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节
作者:天马行空      更新:2024-04-07 11:55      字数:4924
  “大森医生……”
  水泽不明就里,不知道该怎么办?他看看四周,刚刚在一旁的护士也不见了。
  “医生,你怎么了?我说了什么奇怪的话吗?”
  “对、对不起。啊,好好笑!”
  大森勉强收起笑容,抬起头来。表情跟刚刚严肃地问诊的女医脸孔截然不同。
  “水泽先生果然跟晓讲得一模一样!”
  医生直接称呼日下部的名字。
  水泽想起第一次见到大森时还为她直呼晚这个名字而感到嫉妒。
  “日下部医生到底说了我什么?”
  水泽忍不住要问。
  大森压住胸口,好像要调整一下笑岔了的气。
  “他说什么是个秘密。”
  “秘密?大森医生!”
  水泽情不自禁地站起来。
  大森若无其事地朝着隔开诊疗室的门帘后面叫了一声。一个拿着银色盆子的护士应了一声出现了。
  有不相干的人在场就不方便再讲私人事情了,可是,水泽仍然逼问一胜无辜的大森。
  “医生,那个……”
  “水泽先生,看你的门诊单,你几乎什么都没吃嘛!难怪会头晕。今天先打一瓶点滴。我会写好处方筹,请到附近的药局去拿药。”
  “医生,我们活还没……”
  水泽不知道该怎么说,就被护士拖也似地带出诊疗室,然后推进有一张简单的床和莫名其妙的器具排列着的处理室。
  水泽忍着昏昏的头,被护主推倒在床上,卷起袖子。
  “对不起,这个点滴?”
  “不要担心,两个小时左右就好了。睡一觉就没事了。”
  护士满睑笑容,企图安抚怯生生的患者。
  来不及反驳,手就被固定住了,点滴的针头刺了进来。
  连痛都来不及叫。
  护士开朗地说:有什么需要请叫我,然后消失在门帘后面。
  水泽躺在床上,呆呆地看着一旁的点滴和底下伸出来的管子。
  这些无色透明的液体是什么啊?还来不及问就被打了点滴,最近医疗业界不是一再鼓吹要把治疗内容详细跟病患讲解清楚吗?这种观念好像不适用于这家医院。
  水泽看着缓缓滴落的点滴,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然后放弃一切似地闭上了眼睛。
  他知道再多想也无济于事。
  可是为什么老想到日下部呢?
  是因为大森讲了语带玄机的话吗?不,就算没有人说什么,他也会一直想着日下部。
  他突然就走了,还把钥匙寄回来。在电话里听到他的声音又害怕他说起分手的事,因而挂了他的电话。
  干脆就听他说分手的事好了。或许就不用再想这么多了。
  水泽一边在心里反刍着这个没有答案的问题,一边渐
  渐地坠入不知不觉中造访的睡梦中。
  早上天气明明还那么好的,过了中午却开始罩上马云了。
  水泽坐在计程车后座,望着快要下雨的天空。
  “……好像要下雨了。
  他茫然地前哺说道,那个心情似乎非常愉快的司机很客套地应了他一声。
  从上了这部在医院前面等乘客的车之后,司机就一直显得很高兴。找到话题就自己讲个没完,连现在水泽随便讲了一下天气,他也可以扯上老半天。
  水泽左耳进右耳出,突然听到一句话,隔着后视镜看着司机。
  “气象预报说会下雪吗?”
  司机隔着后视镜看着把手搭在前座上的水泽,很夸张地点点头。
  “是呀!真是的。对滑雪场的人来说,不下雪是攸关生死的问题,可是在都市里生活,雪就只是一种麻烦了。晤,其实我也不是讨厌雪,雪也挺漂亮的,只要难一点雪,就可以把所有讨厌的东西都遮掉了……”
  水泽敷衍着滔滔不绝讲个不停的司机。隔了车窗看着又黑又重的云,突然觉得自己把车子留在医院是一大败笔。
  打点滴的过程中不知不觉地睡着了,因为觉得疲倦,就把车留了下来。
  可能是好梦正酣时醒来吧?打完点滴,被护士摇醒的时候,医院也快接近中午午休时间了。
  或许是打了点滴,还睡了一觉的缘故吧?头不再觉得晕眩了,可是老觉得全身俯懒,于是就把从公司开来的车停在医院的停车场,搭计程车回家了。
  医院离所住的公寓并不远,开车一下就到了,如果愿意,甚至还可以走路回家。
  可是水泽却没有开车回家的心情。结了帐拿了处方笺,就跳上在医院前排队候客的计程车。
  直接回家的话距离太近,水泽便请司机先顺路到车站前的药局,然后再开回公寓,这个心情极佳的司机一口就答应了。
  现在水泽的膝盖上就放着装在药局袋子里的药。司机先生不但截他到药局,还帮他去拿了药。
  他觉得这个司机好亲切,可是这如洪水般的聊天方式却让他敬谢不敏。
  水泽适度地附和司机的话,很快地就到家了。
  在阴暗的天空下,有珍珠白外观的公寓看起来好耀眼。
  水泽道了谢,付完车资就下了车。
  他站在人行道上,抬头看着公寓。
  真不想回来。
  不想这样回到日下部的公寓。
  可是,水泽的行李还没有完全从日下部的房子搬回自己的家。
  这几天忙得连今天是星期几都不知道了,也没心吃饭,几乎快成了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了。
  在这种时候根本无暇想到要搬走自己的行李。虽然不想待在这里,却又在这个有着日下部气息的房子里一天度过一天。
  ——现在日下部医生不知怎么样了?
