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7 节
作者:雨霖铃      更新:2024-03-30 10:49      字数:47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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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泰宁侯夫人的位置并不好坐,那么多人挖好了坑等她跳,她表面云淡风轻,其实内心一直保持着警惕,她觉得很累,可是丈夫和自己是一条心,龙凤胎玉雪可爱,她已经很满足了。
  是的,人要懂得知足。怡莲提着食盒走进内书房,发现丈夫正伏案而眠,她轻轻将食盒搁在圆桌上,走到书案前整理散乱的纸张和笔墨。
  书案右角落处,有一个不起眼的官窑粉彩瓷砚,从她嫁过来至今,这个砚台一直摆在这里,却从未见丈夫使用过,可这个半旧的瓷砚却并没有多大的鉴赏把玩价值,她曾经好奇的问丈夫这个瓷砚的来历,丈夫说,这是他贫寒时,一位故友所赠。
  五年前,怡莲终于明白那位故友是谁。那年陈灏生母容氏过世,她偷偷过去以儿媳妇的礼仪,给容氏擦身换衣,整理遗物,从一个旧榆木箱子里,找到一沓以前的礼单,她无意中发现,那个半旧官窑粉彩瓷砚的原主人到底是谁了。
  是她的妹妹睡莲。丈夫以前在马车上总是异样的沉默,新婚时她忍不住问丈夫在想什么,他说:“……这街上人来人往,人们只顾着匆匆往前走,却不知道他们想要的其实在刚才擦肩而过的刹那,已经失去了。可是他们浑然不知,还是埋头往前赶路,其实无论他们多么的努力,到最后,只能和目标越走越远,他们能够选择的,就是放弃,否则拖着心里偌大的包袱的上路,只能越走越累啊……”
  是擦肩而过么?她回娘家颜府找生母宋姨娘打听九妹赐婚那天,家里还有什么人,宋姨娘想了想,说那天泰宁侯上门拜访你九叔,只不过你九叔进宫了,回来时说皇上给你九妹妹和顺平伯赐婚。
  往日种种的疑惑,似乎都有了个合理的解释。依九妹妹那时候的年龄,还有平日里的表现,这是一场落花有情,流水无意的幻梦罢了,所有的回忆和遗憾化作一个半旧的粉彩瓷砚,孤独的待在书桌的角落里。
  知道真相,怡莲并有预想到的激动或者释然,她想的是那年在马车上,丈夫得知她有孕时狂喜,那一瞬间,丈夫眼里所有的迷惘全都消失了。
  她挣扎一整夜,在黎明生下龙凤胎时,丈夫看着床上两个包裹着红扑扑猫崽子般娃娃的襁褓,搓着手不知该先抱那个,他最后选择抱起了女儿,笑着说闺女轮廓长得像他,但以后个性还是像你比较好,温柔娴静,怡美端庄,我们的嫡长女长大后就该是这个样子,你看,她的小嘴樱桃般红润晶莹,就叫她樱儿吧……
  回忆往日种种,怡莲暗暗决定和丈夫一起保护这个秘密,因为这个秘密只属于过去,没有未来。丈夫也说过,背着过去的包袱只会走的越来越辛苦。唯有放下,才得解脱。
  她本以为此事只有她知晓,却没想今日王素儿会以过去樱桃之事,引她猜忌睡莲!特别是如今泰宁侯府和顺平侯府是同盟关系,事关孩子们的前程,这绝对不能容忍!
