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节
作者:片片      更新:2024-04-07 21:04      字数:4780
  少年一手捂着流淌着血液的一边面庞,咬眼狠道:「你不是知道这东西的药性!原本苌主人也叫我一次过下的,我怕你受不住才分开下,你……你居然现在恩将仇报!」
  「癈话。」苓蝶漪不耐烦一甩袖。「你们要我这样做,把我身子弄坏了对你们也有好处。苌主人……」说到这个称呼时,苓蝶漪皱眉顿了一顿,续道:「你们一早知道我身子会受不住的,何必说得好象你极力阻拦再对我高抬贵手?我看你恨不得多来看我几次多整我几次吧了。」说完又瞄了气得一片红的少年一眼,说道:「还不去止血服药,小心破相,容颜不保。」
  少年的表情很明显的在告诉他并有药在身。仿佛把少年的所思所想看穿,苓蝶漪笑着说:「还不快快去找药?林里的有带在身上的方便,要找的话就算不懂用什么轻功也能够采撷到。」苓蝶漪还特地把「轻功」二字加重,映雁脸上就精彩的出现一阵青一阵白,突然想起了些什么,露出惧怕的表情,一下徒步急奔就冲入林中不见纵影。
  那药的药效苓蝶漪很清楚,误用的方法也很清楚。正用有点像春药迷毒一类,误用却会令人不能强运内力气。也不是不可,只是会令伤口变成流血不止,多微小细窄的伤口也可成为流血不止的夺命泉源。
  所以苓蝶漪其实对少年已经很仁慈的了。除了苌摄风和自己本身,映雁从来不把别人受的痛苦放在眼内,可他并有糟糕到忘记先前他是怎样对付苓蝶漪的。
  苓蝶漪刚刚在映雁难得敌不过他的情况下,有对他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在睚眦必报的映雁心中,他可谓心胸广阔到极了。不过事实上苓蝶漪也是刚刚伤好一点,又加上心灵上的打击,要是映雁再不走就再撑不下去了。」双膝「咚」的一声着地,苓蝶漪半趴半倚着树干喘气。他一向骨架轻巧,论耐力持久力简直毫无取之处,但单就瞬间爆发力而言,苓蝶漪轻功可能更称苌摄风。只是,连接着加诸身上心上的伤,已令他此刻,无论是体力,还是一直对某个存在坚信着崇拜着的心志,都逐渐瓦解无力了。
  如果这次来的是苌摄风,他还能坚持吗?他刚刚昨晚想通了决定了要做的事,他还能坚持到最后吗?这样想的时候,苓蝶漪又随即责备自己。
  一开始这样想,一切就都注定完了。
  这次不止自己,连自己开始重视的人也会受到连累。虽然还不清楚万一这次计划真的成功后将要发生些什么,他也绝对不能在这时候软弱。
  自己深切体会到的痛苦,不能企图令对方承受。由昨晚到现在想了好多遍,映雁口中,被自己抢了的那个人,苌摄风喜欢的那个人,和这次事件有关的人,一切都只指向一个方向,一个答案。
  苓蝶漪决定了。无论木子是不是苌摄风喜欢的那个人,无论他受到现在这样的对待是不是因为这个人……
  「我都绝不会让你们用我来伤害他的……」
  受伤的人,一个也嫌太多了。
  苓蝶漪迅速调息好,拉着身旁大树立了起来,把银针收入怀中,带着决然的神色,回庙的方向走去。
  当看见庙在地上投下的黑影时,苓蝶漪看见接近自己的树旁立了一个身影。那面孔,自然是木子。「木子,你出来找我……」说到一半就打住了。因为他看见,他叫出名字的那个人现在正从破庙里步出。
  神志再不清醒都不可能不发现在问题。苓蝶漪警觉再一转头,原先的树下已经了人影,正暗里感到一阵恶寒窜满全身,冷不防被一只手从后伸出捂住嘴巴,轻巧地就把苓蝶漪手足无惜的身体拉到树后。
  「你!」苓蝶漪勉强一劲,强自把自己震开那不明来历的人身边。错是木子的脸,却不是木子。远看可能认不出,可是刚刚的亲密接触就可感觉到,根本不是那个人。
  只是,这种同样熟识的感觉……
  「我怎样了?」天,连声线都一样。谓熟识的感觉,内里的气质并不是用改变外观的方法就可以瞒天过海的。只是眼前这个人……苓蝶漪一直就觉得,木子很像谁。那个他不共一次把木子错认作对方的人……
  果然,来人拉下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一张苓蝶漪现在最想见又最不想见的脸。这次如假包换的,苌家庄少主人,苌摄风。
  「摄……」苓蝶漪在心里呼出声,随即强自镇定心神,单膝下脆低下头道:「苌主人。」
  感觉那人的身影越渐靠近,下巴被人抬了起来,对上一双内俭却暗中闪着睿知和深谋光芒的黑瞳。他曾认为,那就是可以值得他追随一生不会言悔的光芒。
  只是当一直认为的不复存在的话,或者根本从来有存在过的话,自己还能坚持吗?在这之前自己跟本就有思考过这个问题。
  如果一开始真心对我好的苌摄风根本存在过的话,我付出的一片心思又该投向何处?如果地牢中那个男人是玩弄了我的身体,你这样玩弄我的心灵又有什么分别?
