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节
作者:卖吻      更新:2024-03-24 15:47      字数:4863
  “展兄?”
  “我去劳烦马大嫂来给她换件衣裳,她就这么和衣躺着,只怕要激出病来。”
  “我去我去,”王朝忙道,“正好马兄要我给嫂子带句话。”他是个急性子,边走边道,话还未说完,人就已经到了门外了。
  展昭复转回身,迟疑片刻,替莫研盖上被衾,静静看了她一会,才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掩门离开,往包拯书房而去。
  向包拯细细禀报了找寻公主的经过,包拯略一沉吟,公主安危不容小视,非开封府能担待,遂命展昭随自己入宫。待领了圣旨从宫城回来,已近亥时,顾不上用饭,展昭匆匆再往莫研房中来,想看她是否好些,正遇上马汉伴着公孙策进屋去。
  待进得屋来,见马大嫂用浸了冷水的帕子给莫研敷额头,后者仍在昏迷之中,展昭担忧问道:“她到现在也没醒过么?”
  “可不是么,又烧起来了……”马汉边替公孙策搬椅子至床边,边摇头道:“我家里的说怕是魂丢了,原说要去喊喊魂,我思量着还是应把公孙先生先请来瞧瞧。”
  马大嫂将莫研的手从被衾中取出,让公孙策诊脉……半晌功夫,公孙策收回手来,笑道:“不妨事的,她原就身体单薄,受了惊吓,风邪入体,故而发热。”
  “她脑袋上还磕了个包,可要紧?”马大嫂掠开莫研的头发,露出额头上的青紫,忧心问道,“不会摔傻了吧?”
  公孙策笑道:“那得等她醒了才知道,不过,按理说是不要紧的。”
  听他如此道来,一直立在旁边的展昭神情稍松。马大嫂复替莫研盖好,亦宽心道:“那请先生快些开方子,我好煎了药给她喝。”莫研素日与她最是亲厚,在京城又无亲无故,她心中已将这丫头当自己侄女般照看。
  公孙策点头起身,略理衣袖,取了桌上笔墨,开出方子:“照此方子,吃两日看看,若烧退就无事了。”
  不等马大嫂出声,马汉便自发自觉地取过方子,快步出门:“我去抓药。”
  “快去快回!”
  马大嫂冲他的背影嚷嚷道。
  展昭送公孙策出门,待出得小院,公孙策缓下脚步,看了看展昭,欲言又止。
  “先生有话,直言便是。”展昭道。
  “这位莫姑娘脉象有点沉,邪郁于里,阳气不畅,应该是小时受过重创,郁结于心。故而受了惊吓之后,身体反应更甚于常人。”公孙策道。
  展昭一怔:“小时受过重创?先生可否明示,究竟是何重创?”
  公孙策摇摇头:“我也不知,只是看她情形,猜想而已。”
  “那……要紧么?”
  “要紧倒不要紧,”公孙策笑道,“平日里别老被吓着就是了。……对了,公主那里可妥当了?”
  展昭苦笑:“圣上大概是觉得对不起她吧,说是可由她在外游玩几日,但务必毫发无损地带回。”
  公孙策颇为同情地拍拍他肩膀,取笑道:“比起以前,这可算是个美差了。”
  展昭无奈地摇摇头。
  “不必送了,你早些回去歇着才是。”
  展昭微笑颔首,两人作别,他复回到莫研屋中。不多时,马汉将药买回,莫研正烧得烫手,马大嫂欲去煎药……
  “当家的,你来照顾她一会,记得勤些换帕子。”马大嫂指挥马汉。
  马汉素日哪里做过这些琐事,连连摆手:“我不成,伺候小姑娘的事情我可做不来。”
  马大嫂笑嗔道:“怎么就做不来,若如今病的是我,你怎么办?”
  马汉扎手道:“不是还有我娘嘛。”
  知道自家男人的脾性,自是拿他没办法,马大嫂笑着直摇头。
  “我来照顾她便是。”展昭在旁道。
  “你……”马大嫂一怔,展昭官居四品,她又如此敢差遣他做事。展昭却已上前,重新拧了半湿的帕子,仔细敷上莫研额头。她看在眼中,笑道:“展大人,你是把这小丫头当亲妹子待了吧。”
  展昭微微一笑,也不作答。
  马大嫂取了药包,往门外走去,拿指头虚点了下马汉额头,后者嘿嘿傻笑。
  第五章
  作者有话要说:多谢大家关心和建议,替狮宝亲亲~~狮宝这次是因为麻疹疫苗引起的发烧,还好,半夜里最高39。5,没吃药,也没上医院,只喂她多喝水。现在已退烧,红疹也出来了,算是安然度过。偶虽然累些,但看她无事,比什么都好。
  ……人的意志真是奇怪的东西,若有一日累成了白骨,多半也会摇摇摆摆的继续忙碌下去。反复换过几次帕子,热度却仍是烫手,嘴唇亦是烧得干燥。展昭用帕子沾了茶水,细细在她唇上敷了敷,润泽脱皮的地方。
  感受到唇边的清凉,莫研微微动了一下身子,低低喃喃道:“爹爹……爹爹……爹爹救我……”
  又是这四个字!展昭一震,看她眉头紧皱,神情痛苦,不知是病中难受,或是被梦魇住,又或是两者兼而有之。上次发烧时亦是如此模样,平日里总是见她笑嘻嘻的时侯多,却几乎未曾见过她这般痛苦,“小时受过重创,郁结于心”公孙先生说过的话复浮上脑中,展昭深颦眉头——她幼时究竟经历过什么样的事情,才会被这挥之不去的梦魇缠绕上?
