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6 节
作者:匆匆      更新:2021-02-17 21:54      字数:4725
  “佩服,佩服!”尤里奇不由得用蒲扇似的大手拍击着桌面:“先生的话令我不由想起一句名言,胜利者不一定是跑得最快的人,但一定是最能耐久的人。不瞒贝叶先生,我现在最担心的是二公子驻守的杰鲁城那边呢!你也知道我和大公子是同窗好友,而二公子这次也是主动请缨出战,是憋着一口气希望立下战功。二公子因为他的特殊身分以及我与大公子的关系,对我的命令从来都是爱理不理,我也没有什么办法。贝叶先生对此有什么建议吗?”
  尤里奇出言试探,贝叶不得不小心应对这个敏感话题。
  纽伯里有两个儿子,大儿子纽卡尔,是纽伯里的原配夫人色娜所生。色娜早逝,纽伯里又续弦聂菲,生下了小儿子纽那提。
  纽卡尔从政较早,现在已经坐上了曼尼亚行政长官的高位,被民众与官员公认为领主继承人。此人深沉老练,能很小心收买人心,又令纽伯里不起疑心,政治手腕颇有乃父风范。
  纽那提则方才二十出头,年轻气盛,仗着母亲撑腰,一心想自己继承领主之位。因纽卡尔在政界军界党羽众多,纽那提知道无法撼动其地位,于是决定离开都城,领兵出征,以求立下赫赫战功,在这方面压倒兄长。
  从纽那提的角度看,这倒不失为一个另辟蹊径的好办法,乱世纷争,军事才能较政治能力更易获得君王诸侯的赏识。
  坎塔是纽伯里的心腹重臣,又出任领地的大将军一职,位高权重,他的选择对纽卡尔和纽那提两派实力的消长有着决定性的影响,而作为坎塔主要谋臣的贝叶,则在相当程度上代表了坎塔的态度。
  贝叶深知政坛险恶,官场厚黑,宫廷阴谋云谲波诡,兄弟君臣有始无终,为官为将者一个不小心就可能身首异处,甚至死无葬身之地。
  而今外临强敌,内有嫌隙,贝叶决定还是采取持重的态度为好:“纽那提少爷年轻,参加战争,磨砺一下也确实是好事。年轻人自然不免有些傲气,我看将军您也不必往心里去。”
  “现在大敌当前,二少爷是聪明人,自然知道会以大局为重。二少爷在战争方面确实欠缺经验,这次坎塔大人特地派出了钱伯斯将军做他的副帅。钱伯斯将军跟随坎塔大人从军多年,为人谨慎,心思细密,足堪大任,尤里奇将军不必担心。至于军令的贯彻执行问题,将军也请放心,战争时期,指挥官的权威高于一切,年轻的纽那提少爷可能还尚未完全适应自己的新角色。这一点,我回到固原堡后会提醒坎塔大人,由他知会纽那提少爷的。”
  尤里奇耸耸肉乎乎的肩膀,做出一个无可奈何的表情:“假如纽那提少爷真像您说的那样,仅仅由于少不更事,那我也就罢了。可是贝叶先生,我却觉得他是在存心跟我为难哩!您刚才也说过,纽那提少爷是个聪明人,这一点我不否认,甚至我还觉得他的才智还相当的高,不过我感觉这种才智中总是带着一点邪气,他的心胸也不够宽广。相较而言,大少爷这方面就好得多,待人忠厚宽容,胸襟豁达,真正具有领袖的气质。对于这一点,贝叶先生,不知道坎塔大人和您是怎么看的呢?”
