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 节
作者:雨霖铃      更新:2024-03-30 10:48      字数:5044
  其中必定有问题!采菱单取了那盘吉祥如意卷,叮嘱春晓:“小姐的份例扔给翠簪吃的事情千万要保密,要是我听到半点风声,仔细你的皮!”
  言罢,塞了一把钱给春晓:“今儿做的好,这钱你拿去顽罢。”
  春晓捧了钱,乐滋滋道:“采菱姐姐放心,我嘴紧着呢,今天巴巴抢这道吉祥如意卷,大厨房的人肯定还以为小姐还在吃份例呢。”
  “行了,忙你的罢。”采菱端着吉祥如意卷进去。
  春晓将剩下的饭菜换了个普通的红漆食盒,提着去后罩房逼翠簪吃了。
  采菱将吉祥如意卷端到东暖阁,细细说了来历,睡莲夹了一块尝了尝,鲜香味美,火腿和蔬菜的味道混合在一起,加上酥脆的蛋皮,咽下去之后,还觉得满口留香。
  睡莲又吃了一块,突然问:“七姐姐房里的丫鬟来瞧过翠帛?”
  添饭点头,“归月是悠心院二等丫鬟,她还带了些好药材给翠帛。”
  睡莲缓缓点头:“七姐姐有心了,今天的湘月去大厨房要吉祥如意卷并非巧合。”
  添菜是个心直口快的,她说:“七小姐素日是个寡言少语的,从不得罪什么人,也不像四小姐那样——。”
  添饭的眼睛狠狠夹了一下妹妹添菜,添菜立刻闭嘴。
  添菜最后一句话往好里说是左右逢源,往歹里说就是四处巴结人。
  相处十来天,自己又一直处于风头浪尖之上,睡莲对同住芙蕖苑的三个姐姐有了一定了解:
  三姐姐品莲外表孤高,内心小算盘却打得顺溜。如若不然,那日睡莲和众仆去给杨氏请安,品莲就不会挑灯起来,弹一首《胡笳十八拍》“送行”了。
  七姐姐怡莲谨慎小心,不多行一步路,多说一句话。但是明哲保身的同时,又有那么一点点侠骨柔肠的意思,比如送药给翠簪,借着湘月的手送自己一盘吉祥如意卷。
  至于四姐姐青莲,可能是受生母颜姨娘低眉顺眼的影响,对面颜府诸多股势力,青莲谁都想讨好,谁都不想得罪,可正因为如此,她置于一个比较尴尬的位置——谁都不把她当自己人。
  自罚站事件以来,青莲从未拜访过、或者“偶遇”过自己,只是当继母杨氏被祖母罚站分权之后,差遣丫鬟送了一包云南红茶到听涛阁,见风使舵那个快呀!
  “这吉祥如意卷味道还不错,你们分了吧。”睡莲停了筷子。
  采菱说:“小姐就是爱吃这个,您自个享用罢。”
  睡莲笑道:“不明不白的恩惠,还是少受些才好。”
  暖阁伺候的采菱、添饭、添菜将剩下的吉祥如意卷分而食之。
  因采菱知道朱砂也爱吃,就将自己那份给朱砂送去。朱砂端到和石绿同住的屋子里,两人一起吃了。
  中午头的时候,睡莲吃的仍旧是添饭以她老子娘辛槐家的名义,在大厨房要的饭菜。
  谁知刚起了筷子,添菜来报:“小姐,莫夫人遣了周新家的提了食盒来,说是莫夫人给小姐添菜。”
  噗!添菜说添菜!站在后面布菜的采菱笑了,睡莲也是一乐,说:“进来吧。”
  周新家的是个圆脸凤眼的青年媳妇子,穿着秋香色大袄、青布马面裙,外罩暗红菊纹比甲,干净利索的发髻上插着镶着米珠的红木弯月牙梳。
  周新家的福了一福,说:“我们夫人说天气冷,给九小姐添一碗鸽子山药汤驱寒。”
  小丫头打开粗使婆子提的红漆牡丹纹单层食盒,端了一个厚棉套子裹住的黑陶罐出来。
  采菱取了长柄铜勺从黑陶罐里舀出汤水,因保温得当,热腾腾的汤水配合鲜嫩的鸽子肉、炖得糯糯的山药块,闻一闻就令人食指大开。
  “请转告夫人,说我很喜欢,多谢莫婶娘关心。”睡莲朝添饭使了个眼色。
  周新家的告退,添饭亲自送出去,塞了个上等的红封。
  暖阁这边,睡莲收起了笑容,碰都没碰山药鸽子汤一下,说:“这汤补身子最好,你分成两半,一半给翠帛,另一半给石绿送去。”
  莫氏的东西,无论好坏,还是不要碰为妙……。睡莲正想着,添饭有些诧异进来报:“九夫人也派人送菜。”
  送菜的是九夫人沈氏房里的大管事沈嬷嬷,曾经是沈氏的奶娘兼教养嬷嬷,沈氏嫁到颜府后,她就成了九房的总管事。
  地位相当于杨氏房里的杨嬷嬷、柳氏房里的张嬷嬷。所以睡莲不敢怠慢,亲自迎进来,送出去,临走时塞了一只景泰蓝镶红珊瑚手镯,说:“小小礼物,给沈嬷嬷孙女儿戴着顽吧。”
  红封是打发管事娘子的,对于这种地位高的管事嬷嬷,要格外费些银子。
  沈氏送的是龙井虾仁,一看就知道是小灶上单做的,可睡莲毫无胃口——这种别有居心的菜肴,单是看看就觉得心情沉重了。
  前几日,以睡莲为引子;王素儿为催化剂;柳氏、莫氏、沈氏三人齐唱戏,促使颜老太太严惩了五夫人杨氏,还分了管家大权。
  这两人打发人送菜,肯定是已经知道大厨房宋妈在睡莲饮食里捣鬼,便故意差遣身边的脸的管事,大张旗鼓给睡莲添菜!