  “爹爹救我……救我……”她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微不可闻,然后消失,意识复陷入沉沉的黑暗之中。
  室内静悄悄的,偶尔能听见窗外雪块从屋檐上落下的声音,展昭半靠在床边,时不时试下莫研额头的温度,尽管倦容满面,目光却仍旧温柔明亮。
  莫研醒时已是第二日,喝药后烧已退下。她披上夹袍推开窗子,一股冷风灌进来,昏沉沉的脑子顿时清醒了许多。大雪初停,满院的雪映着日头直耀眼睛,从房门到院门口,几行或清晰或模糊的脚印映入她眼中。
  她端详着那几行脚印,嘴角弯起,在心中默默数着:马大嫂、马大哥、公孙先生,还有展大哥。看脚印的清晰程度,展大哥在雪停后又来瞧过她,大概是清晨时分吧,可惜自己当时还未醒。
  合拢窗子,莫研复蜷回被衾中,马大嫂告诉过她,王朝许她在家中休息几日。她朝床顶长呼口气,终于是不用再去巡街了,哪怕是几日也是好的。昨日那妇人悬梁的情景犹在眼前晃荡,虽然马大嫂告诉过她那妇人未死,可她还是将信将疑,总觉他们是为了哄着她才编的瞎话。
  屋内静得令人欢愉,只是略略无聊些,莫研翻了几次身,怎么也睡不着,只好竖着耳朵听外头的动静。旧时在家,二哥哥常要她闭上眼睛练耳力,她嫌闷,总是偷偷睁开眼睛。现下,倒是个解闷的法子。
  鸟儿拍打翅膀的声音。
  雪自树梢落下砸在地上的声音。
  远远的,还能听到从东角门传来的隐约人声,可惜听不清说些什么。
  极近极近,院门发出吱嘎一声,有人推门进来——
  展大哥?不是,来人脚步滞重,显然不会武功;马大嫂?也不是,并非女人步伐;公孙先生?应该也不是……莫研闭着眼睛,一径瞎猜,直到来人扣响房门。
  “小七!小七!”房门被敲得很有韵律,那人自言自语:“……是这里吧?”
  六斤!不对,应该是宁王。
  “等等……等等!”躺在床上见客总是不妥,莫研只好穿上夹袍,下得床来,将门拉开。
  “你……”宁晋乍见她的模样,愣了愣,忘了原本要说的话,奇道:“你病了么?”
  莫研好面子,若说病了,料他还得问怎么病的,说出来实在有些丢脸,干脆就摇摇头:“哪有,我好好的。”
  偏偏宁晋一眼就瞥见她额上的青紫,未想太多,伸手上前就要摸,莫研不知何意,警觉地偏头躲过。
  “怎么了?”她奇怪道。
  宁晋皱眉:“这么大块青,又撞哪里了吧。”
  “什么叫又……”莫研自己伸手摸了摸,疼得龇牙咧嘴,随口胡诌道:“早起没留神,撞门上了。”
  宁晋极其鄙夷地盯了她一眼,自顾在桌边坐下,忽然换上一副兴师问罪的脸面:“你上回不是和我说初九走么?怎么初七就走了?”
  莫研挠挠耳根,满脸疑惑地坐下:“我说初九么?”
  “是啊。”宁晋斩钉截铁。
  “哦……那就是我二哥哥又改日子了,我当然只能听他的。”
  “那你怎么也不与我道一声?”
  莫研一点也不觉理亏,道:“你在宫里,我又进不去?”
