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 节
作者:孤独半圆      更新:2024-03-30 10:50      字数:4917
  在看见冷芳若的贴身婢女水月的那一刻,德太妃心中仅存的一丝希望被浇了个透心凉。如若此事同芳若有关,如若这又是芳若同珑瑜间的一次斗法,那房内的女子,房内的女子?!
  德太妃强抑下去的一口气还没提上来,却忽闻身后传来清淡男声:“你的主子,芳华郡主,人在何处?”
  仅仅是这么一个问题,就把早已面临崩溃的德太妃逼入了绝境,猛然回头狠狠盯上身后那张清冷容颜,如今这目眦尽裂脸色苍白的老妇哪里还有一点雍容太妃的气质?
  “圣上此话何意?这凌霄殿之事又关我孙儿芳若何事?珑瑜早先便是请旨回宫,如今这寝宫里的女人,一定是…”
  下一刻,激烈的话语却被冷冷打断:“这寝宫里的,绝对不会是珑瑜。”
  短短一句话,却是犹如破了百尺寒冰凌厉而出,字字铿锵,句句寒意。那双永远淡漠清冷的凤目中此刻带上了凛冽戾气,看入人眼,冻结人心。死一般的气氛中,东离国君再次开口,一字一顿:“绝对,不会。”
  自卷入这东离纷争的那日起,他自幼捧在手心里爱护长大的小公主,便是,渐渐变了。她不再开心,亦不再单纯,她背着他做了很多谋划算计,他心知却不挑明,心痛却不阻止,至少这样,能让她安心。
  他这一世,皇权之争,登基为帝,征战沙场,血亲叛乱,没有一样是他所愿的,唯独除了这个皇兄临终托孤的小公主,是他心头挚爱。他想她能无忧长大,愿她能平安一世,希望她一生都能远离纷争幸福快乐,只是这样单纯的念想,却亦只是奢望。
  他护不了她一世长安,她便只能自己强大起来保护自己,这本是他这做皇叔的无能,每每面对着那张透着倔强的小脸,那些让她离开东离,劝她放弃复仇的话,他一句都说不出口。
  所以,今时今日,此时此刻,若那门内真是他的珑瑜,那便全是他的错!他放任了珑瑜去复仇,放任了珑瑜敌对那心狠手辣的安王,他明明心知珑瑜将自己至于了怎样危险的境地,他却是,什么都做不了!
  轮椅扶手上的长指用力曲起,握上手中白玉手件,指节根根分明。第一次,自那日出征遇伏,中计致残以来,这是他第一次恨自己无用,恨老天不公,恨自己为何当初没有强硬将珑瑜送去中山和亲。那双清冷的凤目里氤氲了暴戾之气,血缘亲情又如何?江山稳固百姓安康又如何?如若今日他的珑瑜有个三长两短,德太妃,冷芳若,冷齐沣,白信,一个都别想活着离开这东离后宫!
  凌霄寝殿外,形势一触即发,气氛死一般沉寂。却忽闻身后传来一阵清淡女声,声音不大,却如同那雨后春笋破土而出,打破了这冰封的死寂。
  “怎么了?”再次开口询问,对上众人齐齐看过来的目光,凤目轻转望见皇叔那略显苍白的脸色,她快步走到皇叔身前,握上他的手心:“皇叔?”
  另一侧,如同见鬼一般盯着公主的德太妃已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珑瑜?你…你…?”
  “我?我刚刚同驸马一道游御花园去了…”
  话音未落,忽闻大殿那头传来一阵尖利疾呼,方才一直瑟瑟发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的侍女水月磕头不止,泣泪横流:“奴婢知罪,圣上饶命!郡主,郡主她见公主不在,说是要试穿公主的嫁衣便进了殿…奴婢拦不住…奴婢知罪,圣上饶命啊!”
  “若儿?若儿啊!”一边,本已是站不稳被嬷嬷搀扶着的德太妃闻言猛然挥开嬷嬷的手,推门便冲入了寝宫大殿。一时形势完全乱了,好几个宫人跟着太妃娘娘冲了进去,刚一进门,却听见殿内爆发出一阵非人般的尖利呼喊,禁军统领周乾顾不得思考,赶忙带着人马紧跟着冲入了进去。
  整个过程中,四周乱做一团,东离国君却是神色清冷一言不发,握紧的五指死死扣着手心里的那只小手,捏得她生疼。她从未见过皇叔如此神色表情,犹豫着开口,却换来皇叔冷冷一眼,再不敢多言。
  待到昏厥的德太妃被搀扶而出,周乾神色异样欲言又止前来复命,才闻国君淡淡开口:“里面的男子是何人?”