  尤里奇摆明希望贝叶表个态,可贝叶则拿定主意不蹚这浑水。朋党间的纷争,宫廷内的角斗,自古以来都是胜负难料。
  凭着坎塔的地位和根基,无论谁上台,对他都只有拢络与争取,而不敢轻易得罪。与其冒着掉脑袋的风险搅入这个漩涡,不如保持中立,置身事外,既没有风险,对自己也不会有什么损失。
  贝叶笑着避开尤里奇灼热的双眼,拨弄着眼前的沙盘:“将军阁下,品评才能,月旦人物,实在非我所长,何况我与两位少爷都只有过数面之缘,仅凭他人传言,我实在无法做出判断。至于坎塔大人对此是何看法,大人未曾向我提起过,我也不知道。如果将军有兴趣,倒不妨直接向坎塔大人询问。”
  贝叶又抬起头,有些意味深长地看了尤里奇一眼,才说道:“坎塔大人和我之所以尊重两位少爷,是出于对领主大人的敬意。从公务的角度,我们并不知道有大少爷纽卡尔和二少爷纽那提,只知道有曼尼亚行政长官纽卡尔先生和杰鲁城防御指挥官纽那提将军两人。”
  听了贝叶滴水不漏的辞令,尤里奇有些尴尬地转换话题:“末将一时兴起,口无遮拦,贝叶先生莫怪啊!对了,关于目前战局,我还有个问题想要请教。假如我们真的一直坚守不出,丹西会不会不顾城池,直接往里穿插呢?”
  “不会的,丹西如果这么做,无异于自取灭亡。在维塞斯领地,有海拔超过五千米的龙巴山脉阻挡。龙巴山脉素有雄鹰难逾的美称,鹰都飞不过去,何况是人呢?”
  “在我们这边,所有前线区域和防御结合部,都设有巡逻游骑和观察哨,猛虎军团的大部队是不可能不被察觉地实施长途奔袭的。闪北主要是平原地形,没有复杂交错的河道,军粮与物资必须倚赖陆地交通线。丹西的兵力,对我们而言,只有局部优势,没有压倒性的整体优势。我方都城曼尼亚又布有重兵防守,不是一时半会能攻得下来的。假若敌人这么做,一旦其前方受挫,后路被断,实际上就会四面受敌,难逃被围歼的命运。”
  “呵呵,这样我就放心了。先生此来,尤里奇深感受益良多。我看您也不必赶着回固原堡去了,何不在此多盘亘几日,我们可以多谈谈,也让末将能再多学点东西呢?”虽然官场盛行逢人只说三分话,未可全抛一片心的规矩,但尤里奇这段话,却是由衷地发自内心。
  “唉,我何尝不想再与将军通宵畅谈。不过,这次前线诸地的战况我已经调查完毕,坎塔大人正焦急地等待我回去汇报呢!”
  第六集 第三章
  相对于前面四个战场田园诗一般平和的静坐战争,威斯特堡的攻防战就打得激烈多了。前面的四处战场“打”了这么多天,猛虎军团加起来的伤亡总数未超过三百人,其中尚有相当部分是训练、赛马中的误伤造成的。
  但是,在威斯特堡的战场上,一个小时的伤亡人数就超过了这个数字。
  九九五年三月二十七日上午,天高云淡,微风拂面。第密里斯城旁的斜河岸边,人头涌涌,战马嘶鸣,旌旗招展,刀枪林立,丹西率领猛虎军团的八万大军与闪特老将维涅夫的四万部下隔河对垒。
  两军沿河修筑起了阵地工事,战线绵延数里之长。十数万大军如海洋般铺展开来,陈列于斜河的两岸。
  这注定是一场不同于前面“静坐战争”的战斗。丹西意欲率优势兵力渡河,围攻扼守两河咽喉的威斯特堡之意图十分明显。
  而维涅夫则显然也是不拘泥于上级命令,一切从战争需要出发布阵作战的老将,他针锋相对,沿河布防,严阵以待。
  仅宽八百米左右,并不广阔的斜河的控制权,已然成为双方争夺的焦点。
  由于汛期来临,大河小河涨满了水,斜河的水深也超过了马腹直没马鼻,直接渡河已不可能,只能借助水上工具了。
  水面作战,风力的借助成败攸关,观天时,辨风向,是每位指挥官战前必做之功课。今天的斜河战场,吹的既不是南风,也不是北风,而是轻微的东风。看来老天爷也保持不偏不倚的态度,给双方一个公平交手的机会。
  维涅夫跨上一匹高大的青骢马,端望着两岸的形势。六十多岁的老将军,全身是闪特传统的黑色铠甲,衬挺着高大的身躯,显得异常的威严。
  老将没有戴头盔和兜鍪,已被岁月染白的头发,随风飘动,饱经沧桑的脸上留有几处伤疤。
  今天,除五千人防卫威斯特城堡外,维涅夫辖下其余近四万大军都冲出了城堡,在斜河北岸布防。看得出来,维涅夫治军非常的严明,几万大军静静地列阵站立,等待着大战的来临,整个北岸战场鸦雀无声,没有一丝喧嚣。
  一匹黑色的快马从西方驰来,奔腾的马蹄溅起片片微尘,如闪电般从狭长的军阵通道穿过,转瞬就来到了维涅夫的身前。
  维涅夫的儿子,邓肯骑士翻身下马,躬身行礼。急速的趋驰,令他有些气喘,年轻的脸庞上渗出细密的汗珠:“维涅夫将军,在战场以西十五公里处的黑石滩和三十公里处的雷顿渡口,都发现有猛虎军团骑兵在对岸集结,人数各约有千人左右!”