  “你……”宁晋气结,却也找不出话来回她。初九那日他一早就来开封府,还准备了些东西,预备送与莫研,哪知却听人说他们一行人初七便已离去,令他气恼不已。眼下见着莫研,她又是理所当然的样子,倒像是自己活该一般。
  “那你怎么又回来了?”他只好问。
  莫研又挠挠耳根,想了半日,才道:“说来话长,太麻烦,还是不说了。”
  闻言,宁晋深吸气,再缓缓吐出,暗自告诫自己:这丫头自来如此,若与她计较,实在不值。也难怪宁晋气恼,他原以为她真的回了蜀中,于是带着吴子楚也往蜀中去,在路上也未遇见她,他百无聊赖地在蜀地溜达了一大圈,方才回京城来,却又听说莫研早就回了京。
  莫研并不知他去过蜀中,还以为他一直在宫里头待着,眼珠子骨碌碌打量他一圈。因雪初停,为了防寒,宁晋此时披了件黑狐裘,又围了貂鼠风领。她不由嘻嘻笑道:“看来还是宫里头的东西好吃,几日不见,你胖了这么许多。”
  “是几日么?”宁晋不满,眉毛止不住地要立起来,想想好似该气恼的并非此处,转而道:“我整日里奔波劳累,何尝胖过!”
  她奇道,“怎么呆在宫里还得奔波劳累么?”
  “……”宁晋不想说出自己曾为了找她去过蜀中,只好不耐地挥挥手道:“宫里头的事,你不懂。”
  莫研耸耸肩,不置一词。
  看她不说话,宁晋瞥了她几眼,见她穿得单薄,面色又微微发青,显是气色不好,瞧上去倒比上次重伤初愈时更加瘦弱,忍不住道:“你好好的当捕快,怎得把自己折腾成这般模样。”
  “你以为捕快好当!”莫研垂头丧气道,忽得想到一事,腆着脸笑问道:“路上不好走,你定是乘马车来的吧?”
  宁晋点头:“怎么?”
  “马车借我用用,可好?”
  莫研极想去豆腐坊瞧瞧那妇人究竟是否已救回,可一来她胆子小,若要她自己上门去,她定是不敢;二来高烧才退,她身上也没什么气力,若有马车可乘,自是再好不过。
  第六章
  “停!停……车!”
  将车帘撩开一条小缝,在距离豆腐坊还有四、五丈远的时分,莫研就大喊停车,随即笑眯眯地转向宁晋:“再帮我个忙,好不好?你能不能到前面那家豆腐坊替我买块豆腐?”
  “买豆腐?”宁晋不可思议道,他怎么也想不到莫研巴巴地特意乘马车出来就为了买豆腐。
  莫研点头:“然后……再看看豆腐坊里面的那位娘子好不好?”
  “什么?!”宁晋声音直往上提。
  “最好还能让她到日头底下来。”莫研接着道,她想得很周全,听闻刚死的人都会徘徊在生前惦念的地方,唯有在日头底下见着影子,才能证实那妇人确实是救回来了。
  宁晋皱眉,探究地看着她,半晌道:“你不会是想让本王背上个调戏良家妇女的罪名来戏耍我吧?”
  “你也太小瞧人了!”莫研不愿说出缘由,见宁晋不肯帮忙,遂气恼道,“不帮就算了,我自己去。”
  宁晋见她如此,刚想说话,莫研却已掀开车帘跳下车去。其实他并非不愿帮她,但此时再开口留她又拉不下面子,不由暗自懊恼。
  车外,莫研不过才往前走了三、四步便已勇气尽失,单单是看见豆腐坊的招牌就让她腿直发软,一步三蹭地又挪回马车边来,方才的怒气早已抛诸脑后。车内,宁晋正犹豫着要不要下车去找她,忽见车帘掀开,莫研探进头来,满面堆笑,连连拱手道:“求求你,求求你啊!帮我买块豆腐吧!”
  宁晋彻底没奈何:“行行行行行……”
  他刚下得马车,往豆腐坊走去,却听身后不远有人笑唤道:“小皇叔!小皇叔!”他回头望去,可不就是他那位将宫城内闹得人仰马翻的侄女——豫国公主赵渝。
  她并非孤身,身旁还有一人,手握巨阙,神情沉静,正是展昭。
  莫研回首,眼里却只看见展昭一人,笑意盈盈地瞧着他,待他二人走近,方才留意到展昭身旁的赵渝,微怔了怔,觉得此人好生眼熟,似乎在何处曾见过一般。
  “展昭见过宁王殿下。”展昭向宁晋见礼。
  看赵渝身穿一件南绣堆花天蓝夹袍,虽是寻常百姓常穿的衣裳,但比起宫中华丽繁琐的衣着,顿觉干净清爽。宁晋笑道:“你这丫头,这次偷跑出来,可把皇兄气坏了。”他虽比赵渝长一辈,但也不过比她大五、六岁,幼时常常戏弄她,彼此间颇为亲厚。
  赵渝扁扁嘴:“父皇要把我嫁去番邦,小皇叔你也不替我求情,我不跑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