  周乾开口,表情就如同吞了一只苍蝇一般恶心:“回禀圣上…里面的男子,是安王世子殿下…”
  ------题外话------
  黄蜂尾后针,最毒妇人心~其实这妇人可以很毒,男人同样可以很毒哇!
  今天首订白欣喜地撸了一万,里面驸马公主皇叔各有爆点,还虐了渣男渣女,大家有木有爽到哇咔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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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56 大婚夜
  是夜,夜上三更,深宫内院一片沉静,珑瑜公主静静跪于重云内殿,高位之上,东离国君淡淡注视殿下垂首不语的少女,容色清冷。
  芳华郡主下药被识破,公主以牙还牙进行反击,同时借机毁了冷齐沣和薛小姐的婚事。今日之计,一石二鸟却是太过阴毒,她一意孤行独自筹划了整件事,便是觉得皇叔绝不会同意她如此行事。
  殿下跪着的少女,紧抿的红唇透出一丝倔强,清冷凤目中却带着和年龄不符的淡漠。
  前世冷芳若的恶毒,皇叔并不知晓,所有她心中的仇恨扭曲,亦是无人可说。这一世,她用了同样的方式毁了冷芳若,如今自己在皇叔心里,也不知是个怎样的形象。
  淡淡看着堂下那红唇紧抿的倔强小脸,国君轻轻叹出口气来。今日之事,如若不是香炉翻倒让珑瑜偶然察觉了媚|药,今日在凌霄殿受辱的,便是珑瑜。只要一想到这里,胸口便是阵阵郁结,便是一句重话,都说不出来了。
  要让他的小公主永远保持天真无暇,又要让她远离毒蛇猛兽的侵害,如今形势若是他还抱有这样的期望,那便是他太天真了。
  终是叹出一口气来,宣了公主起身,皇叔淡淡开口:“珑瑜,不到一月便是你大婚之期,之后你便留在凌霄殿好好修习礼仪,其余的事,不必再管。”
  公主缓缓起身,恭敬垂首:“珑瑜遵旨。”
  公主离开重云殿时,皇城内外已是更深露重。后仰靠上龙椅后背,轻阖了凤目,年轻帝王闭目养神,脑中细细过着今日发生的种种。
  殿外,宦侍常理轻步而入,走到高位之侧,低声禀报:“启禀圣上,方才禁军来报,轩逸宫侧殿一厢房中发现三具男子尸首,据查,是今日随芳华郡主进宫贺寿的艺者。”
  听闻禀报,凤目微揭淡看过来,那素来清冷的双眸中渐渐带起一抹深意。恰好翻倒的香炉,适时出现的证人,完美无缺的掩护,今日之事多处都显得过于巧合,而这最后发现的男子尸首,却是为这环环相扣的计划加入了最后一环,解释了所有的违和感。
  “看来,珑瑜七国选婿,倒是为自己挑了一位好驸马,”薄唇轻勾扬起一抹淡然笑意,国君淡淡开口,“传朕旨意,从禁军中抽调一支精锐,由周乾亲自领兵,日夜守卫凌霄殿。”
  ——
  东离德太妃大寿,欢天喜地的庆典最终却以太妃娘娘受惊过度一病不起这般惨淡的结局收场。
  虽然太妃娘娘缠绵病榻仍旧心念自己那一对孙儿,多次要求圣上封闭消息彻查此事,只是宫中人多口杂,当夜耳闻亲见凌霄殿丑事的人亦不在少数,此事不日还是慢慢传了开去,渐渐传到了宫外。
  而那日凌霄殿丑闻,最匪夷所思的地方,便是安王的一双儿女,口口声声均称,自己是被珑瑜公主所害。这样的一家之言,却在随后愈演愈烈的传闻中被分析反驳,最终成为了无人相信的辩解。
  当日,芳华郡主和安王世子前后离开轩逸宫戏台,不少人都看见了,二人并不像是受人胁迫或神志不清的状态。那试问,一个郡主,一个世子,之后又为何会先后到了公主寝宫?若是芳华郡主当时是一时起了心念去偷穿公主嫁衣,那安王世子呢?对着公主寝宫之内穿着公主嫁衣的女子做出这般不知廉耻之事,明显就是借着凌霄殿无人看守,蓄意轻薄公主!
  于是,德太妃生辰当夜凌霄殿寝宫发生的种种,圣上虽是未下定夺,所有听闻传言的氏族大臣宫人百姓心中却早已下了论断,将那安王世子判为了禽兽不如的败类!
