吊起来打,一时之间三人都有些尴尬,“哎,亭渊哥,我记得有首曲子,我哼一遍,你帮我记下谱子来怎么样?”
  “亭渊哥?我还比你大呢?你怎么不叫我哥?来小妹妹,叫声‘亭潇哥’给我听听,乖啊,哥哥给你买糖吃。”沈亭潇不知道哪根筋抽着了,拿出哄孩子的招式对付我,遭到了我的坚决无视,我装着没听见,一脸期待的望着沈亭渊。
  他一口答应了,“好,我试试看吧!”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扶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壶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那熟悉的旋律萦绕在耳畔,我仿佛回到了大学的毕业典礼上,800多个同学一起唱起这首歌,大学四年的点点滴滴像放电影一般陆续从脑中闪过,那时的欢笑还未褪色,可转眼我们就要分别了,从此天各一方,再难相见。两行清泪不由自主的流下来,滴在宣纸上,晕开了字迹,四周染上淡淡的墨痕。
  他低头想了一会儿,下笔飞快地在纸上写着什么,一会儿抬起头来问我,“它叫什么名字?”
  我哽咽着说到“《送别》。”
  “《送别》?”他喃喃,双手抚上琴弦,相同的曲调从他的指尖倾泻出来,犹如潺潺流水,轻柔婉转。我也忍不住和着调子再度唱起来。一曲终了,余音绕梁,回味无穷。我接过他刚刚记的谱子,却发现自己什么也看不懂,无奈啊,想问问沈亭渊,可又怕遭到沈亭潇的嘲笑,只好就此作罢。
  我弹起那只《渔舟唱晚》,小时候为了弹会它,可吃了不少苦头,成天被妈妈看着,脱身不得,只好乖乖地坐在凳上练古筝,弹错一个音,就要被她无情地用六棱铅笔敲我的中指关节,每次我都泪眼婆娑的问她到底是不是我亲妈,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记得最熟的也是这首曲子。
  沈亭渊看我在音乐上颇有造诣,想要把新买的乐谱借我参阅,我实在是没有兴趣,因为我完全看不懂乐谱,借了也是白借,但是太长时间没有出过家门,有了这个缘由,我仿佛看到自由在向我招手,大家闺秀的日子也不好过,待在家里都快发霉生蛆了,我就跟他们一同去一趟沈府,就当是遛弯了。
  还是街上热闹啊,什么卖冰糖葫芦的,什么卖首饰的,应有尽有,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你买不到的,我都想上去替个小贩吆喝一句,“走过路过,不要错过”了。
  “瞧你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沈亭潇满脸不屑,他肯定跟我命中犯冲,我做什么事他都看不顺眼。
  还是沈亭渊最好了,向着我说话,“筠筱是大家闺秀,自然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哪像你似的见天儿的在外面野着。”
  “还是亭渊哥为我说了句公道话,沈亭潇你就只会以大欺小,没出息!”我向沈亭潇做了个鬼脸,他生气的别过头去不再理我。
  走到前方的一个店铺前,发现里面挤满了人,我好奇心大发,费尽力气挤了进去想看个究竟,沈亭渊他们不敢把我一个人丢在这,也随我挤了进来。
  原来今天是这家书店开业一百周年庆典,店主在举行一年一度的猜谜活动,谜面是:“居竹楼者,有何声入耳?”若是猜中了谜底,就能得到一本带着插画的《西游记》,古时有插画的书不多,那应该是相当的珍贵了,我不禁眼前一亮,如果我能把它带回现代,那就是为文化界做出重大了贡献,让我也尝一尝天天被采访上电视的感觉,我正陷在美妙的幻想中,却被沈亭潇给拽回了现实,他小声对我说:“你想要那本书吗?去求求我哥,他肯定知道谜底。”
  我渴望的目光转移到了沈亭潇身上,扯了扯他的袖子,“亭渊哥,你肯定知道,你尊口一开,这书就是我们的了,拜托拜托。”
  “这书定是店主的心爱之物,君子不夺人所爱,若是我们赢去了,怕是不好吧!”谁知道他居然还在为店主着想,说好听点,他是“好好先生”说难听点就是两个字——迂腐。
  “哎呀,这有什么好顾忌的,你看看这一圈人,”周围的所有人都在冥思苦想,有的还记得抓耳挠腮,面红耳赤,“你不说,万一其他人想到了,那书不一样留不下来吗?你先想到的,不能白白便宜了别人啊!”
  “那……好吧!”他可终于松口了。
  接着他提高了声音:“夏宜急雨,有瀑布声;冬宜密雪,有碎玉声。宜鼓琴,琴调虚畅;宜咏诗,诗韵清绝;宜围棋,子声丁丁然;宜投壶,矢声铮铮然;皆竹楼之所助也。”他顿了一下,“出自宋代王禹偁的《黄冈竹楼记》。”
  周围响起一片顿悟之声,许多人异口同声地说:“哦——原来如此。”,还有人拍着脑袋,万分后悔,“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店主耷拉着脸捧着书走了过来,人们很自觉地让出一条道来,他一把把书塞进我怀里,发了一个鼻音,“哼!”,拂袖而去。
  我真想上去揍他,被沈亭渊拉了下来,先来一个左勾拳,再来一个右勾拳,最后来一个霹雳旋风腿,让他这辈子坐在轮椅上起不来,不过——好像古代没有轮椅。
  回去的一路上我就在骂那个店主,“什么人嘛,不想割爱,就别拿出来啊,充什么大头啊,拿别人都当傻子,想着名利双收,没这么便宜的事儿,今天可算是栽在我们手里了!”
  我拍了拍沈亭渊的肩膀,竖了根大拇指,“亭渊哥,好样的!”
  “唉,我早说人家不肯割爱,谁知道竟闹成现在这个局面?”沈亭渊这人太想不开,又不是他的错,他别扭个什么劲儿啊!
  还是得安慰安慰他,“现在这个局面怎么了?书在咱们手里,也让那个混蛋店主丢尽了脸,一石二鸟啊!”
  沈亭渊皱了眉头,“你怎么还不明白?君子不夺人所好!”但随即眉头又舒展开,“也罢了,你高兴就好。”
  心里立刻纠结成一团,我从袖口里把书拿出来。“对不起,是我错了,那书我不要了,我还给他还不行吗?亭渊哥,你别生气了。”
  谁知道,书竟一把被沈亭潇夺走了,“你们俩都是君子,我是小人,那这本书就归我了!”说完一溜烟跑没影了。
  “你——你给我回来!”太久没运动,稍微一跑就气喘吁吁的,我回头一脸无辜的望着沈亭渊,“亭渊哥,你改天再收拾他吧,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我就不相信他不回家。”
  “是得好好收拾他,天也晚了,琴谱我改日拿给你,我先送你回家!”
  我点点头,“好。”
  两个人沉默着走在街上,突然从小巷里蹿出了两个人,一胖一瘦,领头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