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节
作者:谁与争疯      更新:2024-02-26 11:01      字数:4798
  我愣在门口。他怎么会在这里?
  我的指导老师是我们院的副院长,一向以严厉著名的一个老头。他看了我一眼,推了推眼镜,“你先在旁边等一下。”然后就继续和庄序说话。
  听他们的对话,也是在讲论文的事。这么说庄序和我抽到同一个指导老师吗?我们虽然不是一个系,但是同属商学院,抽到同一个指导老师也是有可能的,不过几率却很小。
  这么巧的事情要是发生在以前,我大概会很兴奋,现在却只觉得倒霉透顶,尤其在我知道今天我其实是来挨骂的情况下。心里只希望他说完快走。
  谁知道等了几分钟,庄序倒是说要走了,老师却拦着不让。“你别急着走,一会我再跟你详细说说,我先跟这个学生说几句。”
  然后老师就把我叫过去。“聂曦光是吧?”
  我点头。
  指导老师把我的论文抽出来,然后就盯着论文不说话,好几分钟办公室一片静寂,我紧张得要死。
  终于,老师开口了。“我负责的学生里,你是初稿交得最晚的一个。”
  “老师,我……”我的初稿交得太晚,来之前我就知道肯定会因为这个被老师质问,早就编好了借口,可是庄序在一旁,我张口结舌,事先编好的借口一个都讲不出来。
  “也是结构水准最差的一个,完全是拼凑。”
  毫不留情的批评让我的脸蹭的烧了起来,真有恨不得挖个洞钻进去的感觉。
  老师还在继续批评:“你这样肯定不合格,我是不会让你这样的论文参加答辩。你放弃这次答辩吧,好好准备下,明年再来。”
  虽然以前就听说这个老师每年都会狠狠的恐吓学生,可是亲耳听到,还是被他这么严重的批评吓懵了。再加上这么难堪的一幕被庄序看到,我羞愤交加,想要辩驳,又好像被什么扼住了喉咙,讨好求饶的话我怎么也说不出口。
  这个时候,一直沉默的庄序忽然开口了。“老师。”
  我抬头怀疑的看着他,心想误会都解除了,你不会还要落井下石吧?
  “老师,也许她二稿会不错,论文都是修出来的。”
  一贯沉稳的声音,可是我过了好久才弄明白他的意思。居然……是帮我求情?
  他帮我说话,照理我应该开心,可是不知怎么的,心里却反而生出一股怒气。
  这算什么?我才不要你为我说话!
  我冲口说:“老师,我明年答辩好了。”
  闻言,庄序和老师齐齐一怔。庄序眼神复杂的看了我一眼,退回一旁,再也没有开口。
  老师有些火了,敲桌子。“你看看,说你两句就闹情绪了。现在的学生啊,一届不如一届,剪刀加胶水,能写出什么要好论文?一个个脾气还大得很。”
  老师一边摇头叹息,一边把另一份论文放在我面前。“看看,同样的题目,为什么别人就能写得严密翔实,写出新意,而且别人已经差不多可以定稿了,你却还是初稿。”
  我抬眸看过去,只看到那份论文上“庄序”两个字。是了,我和庄序的论文题目是一样的。当初就是跟着庄序选的,那时候许多事情还没发生,我一心想着选相同的题目能给自己制造些和他接触的机会。
  指导老师自然不会真把别人的论文给我看,收回去,把我的论文扔给我。“意见都写上面了,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你自己照着改,要是二稿再不行,我绝对不会让你参加答辩的。”
  被指导老师打发出来,我暂时松了一口气,总算还有机会,不用延期毕业。慢慢走到楼梯口等电梯,好久电梯才下来,我踏进去按下关门键时,依稀听到有人喊等等。
  反射的按下开门键,等想起这个声音属于谁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庄序迈进电梯。
  然后长臂越过我按下一楼的按钮。
  电梯下降。
  电梯里安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我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液晶显示版上的数字。第一次觉得学校的电梯慢得实在离谱,明明过了很长很长的时间,居然才下了一半而已。
  “或许我可以帮你。”
  声音响起来的时候,我以为我幻听了,迟疑了一下才看向庄序。
  电梯里只有我和他,所以他肯定是对我说话,可是帮我?帮我什么?