  其实就是借着睡莲的油头,打杨氏的脸罢了!
  睡莲倒尽胃口,在餐桌上数着饭粒儿,添饭又来报:“小姐,七夫人房里的张嬷嬷来了,抬了个紫铜火锅。”
  火锅!睡莲精神一振,说:“把这些东西都撤了,给小丫鬟吃罢,我今天就吃火锅!”
  睡莲在门口迎着,拉着张嬷嬷的手,激动道:“嬷嬷,您怎么知道我馋这个了?”
  张嬷嬷笑道:“在成都的时候,每到冬天,你三天不吃火锅就念叨,你不敢在你七婶娘面前说,却只找我老婆子耳边磨,我老婆子耳朵都起茧子了,每每随了你的意。”
  紫铜火锅下方炭火很足,鸳鸯锅里,清汤鲜香,红汤麻辣醇厚。
  切成薄纸的羊肉片肉红脂白、翠绿菠菜、白嫩豆腐、金黄腐竹、蓬松的鸡丝……等配菜摆得圆桌满满当当!
  睡莲拉张嬷嬷上桌,“来来来,一个人涮火锅怪没意思的,嬷嬷陪我一起吃。”
  张嬷嬷将睡莲按在凳上,“我还有事,如今你七婶娘也管了府里的事,自是不会像以前那么清闲了,我得跟着帮忙去。”
  睡莲知道不能强留了,心里失落的紧。
  张嬷嬷见她无精打采的模样,有些心疼,便对采菱她们说:“你们这些小蹄子,平日里个个都机灵得沾了毛就成猴儿爬树了,如今看小主子闷了,你们不得想着法子逗主子开心?!”
  “去添碗筷来,陪你们主子涮火锅,一起说笑解闷。”张嬷嬷吩咐道。
  添饭犹豫道:“我们身份卑微,如何能与小姐同桌吃饭。”
  张嬷嬷摇头道:“你们啊,主子是要放在心坎上尊敬的,不是这些假模假式的形式,你是个好的,就是不知从哪里沾染了些酸腐之气。”
  添饭讪讪不语。
  睡莲解围道:“嬷嬷,她们是我的丫头,自是在我这里沾了酸腐,从今儿起,我就改了,嘿嘿。”
  张嬷嬷笑了,右手食指在睡莲额间轻轻一点,“你啊,就是个最护短的主,不说了,我还要忙去。”
  睡莲亲热的挽着张嬷嬷出门,张嬷嬷低声说:“添饭添菜是个得用的,但暂时不要把重要的事情交给她们。”
  “我省得了。”睡莲给了张嬷嬷一个微笑。
  她明白张嬷嬷刚才只是在试探添饭添菜两姐妹,最后说自己“护短”,明面上是在抱怨,实际上是暗示添饭添菜这个小主子是可以依靠和信任的。
  颜府到处都是算计,若不能降服住身边的人,恐怕自己难以为继。
  听涛阁暖阁里,睡莲坐在主位,采菱、朱砂、添饭添菜两姐妹围坐,一起涮着火锅说笑,气氛热烈,彼此慢慢消去了那份生疏。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如同餐桌上的菜蔬,极少是“自来熟”,刚开始都生,需要时间和温度慢慢“熟”起来。
  采菱和朱砂都长在成都,吃惯了辣,菜肴都在红汤里涮;添饭添菜长在南京,对着红汤不敢下手,所以只敢在清汤里涮。
  两方吃着吃着开始对对方的食物好奇,交换一下,添饭添菜辣得舌头都伸直了,采菱朱砂笑着说寡淡没味儿,但是最后又忍不住把菜蔬放到对方锅子里涮。
  当然,对于睡莲来说,鸳鸯火锅就是诗里说的“欲把西湖比西子,浓妆淡抹总相宜。”——无论是清汤还是红汤,睡莲都来者不拒。
  这是自打来京城颜府,睡莲吃的最舒心的一顿饭,各色菜肴和肠胃抵死缠绵,难舍难分。
  午饭后,睡莲摸着圆圆的肚皮,懒洋洋躺在炕上,她决定:以后谁要是不让她好好吃饭、吃好饭,她就咬死谁!