  想起王素儿临走时狰狞的面孔,怡莲暗想,当初和睡莲一起进府时,还是个蓓蕾般美好的女孩儿,如今怎么变得不堪入目呢?她恶意的猜测睡莲和丈夫,被自己严辞赶出家门,对她以后有什么好处?真是不可理喻啊。
  于是在怡莲心里,她已经将王素儿划入需要防备的小人行列了。
  闻到熟悉白粥的香味,陈灏缓缓醒来,看见妻子对自己笑,“醒了?去洗把脸吃饭吧。”
  时间匆匆而过,眨眼就是六年后。
  早春二月,燕京。
  这个庞大的北方城市,往前追溯百年,再往后跨越百年,这个政治经济文化中心城市几乎每天都在变,但细想来,千百年间,其实这个城市的主题都没有变,始终都是这个国家最大的名利场、各种势力斗争的角斗场、天天上演着成王败寇的故事。
  在位六年的泰正帝如同先帝预料的那样,是个温和爱民的继承人。
  某年,河南大旱,泰正帝大笔一挥,派钦差大臣赈灾,后有通政司密报,说赈灾施粥应该是筷插不倒,这位钦差大臣的粥可以当镜子照。泰正帝大怒,派锦衣卫抓了钦差大臣回京,砍了,派出另一个,结果米粥确实筷插不倒,但是吃死了人——据说是都是发霉变质的陈米熬成的。
  人命就像韭菜一样被死神用镰刀收割着,因病去世的人多了,渐渐就起了瘟疫,难民们疯狂涌向别处,但处处都遭到残酷的拦截——瘟疫是会传染的,谁都不想死,城门紧闭,禁止一切乞讨者进城,乡村男丁们自发组建民兵组织,拿着镰刀斧头守在村口,硬闯着格杀勿论,还就地焚烧掩埋,毁尸灭迹,杜绝瘟疫。
  渐渐的,四处逃奔无果,被逼到绝路的流民中出现了好几个类似陈胜吴广的人物,掰了几根竹子削尖了,再捡几块石头做武器,造反了。
  先是几百流民“攻克”防守最为薄弱的乡村,抢了粮食、屠杀男丁、奸污女人,忘记了他们的初衷其实只为吃上饱饭。
  很快更多的流民为了吃饱饭的目的加入了起义军,然而他们同样很快忘记了初衷,他们报复性的在乡村里烧杀抢掠,似乎忘记了其实那些惨死的人们和他们一样,都是靠天吃饭的贫苦农民而已。
  后世有一部记录逃荒的影片说,大旱生蝗虫,蝗虫吃掉了仅有的庄稼,人被逼造反,就变成了掠夺成性的蝗虫。
  因为恐惧和杀戮和瘟疫一样,都是会传染的。
  起义军迅速膨胀成五十万,还攻下了洛阳城,起义军首领自立为帝,秀才出身的“丞相”还像模像样的以新帝的名义给泰正帝写了一封讨伐檄文。
  泰正帝看完檄文,却没有生气,他先是命人将第二任钦差大臣拖出去廷杖,数目不限,打死算完。去奉先殿历代皇帝灵位前,为枉死的河南人民大哭一场,还下了罪己诏,承认自己的错误。
  最后紧急诏文武大臣上朝,然后文武大臣们听到一个几乎令他们疯癫的消息——泰正帝说,朕要亲自去河南赈灾,安抚百姓,招安匪兵!
  文武大臣们嘴里就像装了一个复读机似的,个个都狂呼:“皇上!不可以啊!”
  确实不可以,因为历朝历代,就没有皇上亲自赈灾的先例——这事应该由臣子干的活计,皇上抢去干了,臣子的脸面往那搁?
  其次,河南瘟疫未平,皇上千金之躯,岂能去那种地方?万一遇到不测——皇上,您好歹先立了太子再去也不迟,不过这种话大臣们也说不出口,因为泰正帝还很年轻。
  泰正帝其实并没有打算真去,他只是做足了爱民如子、先天下之忧而忧的姿态而已,余下的烂摊子,还需要大臣去解决。
  最后是户部尚书、同时是内阁次辅的王大人亲自带钱粮去河南赈灾,这位王大人也是喜欢唱戏的,他随身带了一口棺材,说河南饥荒一天不平,他就一天不离开,他愿意和广大灾民共患难,瘟疫有什么可怕的?横竖老子的棺材都准备好了!
  王大人当然怕死,除了棺材,他还求皇上把太医院五十余名太医带在身边!还装了几十车药材,预备研制治疗瘟疫的药方。
  赈灾的问题解决了,剩下的就是如何洛阳“招安”五十万起义军,泰正帝封顺平侯为元帅,带了二十万精兵,还有火枪火炮的神机营助阵,其实这个架势那里是招安,分明是要赶净杀绝!
  泰正帝再仁慈,他也是个皇帝,一个立足刚稳的皇帝,是容不得任何人挑战他至高无上的地位的。
  顺平侯的军队从出发到班师回朝只用了两个月时间。
  五十万起义军在炮火的轰鸣先自行跑了十来万,还有十来万顽固抵抗的起义军被全歼,另外二十来万听说家乡赈灾人人有饭吃了,有朝廷太医看病治瘟疫,而且回去开荒朝廷免费发放种子,并且五年免赋税,也都扔了武器回家乡了。
  顺平侯凯旋而归,一年后,王大人也带着棺材赈灾完毕回来了,在政绩上留下光辉一笔,王大人无论生死,都永远活在河南人民心里。
  其实这个结果也是意料之中的,因为饿死几十万、病死几十万、再战死几十万,人口减少三分之二,赈灾熬粥的压力当然就小了,平摊到每户人家的耕地就多了,胜利属于活着的人们。
  至此,达官贵人和平民百姓都说泰正帝仁慈。某天,南京礼部的某位侍郎吃饱了撑着,上书泰正帝,说那位贬为庶民、曾经造过反的伪帝的一个儿子和两个女儿一直圈禁在南京皇陵,如今三个孩子都到了嫁娶的年纪,这是人之大伦,皇上您乃仁慈之君,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孤独终老吧?罪不及子女,虽不能重新入皇室玉牒,但皇上应当把他们从圈禁之地放出来,再给他们寻一门亲事是正经。
  泰正帝依旧不生气,立刻回复说,你的提议真是太好了,朕同意。这样吧,既然你这么关心这三个孩子,朕听锦衣卫说你的嫡女和两个侄儿都没有定亲事,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朕还请钦天监还合了这三个孩子和你女儿、侄儿的生辰八字,都是天造之和,干脆就按照钦天监算的吉日成亲吧,朕给三个孩子置办聘礼和嫁妆。
  侍郎听了这个旨意,当即晕过去——如此一来,他们整个家族都完了,皇上真是太“仁慈“了!