  也许是看出了我的疑惑,他的视线落在我手中握着的纸,简短的说:“论文。”
  我顿时满脸通红。刚刚指导老师把我的论文贬得一文不值,他在旁边一直听得清清楚楚。
  又丢脸了。
  可是我也说不出什么来,这时电梯到了底楼,我快步的走出电梯,头也不回。
  第八节
  快出校门的时候居然碰到思靓,她难得不淑女地大声叫我,声音大得我想装没听见都不可能。
  “曦光。”
  我停下车,“思靓。”
  她瞥见我手中的论文,“来拿修改意见?”
  “嗯。”
  “论文怎么样?”
  “一团糟。”
  “回宿舍来吧,大家也好帮忙看看,毕竟快毕业了,大家聚在一起的日子也不多了。”她见我不出声便停住了话,端详着我的表情说,“你还介意那件事?那件事是个误会不是,容容也没有恶意,你不用这么记仇吧。”
  我侧了一下头,其实我一直不理解她为什么这么热衷于我和容容和庄序的事,从很早开始就是。
  我想了一下问:“思靓,你真的觉得容容对我是没恶意的吗?”
  “会有什么恶意?”她笑着说。
  “有一次,你和容容在宿舍,其实我也在,帘子挡住了,你们大概没看到我,我听见你问容容,怕不怕庄序被我抢走。”
  她的笑容凝住了。
  “你还记得容容怎么说吗——你难道不觉得她是最好的试金石吗?家里有钱有势,长得也不错,如果庄序拒绝这架青云梯,我大概可以相信他以后也不会变心了。”
  我学着容容的语调惟妙惟肖的将那句令我呆怔许久的话复述出来,看着思靓有些尴尬的脸色,笑笑说:“然后当天我就回无锡了。”
  思靓一言不发地看着我上车,没再拦我。
  我想经过这么一次谈话后,思靓大概不会再热衷于做和事老了。果然,接下来几天手机安静了很多。
  其实我也没心思想这些了,按照指导老师的意见,我的论文简直是要完全重写,我头痛无比,又不知从何下手。只怪自己当初选了这个不熟悉的题,现在后悔也于事无补。
  正撑着下巴望着电脑屏幕发呆,手机忽然响起来,是一个似曾相识的号码。
  我犹豫了一下,按下接听键。
  “聂曦光?”
  我一愣。
  “我是庄序。”
  我知道是你。我默默的想,却只是僵硬又平淡地说:“哦,是你。”
  然后就没话说了。
  那边顿了顿,好像和我同样不自然。“你看一下电子信箱,我给你发了一封信。”
  道歉信?表扬信?总不会是情书吧?
  打开信箱前,我脑子中闪过各种各样的猜测,但是绝对没想到,居然是论文。
  我望着下载打开的word文档,大大的黑体标题正是我这几天烦恼的根源——网络经济中的寡头垄断分析。
  电话还没挂,庄序在那头说:“论文是我重新写的,和我自己的那篇完全不同,你可以直接使用,不会有什么问题。”
  我已经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
  生气和欣喜好像都不妥当,而逐渐加快的心跳更是让我难受。
  他等不到我回答,草草的说了句:“就这样……我挂了,有问题再找我。”
  然后就挂了电话。
  我发了一会呆,才想起看论文。庄序国金系大才子的名气果然不是假的,论文条理清晰,论据充足,不像我写的论文,为了凑字数,东写一句西写一句,完全没有逻辑性。
  可是……他为什么要写这个给我?
  庄序这个人,很有几分清傲的脾气。据说去年有大四的师兄想请他代写毕业论文,开出了五千的高价,他毫不犹豫的拒绝了。容容一直说他过于清高不知变通,然而现在,他却违背原则帮我写了论文,甚至还明白的告诉我可以直接使用。
  我趴在电脑前,喃喃自语:“难道,刚刚打电话给我的是外星人……”
  好吧,我承认,错愕过去,写不好论文的羞愧过去,浮上心间的是一丝丝的甜意,好像忽然和那个人拉近了关系,享有共同秘密的那种暧昧的甜。
  我滑着鼠标滑轮快速的浏览着论文。乱七八糟的想,他这是变相的道歉吗?还是……
  电光石火间一个念头冒出来,我按在鼠标上的手停住了,一时间好像被点了穴道那样一动不能动,心中刚刚冒出来一点点快乐退得干干净净。
  还是……他在代容容道歉?