  35容嬷嬷发飙大厨房,颜睡莲二胜狠继母
  昨夜大雪扯絮般纷飞着,将燕京城妆裹的一片素白,好像整个城市都沉睡在一团软绵绵的棉花堆里,静谧而平和。
  不过,这一切只是表象,京城这个全国最大的名利场,永远都是暗流涌动。
  颜府芙蕖苑听涛阁自打小主人睡莲入住以来,就没有平静过一天。
  清晨,睡莲被一块热腾腾的、带着薄荷香的手巾从梦境唤醒。睡莲抓起手巾在脸上揉搓几下,很不情愿的睁开朦胧睡眼:添饭添菜这对姐妹花正有些不安的瞅着自己,今天是她们第一次在早上单独当值,叫睡莲起床。
  因睡莲养在颜老太太跟前了,每日晨昏定省的对象也就从嫡母杨氏变成了祖母小吴氏。颜老太太年纪大了,睡得早,起的也早。早上请安时间比杨氏那里还要早上二刻。
  所以睡莲算是永远告别了在成都老宅时的懒散时代,每天第一件工作就是——早起。
  这是去松鹤堂请安的第六天,前五天睡莲的起居模式是这样的:
  早起去松鹤堂请安,和素儿一起陪颜老太太用早餐,闲话几句,睡莲告退,回听涛阁练字学针线——因祖母在第一天看了她和王素儿的字和针线,说这两件是女儿家的脸面,马虎不得,需要勤加练习。以后每隔五天,睡莲和素儿都要把字和针线给她过目,以便督促教习。
  睡莲晚上不用去松鹤堂请安,因为颜老太太“怜惜”她年幼,天气又冷,没得在路上冻坏了。
  其实睡莲明白,自己和素儿名义上都养在颜老太太跟前,可自己不过是“陪太子读书”,是个可有可无的角色。祖母真正在意的是亲外孙女王素儿,她看自己的目光,和看王素儿的目光是全然不同的。
  睡莲若是留在松鹤堂巴巴的凑过去,说不定会惹得祖母厌烦。所以睡莲很听话的晨起去松鹤堂请安、告退回去练字,绝对不和王素儿争宠。
  而且每隔一天,睡莲下午会去泰正院给杨氏请安。虽然自己养在祖母跟前了,也要尽些孝道,免得被人诟病。
  杨氏再也不敢将她晾在外面喝西北风,每每客客气气的请她进去,叫丫鬟端一杯不凉不热的劣茶。
  睡莲端着茶杯粘粘唇,也不管杨氏板着脸,一副爱答不理的模样,开始例行公事的问安“母亲今日可好?”、“明儿估计要下雪了,要注意身体。”
  杨氏有时答一句,有时什么都不说,目光一如既往的怨毒刻薄。
  睡莲则永远是一副如沐春风的笑容,母女俩在这种诡异的气氛下对坐一盏茶时间,睡莲恭敬问候最后一句:“不知母亲还有何吩咐?”
  回答她的基本都是杨氏的一记眼刀。
  睡莲站起敛衽行礼:“母亲保重身体,女儿告退。”
  杨氏气极,偏又挑不出错处来。
  今天是第六次去松鹤堂,也是交字和针线的日子,但对于睡莲来说,远远不止这些……。
  添饭添菜服侍睡莲穿衣梳洗,添菜没有姐姐灵慧,却有一双巧手,除了按摩推拿,她还会梳近百种的发髻。
  添菜问睡莲今儿要梳个什么髻,睡莲心里正想着事儿呢,随口说道:“你瞧着办,快点就是了。”
  添菜瞥了一眼姐姐添饭,添饭比了个双髻的手势。添菜了然,一盏茶的功夫就梳好了,还做了主张挑了一对紫玉簪簪在双髻上。
  发髻梳得周正,速度比翠帛快了不少。睡莲夸道:“添菜好手艺。”
  添菜脸一红,“是小姐头发好,乌亮顺滑,用不着桂花油呢。”
  添饭打趣道:“要是全城的小姐都有您这样的好头发,那卖头油的娘子怕是要改行了。”
  “你们姐妹俩这张嘴啊,难怪祖母都说巧呢。”睡莲笑了,从妆盒里翻出一个荷包,松开带子,倒出两对镀银点翠花篮耳坠来,每人一对给添饭添菜,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