  苌摄风深深看进苓蝶漪微微回避的眼里,低叹了一口气:「蝶漪,你恼我吗?」感觉手上托着的细白下巴震了一震。
  「映雁那小家伙,自算以是,什么不该说的都说了。」
  是这样吗?是不是如果他一直有说出来你就打算一直这样瞒骗我利用我?玩弄我的真心?
  如果你要我报恩,仁义良知我还是懂的。但你又何必这样玩弄我?
  「蝶漪,我认我有对不起你。但是,这是有原因的。」
  有什么原因可以让你这样玩弄一个人?一直一直那么地相信你,现在你所说的一切都不过是在令我继续为你所用中找借口吧了。想到这里苓蝶漪不禁心中一凛。莫非他已看穿自己想要暗中抗命了?
  苌摄风见他也不作声,只是一个劲儿地瞪着自己,挂起一个苓蝶漪太熟识的?柔笑容道:「我问你,蝶漪,还记得当初囚禁你的那家族吗?」
  子夜泉中的灵光骤地凝聚,充满警剔,苓蝶漪一下子自地上站起,连退几步,和苌摄风成两厢峙立之势。「你……苌主人提这个干什
  么?」
  苌摄风好整以暇地用手把玩落在肩头的树叶,一副悠悠然的神态,眼睛却不离如同受袭的小动物一样的苓蝶漪道:「当初囚禁你的那一家人,就是木子那个家族。」
  「柰?」苓蝶漪震惊又疑惑地脱口而出。他忘记当初推断出来的木子的本姓是什么。但随即又摇摇头。「可是你们告诉我是慕天……」
  「蝶漪,慕天家,就是你那个木子的姑母所嫁去的家族,那时候在牢房里对你为所欲的,就是你那个木子哥的表兄,」苌摄风顿了一顿,好象特别小心的说着:「柰凌云。」
  「你说是慕天家的……」
  「慕天家势不比柰家庄,那个木子的姑母嫁去后所生的第一个儿子就跟了柰家姓。」
  苓蝶漪有点了然。可是他又摇头:「就算是这样……就算是和柰家有关,那也不关木子的事。」抬起头正视苌摄风的双眼道:「这是我的仇,苌主人应该让我决定怎样做。」
  苌摄风听罢脸色一沉,迫近苓蝶漪,迫至一个树干上,手双臂把他环在树干和自己之间,苓蝶漪不安地看着苌摄风眼里隐隐爆出的星光。
  不是?柔,不是坚持和决心,而是愤怒。不像抱打不平,更像是看不顺眼他的处之泰然。
  「如果说,我也有仇?」苌摄风克意压制似的询问,带有微微威胁的意味。「你也不愿意帮我?」
  苓蝶漪一副平淡自恬得令苌摄风暗里焦急不已的表情,望进眼前那双同样深湛的黑瞳里。「我自己受这样的对待已经……你叫我怎能再把这种痛苦加诸别人身上?」
  「所以说,这次你不愿意帮我了?」
  「你说过一切都是我自愿可以选择。做,与不做,你本来就不当我下人。你说要由得我。不是吗?」我与映雁是不同的,不是吗?
  看面前转着委屈水波的泉般黑瞳,心思百转。苌摄风就知道蝶漪这小子,一向心地很纯洁、善良的,连只虫也也不敢杀,也不舍得伤人,事事委屈自己,生怕害其它人伤心。以前被派去的任务,因为都知道对方是大奸大恶的人,甚或见识到对方是如何像以前那个男子一样欺负弱小,所以要他狠下心去欺骗对方都什么问题。
  而且,说是以色相诱,苓蝶漪却不曾真玉帛相见示人。通常当对方正要踌躇满志地衣解带时,到最后不是刚好被映雁斩杀了就被毒杀了,反正不杀也是要迷晕的。
  为了不伤害其它人宁愿受伤的是自己。我都知道的。他是那么的善良。太善良了。最容易心软。
  瞧瞧他对映雁的态度就知道了,老认为有问题的是自己,以为忍让可以解决一切挑衅。
  你可知道,有些人就算不找麻烦,麻烦也会自己找上门?被傷害的是?自己所以你能夠泰然視之,但有有想過如果被傷害的是你所珍惜的人呢?