  我盯着论文,越想越可能。误会解开后,小凤打了好几次电话向我道歉,思靓阿芬她们也打过电话问过我,可是那天指责攻击我最多的容容却至今只字片语都没有。
  而且,庄序不是以前就讨厌我么,怎么会因为这次我受了冤枉就帮我写论文。
  所以……只有这个解释才合理吧。
  我茫然的关了信箱。还好刚刚那些心动只是心里想想,没有人知道,不然又是笑话一个。
  在床上躺了一会,我拿起手机,想了几句台词,回拨刚刚的号码,打算礼貌的把论文退回去。
  接电话的是庄序宿舍的人。“你找庄序啊,等等。”
  一会那人又拿起电话。“你有急事吗?没有的话晚点打来把,庄序睡着了,喊了两声没醒。”
  “现在睡觉?”现在是吃晚饭的时候啊。
  “是的。”电话那头说:“他最近弄什么资料熬夜了好几天……哎,他好像醒了,等下。”
  熬夜好几天?我发怔,是因为这篇论文吗?
  从上次在办公室里遇到,也不过几天时间,这么短的时间里,用同一个论文题目写一篇和自己完全不同的万字论文,即使是庄序,大概也不容易。
  不知为何忽然就有些心软。心里默默的想,他就算不是直接为我,也算间接为我吧。可是又愈加觉得难受,大概是嫉妒庄序可以为容容做到如此地步。在这样复杂得连我自己都快搞不清的情绪下,我已经开始后悔打这个电话。
  可是挂电话已经来不及,那边庄序已经接起。
  “喂。”略微困倦的声音。
  “呃……我……”心绪被打乱,那些设计好的不卑不亢的台词全忘了,“我……那个……”
  那边静了一会,问:“聂曦光?”
  “嗯,是我……”
  “是论文有什么问题吗?”
  “没、没有。”
  然后又是沉默。
  “如果有什么问题可以问我。”
  “哦,好……那再见。”这次不等他回应,我就飞快的挂了电话。
  我想电话那头的庄序大概很莫名,完全不明白我打这个电话说些废话是做什么吧。
  最终我还是没有用他的论文。
  可是却好像被武林高手打通了任督二脉似的,忽然间福至心灵,醍醐灌顶,有了许多新的思路和想法,然后花了以前几倍的功夫,熬了几个通宵,自己重新找资料写了一篇。
  有时候忙碌着会忽然停下来,想起他说有什么问题可以找他。他说了两遍呢,大概不是客套吧。如果真的找他,估计他也会耐心的解释,就跟他以前当表弟的家教一样,那我之前选和他一样论文题目的目的倒是实现了。
  不过现在,我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这么做了。
  他已经那么明白的表现出,他已心有所属。
  再送论文给指导老师,老师明显满意了很多,又指出了几个要修改的地方,论文基本上已经尘埃落定。
  论文三稿出来后,差不多就是答辩了。
  时间已经是五月底。
  还有半个月,我就正式毕业了。
  第九节
  时间进入六月,南京蓦的就炎热起来。
  在南京待了近四年,最大的感觉就是南京似乎没有春天和秋天,不是热就是冷,长袖衬衫都很少穿到,可以直接在短袖T恤和毛衣中过渡。
  不过这样炎热的天气,倒是正好符合了眼下焦躁的心情——不是因为我的答辩,而是因为表弟的高考。
  舅舅舅妈自然是如临大敌,我爸都打电话来关心,虽然舅舅不太领情。我也不自觉地紧张起来,走过表弟房间时脚步会不自觉的放轻,唯恐打扰到他休息。然而在这一片紧张的气氛中,准考生却优哉优哉得欠扁,一点着急的样子都没有。七号就要高考了,六号他还在研究游学手册。
  “这个学校看起来满漂亮的。”
  “……你还是先考完再说吧。”
  表弟高考完去欧洲游学是很早就决定的事情,不过我没想到我也会被拉去,本来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