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节
作者:悟来悟去      更新:2024-02-21 15:26      字数:4937
  结果这么一激动,助导说的几句话就让我给漏过去了。我恍惚记得刚才他好像指了几个人,还比比划划地演示说怎么死,怎么倒下,然后又说谁死谁不死什么的。
  我也没听得太清楚,只好转身捅了捅旁边的一个大胡子兄弟,小声地问道:“哎,你死不死?”
  他瞅了我一眼,用标准的唐山话说:“恁不死?”
  我听完一愣,从他的语调上听不出来是问句还是肯定句,到底我是死不死啊?
  还没等我再问下一个人,就听助导喊道:“各部门准备,开始!”
  我提个长矛还没站稳当呢,就见那老谁家小谁挥舞着一把大片儿刀就冲上来了,左右两边儿分别一划拉,就倒下了两个。
  我又迟疑了一下,旁边几个兵兄弟就奔着人家的刀口扑了上去。
  小谁照样儿划拉了几下,又死了一片。
  这下把我给急的,脑瓜门子上的汗哗哗地往外冒,到底我该不该死啊?
  这一踌躇,小谁又砍死了几个,我拿眼一扫,算我在内就剩五个人了,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低个头咬牙就冲了过去。
  平时一听说谁是追星族,我老是很不屑,蒋大彪就总说我穷装臭的瑟,我对他的评价向来不服。
  可是今儿个我终于知道了自己是多么的假清高了——原来平时我的不屑果然都是装的,那是没见到活明星,这次见到了,我麻了。
  当时我冲上去的时候,小谁目露杀气地冲我挥了一刀,我当时就觉得他的确如娱乐新闻上所说的,是个非常敬业的演员。
  因为即使面对我这种群众角色的时候,他都能在眼神这种细节上表演到完美,这实在是难得的。
  我常在电视中听一些刚出道儿的演员说,和优秀的演员配戏的时候,常常能在对方的引导下进入佳境。
  今天我终于亲自证实并相信了这一点。
  因为当我看到小谁那极为专业的眼神的时候,我,一个群众角色,被他感染了。
  我灵活巧妙、毫不做作、几近真实地躲过了他的这一招。
  然后,用我的长矛朝他迅疾且凶残地刺了一下。
  小谁显然没有预料到我这样一个普通的群众角色能有这样的演技,他愣了一下,躲闪了过去,然后又冲我挥了一刀。
  我心中暗叫了一声好,赞叹他有如此身手,果然是学艺广泛,于是再次躲过其刀锋,又朝他刺了一矛。
  没想到我俩才过了三招,就听助导歇斯底里地大叫了一声:“停!我操,那个新来的你他妈干什么呢?你早就应该死了你不知道啊!!”
  我听完心里一惊,哗地冒了身冷汗,一下子清醒了过来,敢情我是应该死的那十六个中的啊?这下可惹大祸了!
  我来不及多想,赶紧往小谁的刀口上一凑,然后就势扑通一声栽倒在了地上。
  为了弥补我的过失,我还很凄惨地“啊”地叫了一声,然后把右腿抽搐了两下,用以衬托男配角刀法精湛。
  我刚倒下,就听见人群中发出一阵哄笑,助导大叫道:“你他妈是不是有病啊?我都喊了半天停了,你现在死有个球用啊!捣乱是怎么着?”
  我赶紧爬了起来,整了个脸红脖子粗,不停地说:“对不起,对不起。”
  这时小谁看了我一眼,哼了一声,十分厌烦地对助导说:“哎,这人在哪儿找的啊?这么短的一个片断都NG,搞什么啊?”
