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节
作者:无边的寒冷      更新:2024-02-15 11:16      字数:4742
  “哎呀,你怎么这么暴力,小心没人喜欢!”
  “没人喜欢就没人喜欢,要你管!”
  ……
  竹林深处,红衣侍女试图上前禀报却被一旁身着绣有大朵艳红牡丹的丝绒长裙的荀妃摇手阻止,“让他们再玩一会儿,烙冰这小子,我很久没有看到他笑得这么开心过了,他们到底还只是孩子,以后想看到这样的场景却是难得啊。”
  近晌午两人才在侍女的催促下来到正殿拜见荀妃。行礼客套之后,遣开众人,偌大的殿堂内便只余下他们三人了。荀妃一扫在人前的威严肃穆,微笑着自灰貂皮软榻上走了下来,扶起二人,来到一边的客椅上坐了下来。
  “我知道你有许多问题想要问我,但是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以后你慢慢地就会知道了。现在重要的是怎样完成你的任务,而这个任务,如今恐怕只有我能帮你了。”开门见山,荀妃始终粉面含笑。
  奚曳心下好不畅快,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叫自己不要问为什么,都说以后慢慢会明白的,可是时间越是推移,自己的疑惑反而越来越多。眼下自己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是,还要别人帮忙,只能将着一团闷气憋回去。
  “那么我该怎么做?请王……荀姐姐赐教。”
  “敛月那丫头是怎么跟你说的?”
  奚曳一惊,脱口而出“姐姐你认识敛月?”
  荀妃微微叹了口气,“何止认识,还是旧识呢。不过这个不重要,她说了些什么你都告诉我。”
  奚曳懂事的点了下头,“她说在熏莱殿王宫王居住的燕啁阁前有一个净月湖,湖中是终年盛开的大片红莲,只有一朵白莲隐在其中,这里聚集了潸蓝山脉所有被封印的灵魂,只要摘取了它,她们就会获得自由,那些怨灵也将得到安息。”
  “你呢?你为什么要帮她们?”
  “我……”奚曳惊讶于她的精明,深吸一口气,“她承诺待她恢复灵力之后,会帮助我回到我的故乡。”
  “那,你觉得我为什么要帮助你呢?你应该知道燕啁阁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进去的,更何况白莲可是王的宝物之一,你又如何能轻易取得?”
  奚曳原本忐忑不安地心一下子跌到低谷,对啊,自己凭什么要求一个跟自己非亲非故的人帮自己这么大的忙。不由得低下头,一会儿眼中就一阵湿热,回家对她来说,还是遥遥无期……
  “姑姑!你不是说……”烙冰看到奚曳这样,不由得也焦心起来,谁知刚说话就被荀妃凌厉的眼神给逼退。
  “我可以答应你一件事情。”奚曳突然抬起头,目光坚定地看着荀妃。
  “哦,什么事情都可以?”荀妃蜷坐在华贵的毛绒座椅上,一只手玩赏着手中的血色玉镯,慵懒而高贵地像一只波斯猫,奚曳注意到,昨夜她的眼睛昨晚是略显黄色的,白天看起来竟是淡绿色的。
  奚曳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用力地点点头道“对,什么都可以,只要你帮我采到净灵白莲。”
  荀妃突然轻笑出声,缓缓站了起来走到奚曳跟前,带起一阵令人迷醉的异香。她左手抚上奚曳的脸,眼中有种让奚曳恐惧的神采,奚曳顿时感觉浑身上下都起了鸡皮疙瘩,好在荀妃只在她脸上停留了一下就缓缓移到了她的手臂。
  “傻妹妹,既然你都叫我姐姐了,我怎么会让你做让你为难的事情了,何况,”她右手拉过烙冰,“你与烙冰交好,凭这一点我也不会为难你的。”
  奚曳顿时脸羞得通红,小声说“那妹妹先谢谢姐姐了。”
  回到住处之后,奚曳久久不能平息,总觉得自己像是被一股力量推着,她除了硬着头皮往前走,别无选择。
  虽然荀妃已经答应帮自己忙了,可是自从那日一别之后已经连续好几天都没有安排自己去做什么,就连烙冰也鲜少过来,每次都是匆匆来匆匆去,对自己的询问也吞吞吐吐不置可否。
  她的行动也只限于在自己居住的小院,梳洗吃穿一切都有侍女安排。好在她生性好静,小院里景色宜人,她倒也乐于自得其乐。只是每到午夜她都会突然从梦魇中惊醒,看着窗上的格子将月亮分成两份,到三份,又该十五了吧。
  连续几夜她都梦到一个清俊的黄衣男子背影,每一次她都试图去呼唤,可是就在他即将转身的时候,墨色的夜空突然变得如血般红的诡异,大片大片的各种野兽碎裂的尸体纷纷落下,然后她就被惊醒了。
  这一夜,她醒过来的时候,带着微微红的月亮刚好被分成四份。她无心再睡了,便起身来到院子里,之前她从来没有在这个时候到院子里来,不由得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不同于如霜月华下的清丽无双,红月亮将周围的一切都镀上了一层暧昧神秘的柔红,夜空也不是纯粹的漆黑,而是深蓝,如海水般深邃不见底的蓝色。星子二三细撒在圆月周围,有灰色云朵如海浪般翻卷着。
  这样仰视了好久,她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脖子,酸涩的眼睛绕过花瓣拢起的睡莲,瞟向竹林,突兀的发现那边黑影一晃。她猛地警惕起来,之前的闲情逸致早抛到九霄云外去了,“谁?”