  当计划一开始的时候我就一直在怕…怕他把持不住,会动了真心。最糟的情况是,蝶漪就算不是真爱上柰御风那混小子,至少也是产生相交之情了。
  「那,你可知道,并不只你一人有这样的遭遇?」苌摄风一反平常的倜傥举止,双手掐得苓蝶漪双肩发痛。苓蝶漪轻轻挣扎,但手上的力度却钳制得更紧。
  「你不想知道,在你之前是谁关在那儿吗?」苓蝶漪抬眼望着眼前人俊美英挺的面容,忘了挣脱桎梏的动作。「你果然什么都忘记了吗?苓家独制的忘情药果真名不虚传。」苌摄风举头狂妄地笑,然后面对一脸呆然的人,眼底深处骤现狂怒深恨,咬牙道:「在你之前,被关在那里的,是我。」
  苓蝶漪听见耳边「轰」然一声,有什么当即断掉了。但碍于被苌摄风紧抓在怀里,并有跪倒。不知为何喉头哽咽,颤抖的手抖着震着,好不容易摸上苌摄风的俊脸。
  这样的双眼,时常挂着倨傲笑容棱唇,一举手一投足都带有专贵之势的苌摄风,这样的摄风,也曾被关在那样昱见天日里的地方,被这般折辱?
  然而,苓蝶漪还是下识地摇头。「就算……你也曾被柰凌云给……」
  「折辱我的不是柰凌云!」苌摄风怒吼,但不知为何又随即出现一个痛苦的表情。太怪了。这半天发生的事太奇怪了。他不认识这样的苌摄风……这样的摄风不是属于他的……
  「我就明明白白的告诉你,这次任务你是做定了。」那棱角分明,吻过苓蝶漪千篇的唇,贴在那玉贝似的耳边,呼气道:「你记不记你常咟娥说,以的梦里,不只有你一个人?有抚琴的人,有……我好象忘记告诉你,你那跟据你梦里的记忆让我教你弹奏出来的,那是你父亲的曲子。那抚琴的人一定是父亲。能听那首曲子的人不多,有几次我也有幸听过。」
  无视苓蝶漪震惊的眼神,苌摄风悠悠说着:「他真是一个?柔的人。也是一个很伟大的人。为了救我,不惜以你来相换……」
  「你说什么?」不可置信地盯视着这熟识又陌生的人,「你……我代替你?」
  不理那蚁般反抗的力气,不理会无助仿徨的询问,「可是那并不是当时那位柰当家的意思……所以……他就杀了你父亲。」说完忽地把苓蝶漪早已不能独自支撑的身体拥入怀中。
  「我一直这样的照顾你,这样的教养之恩,这样的手足情谊,你都想要不念的话,不要紧。不想回报我不要紧。可是,真要说起来这还算是你不共戴天的家仇呢,我在旁看你真的看不过去。」说着又偷看苓蝶漪的面色,居然发现他已经不抖了,一双剪羽低垂着,看不见底下的无底幽泉。脸色很平静,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见他这样目无表情,摄风又开始有点怒火上升,线条深刻的双眼开始拨出火来。「你本来就有义务这样做!」
  仍然不动。不眼也不望他,仿佛被人对吼叫不是他。
  「苓蝶漪!」再一次蓄意冲着这冰石雕似的人儿怒吼下,摄风满意地终于看到他有所反应。
  苓蝶漪眼一眨身子一震,极缓慢地,子夜泉一样的眼睛幽幽对上那怒目似要噬人的火样瞳孔。
  他居然在生气。他居然比我还生气。
  还用这样的理由来对着自己义正词严的说教。
  原来是他欠了他么?原来是这样么?
  数落他忘恩负义,和他说家仇族恨,跟他道兄弟情义。
  明知他不愿再理过去的什么恩怨,明知他只想平淡的过日,和想见着的人在一起……
  为什么他非要这样把他平静的心添上仇恨不可?那为什么他到现在才告诉他?
  因为他要自己为他所用吗?而现在他又拒绝了所以才迫不得已告诉他这个事实吗?他以为这样他就会心生怨恨,成为他复仇的工具吗?
  可是,苓蝶漪懊恼又害怕地发现,自己心底里的确浮现出一种情感。无处发泄的,痛心的,丑恶的情感。这一切,在告诉他,应该照着苌摄风的一切做。
  柰家是他杀父仇人。柰家是折辱他们的人。柰家的这个仇,不共戴天……
  不!我不想要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