  他正在新医院里忙着吗?工作时的日下部机灵得跟平时的迷糊样简直是判若两人。因为他几乎是面无表情,一点也不和善,甚至可能会被误认为是个可怕的人。
  可是,日下部其实是一个常常发呆却又大胆的人。有一张漂亮得让人几乎移不开视线的脸孔。
  水泽站在人行道上,看着乌云低垂的天空。
  用全身感受着比平常阴冷、沉滞在心底的空气。
  这是下雪前的空气。
  雪只要开始下就会变暖和的,只有下雪之前才会冷。
  冰冷的空气蟋缩在低沉的雪云和地面之间。之后才会下雪。
  明天一觉醒来时,整个城市可能都变成一个银色世界了。
  水泽茫然地望向公寓门口,看到一个细瘦的人影。是一个穿着西装的年轻男人的背影。
  不会吧?
  好像!不,就是他!可是日下部已经离开了。不可能是日下部。
  水泽定定地隔着玻璃看着大门。玻璃对面的他好像发现了,回过头来。
  “——日下部医生……”
  水泽呼唤着这个名字,开始狂奔向前。
  他爬上通往人口的楼梯,急急地穿过自动门,跑向大厅。
  “水泽先生,你为什么这么慌张?”
  日下部轻轻地笑着,歪着头问。
  “……你才是,发生什么事了?”
  水泽一边调整紊乱的气息,一边选择措词。
  他有好多话想说、想问。可是,现在脑袋里却是一片空白。
  他只是定定地看着几天不见的日下部,屏住了气息。
  日下部想了一下,终于开口了。
  “我在想,平常从那边搭车到这边来要花多久的时间。搬行李到那天是非假日的晚上,花了两个半小时,我想,白天的话大概两个小时就可以到了。”
  “你……算什么时间?不是都无所谓了吗?你不是已经调职到那边的医院了吗?这边不是已经没有必要了吗?”
  水泽握紧拳头,压低声音说。
  眼前的日下部表情依然不变,摇了摇头。
  “还有必要。”
  “你忘了什么东西吗?或者是回来处理那些家具的?如果真是这样,那我会利用一天把行李搬走,你就直说无妨。”
  “水泽先生要搬离这里吗?”
  “搬走的人是你!”
  水泽挥了挥紧握着的手,狠狠地瞪着日下部。然而,日下部虽然挨骂了,却仍然一脸事不关己的表情。
  水泽的怒气越发地沸腾了。
  “你突然就走了,还把钥匙寄回来!就连那通电话,我根本也不想听到你的声音!一想到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就说要分手,我就好害怕……”
  水泽再也说不出来了。
  他终于说了。
  他把如此孩子气的感情,一股脑儿往日下部身上发泄。
  日下部不可能会了解这种心情的。他的感情起伏是那么地少,所以即便他只是轻轻一笑,就会让水泽有幸福无比的感觉。
  好喜欢日下部。可是,自己越是想日下部,日下部就越不想他——
  “对不起,水泽先生。”
  日下部静静地说道。
  站在门口,紧紧地咬住嘴唇的水泽脸颊倏地一红。
  “……请你不要道歉!这样会更让我难过!”
  水泽抬不起头,难过地说。
  他难过得眼泪快掉出来了。
  他像小孩子一样对日下部怒吼,发泄自己的感情。
  水泽低着头,瞪着入口处的地板。日下部的鞋尖犹疑似地出现在他的视野之内。
  “水泽先生,对不起。”
  日下部说着,摸着水泽的肩膀。水泽被抱个满怀,不禁倒吸了一口气。
  “医生?”