  那人见被发现了,便走了出来,竟是许久未见的烙冰。
  奚曳长长的舒了口气,嗔怪道“吓死我了,深更半夜的你来这里干什么啊?”
  “你怕什么啊?这里可是我姑姑的府邸,如果这里都不安全,恐怕这世上没有几个地方是安全的。我是奉荀妃之命带你去完成你想做的事情。”
  “现在?”
  “对,现在!时间不多了,快!先把这个换上。荀妃等着呢,过了时间可不好。”说着他递给她一个包裹。奚曳接过来打开一看,是一套红色的宫女装。她迟疑地望了一眼他,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表情。
  不是为何,奚曳觉得此刻烙冰变得很陌生。总有一些时候,比如上次两人第一次分别的时,他都会变得格外冷漠与陌生,对待自己完全像公事公办,现在对自己就是如此,语调平稳就像执行命令一样,还有,他这次没有像以往那样称呼荀妃为姑姑,而是直呼其尊号,想到这里,奚曳不禁也正了神色,不敢有丝毫玩笑心理。
  一会儿身着宫女服的奚曳尾随荀妃出现在了燕啁阁,今天荀妃打扮格外隆重:一身外衬绿色披肩的鹅黄纱裙上纹理清晰地显影着百花的样态,紫色的头发高高地盘起,斜鬓上戴着一个镶嵌着各类宝石的皇冠,步态优雅,身姿姚然。只是神色较之前的妩媚温柔更添了几分高贵和庄重。
  奚曳默默地跟在后面低首快步走着,无心欣赏这里满园的花团锦簇,华台楼阁。在离开易香殿的时候,她清楚地看到宫灯下烙冰看向她时满脸的担忧和欲言又止的神情,但他在看到她眼神投过来的一瞬间便又回到面无表情。
  心下兀自盘算起之后该如何行动,按照荀妃交代的。今晚王宫有大典进行,她扮作宫女混进宫内,然后找机会采得白莲,然后自有人接应。不过随时都可能遇到危险,所以一定要万分小心谨慎。这样想着,她捧着贡品的手忍不住颤抖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精灵王
  月亮爬上树梢的时候,她们终于到达了燕啁阁。大典是在毗邻净月湖的一座名叫黎宴阁的殿堂内举行的。
  在去往殿堂的岔路口,荀妃特意停顿了一下,眼眸示意之处正是莲叶亭亭而立的红莲池,只一眼奚曳便再也忘不了了:红色月光笼罩下的红莲更具一种出尘的妖娆之姿,一枝枝在夏夜的凉风中像舞女般婀娜多姿,湖面氤氲起一层薄雾,更似仙境般飘渺迷幻。这样美丽的地方,却潜藏着恶魔的使者,奚曳不禁感到有些惋惜。
  通往黎宴阁的大路上铺着红色的地毯,每隔五六步距离就站立着一个红衣宫女,当荀妃经过的时候,她们都大礼以示尊敬。
  荀妃态度和气目不斜视,大步走进灯火通明的大殿,奚曳一直低头走着,只觉得眼前突然一亮。抬头只见数不清的如萤火虫般的紫色荧光附着在墙角屋檐,装设华丽的殿堂美得如梦似幻。
  殿内十个金黄色四角矮几与同色松软坐垫分呈两侧,坐席的后面是阶梯,阶梯以上的空间几乎都被一个大鹏雕饰的华贵而霸气的座椅占据。座椅上空空如也,除了紧靠座椅左右的两个,下面的坐垫上几乎已经坐满了人。
  奚曳紧跟着荀妃走到了右边的坐垫下,正欲替她拂裙坐下,突然听见从门口传来一声娇笑:“姐姐来得好早,妹妹倒晚了一步,失礼了。”
  原本丝竹盎然的大殿顿时一片寂然,奚曳循着众人的目光看去,不禁吓了一跳,进来的妃子打扮的紫红华服女子有着奚曳再熟悉不过的绝色容颜,季凉?不,不对,下一秒她就否定了,因为她脸上的成熟气质更因为她眉间透明的紫荆花印记。那么她一定与季凉有什么关系……马上她就知晓了答案,尾随而至的正是一袭紫裙的季凉,她依旧没有什么改变,只是情绪似乎过分低落,目神飘渺抑郁。尽管如此,奚曳偷偷瞟了她们一眼,还是赶紧低下头去,怕被她认出来。
  “菡妃这是哪儿的话?你我姐妹不分彼此,妹妹还是快快就坐,过会王来了看到我们这样可不太好。”荀妃面带微笑的说着,兀自坐了下来。
  菡妃连声应允,眼神中却含着冰冷。她也走到左边自己的坐席边,正要坐下来突然像想到什么似的,死死地盯着奚曳。可是奚曳此刻却像只鸵鸟,让她看不清长相。
  “姐姐,我好像看到一个故人,不知道是不是眼花了?”菡妃冷不丁地说,目光却丝毫没有转移。如果她没看错的话,应该是那个女孩,可是荀妃怎么会让她还活着,而且还带她来这里,见王!