  助导好像不敢得罪他,也道了几句歉,然后狠狠地瞪了我一眼,说再来一次。
  再来的这一次,我第一个死了。
  很英勇。
  我本想喷点血的,但他们没给我道具。
  接下来的时间,我又在李剧务的安排下换了好几次衣服,分别客串了路边卖包子的小贩儿、顾客、衙役、推车人和士兵,大多数的时候都是在街上走来走去,有时候也假装和路边卖绸缎的讨价还价什么的。
  其实这些只不过都是一个场景之下的点缀,或者说扮演的不是人,而仅仅是个人类道具。
  我扮演了好几次士兵,这是最痛苦的。
  不说别的,就那套盔甲至少都得有个二十来斤,而且不是穿上就开拍,得先站好队形,被人摆弄来安排去,然后再在助导的指挥下演练,怎么跑动啦、怎么挥戈啦、怎么归位什么的。
  这么一折腾就是个把小时,等我们都训练得差不多了之后,还得等正规演员化好妆、导演给讲完戏什么的,才轮得到实拍。
  其实要是能一次性拍好也就没什么了,但NG是不可避免的,所以多的时候甚至得整六七次。
  虽然中午剧组免费供应了个盒饭,但熬到五点多的时候,我已经被盔甲压得喘不匀气儿了。
  好不容易等到了可以解散的时候,我乐滋滋地跑去找李剧务领钱。我心想这一天虽然挺辛苦的,但毕竟很新鲜,而且还有幸见到了小谁以及另外几个明星,也算是值得了。
  可是等我从李剧务手中接过来钱的时候,我的脸色就僵住了。
  我冲他伸了伸手,有点儿不好意思地说:“呃,李剧务,您是不是搞错了?二十啊?”
  他很奇怪地看了我一眼,两手一抱膀儿,冷笑道:“那你想要多少啊?给你两千?”
  我刚想说我像个孙子似的让你摆弄了一整天啊,就见那个唐山的大胡子也从李剧务手中接过了二十块钱,什么也没说,揣兜儿转身就走。
  我有点纳闷儿地拉住了他,说:“哎兄弟,怎么就二十啊?这剧组分期付款的吗?”
  他一愣,说:“分啥期呀?群众演员奏是二十一天咧?”
  我听完当时就有点崩溃,怎么也没想到居然会是这样的。
  但眼看就六点半了,我坐车赶回去还得将近一个小时,所以也来不及多想,匆匆忙忙地跑去了车站。
  又花了七块钱坐上了车,路上这心里特别不是个滋味。
  来回路费十四块,再算上早晚两次地铁共四块,我装了一天铁甲士兵、死了六次,才挣了两块钱?
  照这个速度的话,别说啥白金戒指了,买个不锈钢的都有难度。靠,这叫啥事儿啊!
  到家后都快八点了,闵娜和阿姨她们都在等我吃饭。
  我很牵强地编了个谎话,说我加了一会儿班。
  吃饭的时候,我狼吞虎咽地造了四碗,阿姨非常开心,说看来今天她做的饭菜比较合我胃口,明天还做这几个菜。
  回到卧室后,闵娜才问我,说:“蛙呀,怎么那么晚才回来啊?”
  我瘫倒在床上,无力地说:“蒋大彪租了个小一点儿的办公室,我帮忙收拾来着。”
  闵娜哦了一声,说:“看来他经济也不宽余了哦,都没留你吃饭呢。”
  我尴尬地笑了几声,说:“哎呀媳妇,我肩膀好酸啊,蒋大彪这孙子为了省钱,见我去了连力工都没雇。你帮我按几下呗。”
  闵娜心疼地坐到我身边,捏来捏去地帮我按了起来。
  我真的是太累了,所以她没按几下,我就睡着了。
  第二天清晨,是闵娜把我叫醒的,我很不情愿地换了衣服。可是吃完早餐出门后,我却犹豫了起来。
  我不知道是否还该再去那个剧组,按理说水柔应该知道群众演员的酬劳,她也知道我找临时工的目的,应该不会让我一天就去赚两块钱啊?
  而且她那天还说了没有群众演员,让我演熊,给二百呢,难道是那个陈默搞错了?
  我想了半天,还是咬了咬牙,坐上了去番禺的车。
  到了剧组后,照例跟李剧务领服装,折腾了一上午,竟然和昨天干的一样。
  这次我再也受不了了,就找了个空隙跑了出去,给水柔发了个信息说:“我要演熊啊!我没有太多时间扮古代士兵啊。”
  信息刚发过去不久,水柔的电话就打了过来,说:“怎么了?扮什么古代士兵啊?”