  水泽惊吓之余,企图用手臂挡住紧抱着他的日下部的身体。可是,日下部却像个孩子紧抱着父母一样,死抱着不放。
  水泽就着被抱住的样子,惊慌地看着四周。
  还好现在看不到公寓的住户或来往的行人,可是这会儿可不是让一个男人在外头拥抱的时候。
  水泽惊慌失措,想解决目前的窘境,可是,身体被日下部紧紧抱住,根本动弹不得。
  他一直以为只有自己一厢情愿地想要拥抱对方。
  他们在奇妙的因缘巧合下发生关系,同住在一个屋檐下。可是,他一直以为只有自己一厢情愿想拥有被他抱在怀里的对方。 日下部总是自由自在,让人难以掌握。
  他不配合任何人,也难以想像他会对某个人执着。
  所以,那个下雨天,当他撑着伞到水泽家里来时,水泽好高兴,觉得自己是个特别的人。
  在日下部突然说要调职,在钥匙被寄回来之前,水泽一直认为自己对日下部而言,是个特别的人。
  或许这样就够了。
  水泽轻轻地松开日下部的手。
  日下部狐疑地看着水泽,水泽也看着他的眼睛。
  “我好喜欢医生,现在也一样,所以我怕看到你的脸。我也要离开这里了。”
  “水泽先生,那是……”
  “以前承蒙你的照顾。”
  水泽用陌生的道别口吻说道,根本不像是一起同居过的人。
  是的,他们总是像两个陌生人一样,从来没有直呼过对方的名字。原本跟日下部之间或许就像个有距离的陌生人一样吧?
  水泽拿出放在西装内口袋里的深绿色钥匙圈,从几把钥匙当中拿下这栋公寓的钥匙。
  他拉起一脸愕然的日下部的手,撑开他的手掌。
  轻轻地将银色的钥匙放上去。
  “还你,还有这个。”
  水泽又把手伸进口袋,拿出一把什么都没有系的钥匙。
  是日下部寄回来的那一把。
  水泽把这把钥匙叠在日下部手上的那把钥匙上。
  同样的两把钥匙静静地躺在日下部手上,日下部紧紧地握住钥匙。
  “——我明白了。”
  水泽轻轻地点点头。
  一切都结束了。
  水泽不想露出悲惨的依恋模样,头也不回地转过身。
  正当他要走出大门时,日下部突然抓住他的袖子。
  “水泽先生,清等一下!”
  “什么事?我们已经无话可说了。”
  “不,不是这样的。”
  水泽想甩开日下部的手,却听到不可思议的话。水泽停住脚步,定定地看着日下部。
  “……,不是这样?”
  “嗯,你弄错了。这把钥匙……”
  日下部说着,从自己的口袋里拿出深绿色的钥匙夹。跟水泽身上的一样。
  一开始用这个钥匙夹的是日下部。
  水泽是后来才去买的。他想起日下部曾带他去的那家店,气氛跟日下部的气质很相配。
  日下部打开钥匙夹,拿出几把钥匙,取下其中挂在最里边的两把钥匙。
  他拉起水泽的手,将他的手掌撑开,将两把钥匙放上去。
  “其实我要寄给你的是这把钥匙才对。我想把新房间的新钥匙寄给你。”
  “你是说……”
  水泽不知道该怎么说,显得语无伦次。日下部也张开自己的手掌。
  他拿起其中一把钥匙,放到水泽手上,同时从水泽手中拿了一把钥匙过来。
  “其实应该是这样的。”
  “日下部医生……”
  水泽仍然不知所措,日下部对着他轻轻笑道:
  “我今天回到这边来,可是没有钥匙,进不去。”
  “怎么会……那么……”
  水泽不知如何遮掩自己通红的脸。
  他紧握住手上的钥匙,企图掩饰过去,顺势将日下部拉了过来。
  用力一抱,怀念的味道扑鼻而来。
  穿着休闲外套的日下部,有一股温暖的感觉。
  怀里的日下部极力忍住笑。
  “我才觉得奇怪。上次打电话给你时,你竟然说不想听,还挂断我的电话。”
  “你……都是你的错呀!谁叫你突然就说要搬家,还把公寓的钥匙寄回来。我以为被你抛弃了。还有,那通电话……”水泽的声音更然而止。
  他突然松开拖住日下部的手。日下部一脸疑惑。水泽轻轻抓住日下部的手。
  “怎么了?请不要话说一半就停了。”
  水泽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