  “故人?在座的都是妹妹的故人,一年一度黎宴大家自是好久不见,妹妹又何必大惊小怪。”荀妃慢条斯理的把话绕开。
  “不是,我说的是她,你身后那名宫女。”菡妃不依不饶。
  “这是我殿里的丫头小荷,怎么了?”
  “叫她抬起头来让我看看。”菡妃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她不敢相信王如果看到这个女孩会出现什么情况,但她可以确定,对自己绝对没好处。
  “小荷今日脸上过敏,不适见人,我正要她回去擦药,还是别污了妹妹的眼好。”说罢,荀妃摆手让奚曳退下,奚曳微微颔首,顶着那两道凌厉的目光低头退了出去。
  出殿门,她才大大地嘘了口气,快步走着,恨不得立马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好在净月湖离此处并不远,奚曳一会儿就绕到了湖边。
  好在人都集中在黎宴殿那边,这里远离尘啸,人迹罕至,尽管如此她还是小心翼翼地藏在暗处细细观察满湖的红莲,可是不管那个角度都没有发现白莲的存在,就在这时一个羽翼泛着柔和白光的精灵出现在她眼前。精灵眨着一双绿色的大眼睛,欣喜地看着奚曳,嘴里叽里咕噜想说什么却吐不出一个完整的字。
  奚曳连忙竖起食指示意她噤声,精灵便立马不做声了,还很开心的飞到她肩上,小小的脑袋紧挨着她的头发,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奚曳感到莫名其妙,可是此刻她没有多的时间了,更何况季凉姊妹似乎已经察觉到自己的存在。她皱着眉头心下发急,突然想到精灵刚才似乎是从湖心飞过来的,那么她一定知道白莲在哪里!奚曳想到这里眼睛一亮,赶紧侧头问精灵是否知道白莲的具体位置,精灵连连点头,率先飞了起来在前方引路。奚曳兴奋地跟在其后,终于在最角落里三朵红莲之下找到了那朵含苞待放的白莲。她正准备俯身去摘,突然身后传来一声怒喝:“大胆!竟敢偷采本王灵物!”
  奚曳来不及回头,慌忙之中伸手就摘了白莲。就在白莲折断的一瞬间,一道白光自根茎蔓延直冲天际,原本深蓝的夜空突然一下子变得血红,有各种或凄惨或暴戾的嘶吼声自四面八方传了过来,她也被这股强大的气势冲跌在地,五脏六腑翻江倒海般疼痛难忍。
  奚曳惊惧不已,好不容易站起身就要走,身子却被一股大力扯动。耳畔是迫人的压抑气息,她缓缓回过头,时间似乎静止在那一刻:遍野血色气氛下,一个身着绛黄色长袍的男子不怒自威地站在离自己不到一丈的距离,最为迫人的是他金黄长发掩映下一双淡黄色的犀利长眸,鼻挺而直,一张薄唇紧抿成一条直线,古铜色的皮肤下碧色披风在狂风中猎猎作响,犹如太阳神阿波罗般神俊,又带有凯撒的邪恶之美。
  一时间许多片段在脑海里翻涌而出:灿阳下金发少年满身伤痕地躺在湖边,醒来后金眸中泛出的纯澈无辜,赖皮的日夜相随……某些压抑的东西终于得以短暂的破涌而出。
  奚曳只觉得脖子越来越紧,就在她就要窒息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