  我有点失落地说:“昨天我装了一天的士兵,死了六次。今天恐怕还得死。你真的不是在跟我开玩笑?”
  水柔听完咻地吐了口气,恼怒地说:“你等我,我现在过去。”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我被她搞得有点摸不到头脑,就傻傻地靠在村边的大树旁发呆。
  等了不到半小时,就见水柔打了辆广州的的士过来了。
  她一边下车一边冲手机里嚷道:“陈默,你给我出来!快点儿!”
  我刚站起身来,就见陈默一路小跑地从场地里跑了出来。
  一见到水柔,他立刻嬉皮笑脸地说:“哎呀,你怎么来了啊?来探我的班啊?”
  水柔冷着个脸,说:“你什么意思?我介绍朋友过来的时候你怎么说的?你竟然让他做群众演员?”
  陈默扭头看了我一眼,殷勤地对水柔说:“哎呀,实在对不起,你看,我一忙起来就给忘了。人太多啦,我都忙糊涂啦,没记得哪个是哪个。”既而又很酸地说了句:“你就为这事儿跑来了?”
  水柔哼了一声,没说话。
  陈默又看了我一眼,凑近水柔的耳朵,减小了声音说:“哎,你不是跟他有什么吧?要不怎么大半夜的给我打电话帮他找事儿?”
  水柔恼怒地瞪了他一眼,气愤地说:“你无聊不无聊?他和我还有表亲呢!你到底能办不能办?不能办我找钟制片去!”
  陈默一听,立刻变了副表情,惊讶地说:“啊?表亲啊?你怎么不早说呢!能办能办当然能办。那你可记得要请我吃饭啊。”
  正说到这,他的手机响了,他接起来好好好地说了几句,就转身就过来拉了拉我的手,说:“周……周什么来着?哎,就周哥得啦,昨天委屈你啦,一会儿你过来找我,我给你重新安排。我这有事儿,先得进去啦。”说完他又凑到水柔身边,猥亵地嘀嘀咕咕说了几句不知道是啥的话,就转身跑进去了。
  水柔这才走到我身边,眼神复杂地看了看我,说:“你看你身上这土。”边说着,边帮我拍打了几下。
  刚才我在旁边看了半天,心中明白了个八九分。
  从昨天这个姓陈的家伙最初见我时的态度,到今天对水柔的表现,我估计他准是在追求水柔。
  因为水柔半夜打电话给他,让他帮我安排事儿做,所以他以为我是水柔的什么人,昨天对我的态度才很不友好。
  我怀疑他跟李剧务叨咕的几句话,整不好都是想故意折磨我的。
  这事儿闹的,让人家当假想情敌给玩儿了一天,我咋这么点儿背呢?
  水柔把我身上的灰尘拍得差不多了,又问我说:“昨天没摔到碰到吧?”
  我说:“没有,就是前几次死的时候不专业,倒下的时候嘴里总是啃到沙子。今天上午我就好很多了,死得一直很飘逸。”
  水柔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说:“什么时候你都得贫几句。你一会进去还找他,那天我和他说好了的,让你顶一个生病没来的剧务,可能昨天他给搞错了。”
  我装作很八卦地说:“哎,那小子是不是想追你啊?要不咋老让我死呢。”
  水柔叹了口气,说:“是啊,可惜我看不上他。而我看上的呢……”
  还没等她说完,我就赶紧打断了她,说:“哎呀,中午了,要发盒饭了,我得赶紧过去啦,晚了有肉的就轮不到我啦!”
  水柔无奈地微微笑了一下,说:“快去吧,注意点安全。”
  我也没敢再多磨唧,转身一溜烟儿地跑了。
  再回到剧组的时候,陈默对我的态度改变了不少,貌似隆重地把我重新介绍给了李剧务,并说我是他的朋友,让李剧务多关照一下。
  后来他们还给我发了个写着“剧务”的工作牌,挂到了脖子上。
  薪水方面,他说跟制片商量过了,给我按一天一百块钱算。
  我听完多少还是有点失望,粗略算了一下,去掉车费什么的,二十多天还赚不到两千块钱。
  但后来李剧务说,这个价格已经是破天荒的了,正式的剧务月薪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