  随后,薛家不动声色拒了婚,福溪长公主近日的眼神态度也变得意味深长带上了冷意,这几日安王冷岚的情绪已到了爆发边缘,厢房之内大掌狠狠砸上圆桌,四根桌角齐齐断裂,桌上的油灯坠到地上,热油撒了一地。
  身侧眉头紧锁的丞相白信出言相劝:“王爷息怒,如今万万不可贸然对公主下手!”
  而此刻已是怒发冲冠如同一头暴怒雄狮的安王又岂能听得下如此劝言,转身回眸,瞪圆如铜铃般的双眼死死盯着白相,安王牙咬切齿:“不能对那丫头下手?!那丫头毁了本王计划,毁了本王一双儿女,本王要她千百倍地还回来,本王要她死无葬身之地!”
  “王爷,此事万万不可!”而那白信,虽然只是个身形单薄的文官,多年位高权重亦是练就了铁腕,开口语气强势:“如今形势安王府已失去了拉拢薛家的机会,护国将军府虽是盟友,可若是珑瑜公主出了事,谁知那萧寒会做出怎样的事来?若是公主身死,圣上定会抽调龙虎营向安王府宣战,届时若是萧寒反了,龙虎营加上北域十万大军,对上福安连禹联军,定是玉石俱焚!即便最后打赢了,也是山河破碎国门洞开,没有兵权在手,王爷届时如何守得住东离江山?!”
  一番话字字珠玑掷地有声,一双阴鸷如鹰的深邃眼眸中仍是透出冷戾,方才那番话安王却显然是全听了进去。看着对面隐隐透着戾气却渐渐找回了理智的安王,白相沉声开口:“当日之事圣上没有借机宣扬查办世子殿下,便是走了一步缓和战局的棋;王爷要做的亦不是火上浇油将这好不容易才平息下来的局势再翻过来。如今既然萧家没有悔婚之意,当务之急便是操办郡主与萧将军的婚事,先将护国将军府稳住;事已至此,珑瑜公主的大婚定将如期举行,王爷不如暂时休战韬光养晦,等待那打破僵局的好时机。”
  老相话中暗藏玄机,苍老却精明的双目中一闪而过的精光安王亦是看得真切,随即心思一动:“你是说…”
  老相垂目拱手,嘴角带起微不可查的阴冷笑意:“回禀王爷,当年跑马滩一役,圣上遇刺触发了体内寒毒,如今毒素侵体,即便没了淑贵妃,圣上的身体恐怕也已是撑到极限了。”
  ——
  随后几日,宫人侍女便像是流水一般穿梭在凌霄殿的各个宫室,来来回回,络绎不绝。
  大婚的礼仪实在太过繁杂,要做的准备也实在是太多了。
  熏香修面,花浴纤体,每日清晨起来便是如同操练一般按着规矩走一番,用过早膳之后,先是熟记繁文缛节,再是练习大婚流程,尔后还要挑选首饰花样,过目礼单陪嫁。德太妃凤体微恙,宫中没个年长的皇族女眷,也不知是谁灵机一动寻来了闲着无事的三宫嫔妃,于是每日除了要应对那枯燥无聊的礼仪练习之外,还要应付各位娘娘的热心陪练,这几日送往迎来心力交瘁,公主已是到了承受极限。
  又是一日,天气闷热得直叫人昏昏欲睡,头顶着同大婚当日所戴凤冠等重的礼冠,挺直腰板按着嬷嬷的教导绕了好大一圈回到桌前的公主殿下终于体力不支,趴倒在桌上。
  “公主,公主…”身后侍女乐桃捧着茶水上来,柔声劝道,“公主再练一次吧,嬷嬷说还未到午时,还有时间再走一次。”
  她的每一日,要做什么均是按着时辰完全安排好了,由嬷嬷一件件盯着完成的。虽说大婚之期已近她准备时间不够,虽说历朝历代的公主出阁前都是遵照同样的安排练习的,她还是想不通,明明已经走得很好了,还要按时按量天天练习是为了什么?
  公主趴在桌上纹丝不动。
  “公主—~—”乐桃在身后拖长了音调好声劝。整个凌霄殿,谁都看得出来公主近日心情好得完全就不像公主本人(这话说的…),那每日的练习,虽然公主大多是沉着脸做的,但是试问,若是公主自己不愿意,又有谁敢上前逼上一句?
  乐桃作为嬷嬷的小帮手,这几日监督练习非常严格:“公主,我们再接再励,再做一次便可以用午膳了。”
  却是利诱不得,公主摆摆手:“让嬷嬷回去吧,本宫今日不走了。”
  乐桃叉腰:“公主,您这样的态度怎么行?!”
  这一声嚷得不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