  作者有话要说:泰正帝继位时,六请六辞的矫情个性依旧,太会做人了。
  六年了,童男成了少男,比如子龙,少男成了男人,比如临淄王,男人成了老男人,比如许三叔。。。
  图为电影《一九四二》的海报,人和蝗虫合二为一,很可怜,也很可怕。
  ☆、242玉镯易修情爱难全,慈母严父火炼金刚
  燕京东城乾面胡同;这条街有大大小小几十间玉器铺子,此时一个穿着半旧道袍的少年郎手举西洋放大镜,验看一只用黄金修补粘合的白玉镯子,用累丝黄金雕成展翅欲飞的金凤;紧紧的将摔成好几瓣的镯子箍在一起,而且金丝的图案走向将裂缝巧妙掩盖住。
  “天衣无缝,掌柜好手艺。”少年放下镜子,揉了揉有些干涩的眼睛。
  燕京之地,西贵东富,年过五旬的玉器店掌柜也是见多识广的,这少年郎衣着看似有些寒微;但却有一种令人不敢仰视的通身气派,应该是世家大族的贵公子故意穿成穷书生来大街体验平民生活;想和某个清秀的卖花女、卖绣品的少女谈一场风花雪月的恋爱。
  所以掌柜很有眼色的配合这个贵公子演戏,佯装傲慢的说道:“在燕京地界混饭吃,没点看家本事如何使得?您别瞧我这铺子小,我们家族修补玉器的本事却是从唐朝祖先那辈传下来的。”
  若是平常,贵公子八成会被激怒,随便掏出一把远高于玉器的价格的银子甩在柜台上,然后扬长而去,自己就可以白捡便宜了。
  可这位贵公子涵养极好,他小心翼翼的从钱袋里找了一锭十两剪一半的银子给掌柜,“上个月付了五两的定金,这是余下的五两。”
  没有达成预料的结果,掌柜一愣,慢吞吞的接过银子,放进钱柜里,抬手一看,那贵公子居然伸出右手,说道:“掌柜,你拿小秤秤一秤,那银子应该是五两二钱,你要倒找给我二钱银子。”
  掌柜差点憋出一口血来!暗怒您这个气质,那里是在乎两钱银子的人啊!您分明是逗我玩吧?!
  不过气归气,掌柜那敢惹麻烦上身,只得数了两个一钱的银馃子给这个贵公子。贵公子收好银馃子和金凤修补好的玉镯,然后负手一件件的打量铺子里摆放的各色玉器,这架势,笃定是光看不买了。
  唉,不买也就罢了,您也别耽误我做生意啊!掌柜深吸一口气,指着站在铺子门口如门神般的少年郎说道:“这位客人,门口那位是您的朋友吧?早春二月外头冷,要不请那位小军爷进铺子和您一起看玉器?里头暖和。”
  门口站着一个穿着皮甲的少年郎,约十三四岁,身材高大削瘦,腰间挎着两柄斩马刀,笔直的腰身像是用斧头硬砍出来的,散发着一股肃杀之气,他如门神般站在门口,逛街的客人们都不敢进来。
  少年郎浑身上下一股煞气,但却生得一副足以迷死燕京城大半少女的好皮相,面庞因长期在阳光下暴晒,变成健康的小麦色,路人有时忍不住多看了少年郎几眼,少年郎就眯缝着漂亮的星目扫视过去,眼里的寒气堪比这春寒料峭,吓得路人缩起脖子去逛别家店去了。
  自打这位贵公子进店门到现在,铺子里再也没有进来其他客人,开门做生意,谁也经不起这样折腾,所以掌柜的表面说请小军爷进来暖和暖和,其实是逐客的意思。
  贵公子似乎玩的有些意犹未尽,他无奈的看着守在门口的少年郎,说道:“喂,要不要进来挑几件玉器送给你母亲和妹妹?”
  少年郎默默摇头,依旧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