  “嗯,知道了。”维涅夫的目光慈爱地望了一眼爱子,轻应一声后,就继续观察对岸的情况,不再答话。
  “邓肯先生,有没有发现其他的军队?”维涅夫身旁的一位将领沉声问道。此人年近四十,高大魁梧,头发已经全秃。他的眉毛很淡,乍一看,浑圆的脑袋上似乎寸草不生,加上那对精光闪闪的圆睁虎目,煞是凶悍彪勇。
  邓肯摇摇头:“尚未发现。”
  维涅夫瞟了一眼手下猛将:“凯日兰将军,不要劳神了,这是丹西在故布疑阵。示形者,分兵也。而今对方兵力是我方的两倍,但我方据河固守,丹西的军队无法展开,他的人数优势已经被斜河险阻抵消了。现在他在斜河上游各处布下偏师,就是希望我方分兵前去把守,从而减轻他渡河时的压力。假如他真想偷渡,又怎会如此不注意形迹?况且现在汛期来临,斜河水涨,没有水军,骑兵又焉能渡河?邓肯骑士,你带五百骑兵日夜沿河巡逻,发现情况立刻通报指挥部!”
  老将维涅夫对爱子发完命令后,转向凯日兰:“凯日兰将军,你率水陆两万人在河岸迎击丹西,其他人跟随我在后压阵。今天就让我们给丹西这个奴隶角斗士瞧瞧闪特骑士的厉害,用猛虎军团的尸首填平斜河!”
  凯日兰拔出弯刀,劈空一挥,刀通人性,发出耀眼的亮光和惨烈的鸣响。数万将士也同时举起武器,发出响彻云霄的怒吼:“剪除猛虎,消灭丹西!剪除猛虎,消灭丹西……”
  在斜河的南岸,紧张而有序的备战工作也接近了尾声。上百艘小型舰船从水寨中依次驶出,在斜河南岸一字排开,猛虎军团的将士们井然有序地快步上船,操橹楫,张风帆,拔兵刃,拉弓弩,做着最后的战前准备。
  丹西和李维站在岸边临时搭建的一座高台上指挥战斗。这座高台以橡木搭成,稳固坚实,高十余米。站在高台上,宽数里的广阔战场形势尽收眼底,便于指挥官统揽全局,发号施令。在高台的中心,矗立着一面巨大的纛旗,红边黄底,金黄的缎面上,用乌丝绣出一只张牙舞爪的猛虎,右边是一行遒劲的宝蓝色大字“猛虎军团”。
  微风忽猛,吹得纛旗舒展开来,猎猎作响,旗面上的猛虎也有了灵性,远远望去,仿佛在半空的云端翻腾跳跃,端的是威猛无比!
  高台下,排布着两行巨大的战鼓,精壮的鼓手赤裸上身,静立鼓前。他们的身后,则是两排唢呐和号角手。
  今天的丹西,身着白色的闪特便袍,倚靠在高台的栏杆上观察战场形势,脸庞上还残留着一些倦容。白色的袍边和衣袖,在风中舞荡。手下将士远远望去,恍若仙人一般,令人不由不起敬畏之心。
  丹西身旁的李维则是一身猛虎军团特有的金色戎装,精神抖擞,表情严肃。
  在李维的身旁,整齐地摆放着青、黑、白、黄、红五色令旗。
  随着猛虎军团规模的扩大和兵种的日益丰富,为了更有效地指挥大军,协调多兵种的配合作战,除了传令兵和鸣金击鼓等方式外,丹西和安多里尔、李维等人还参阅兵书,择取成例,为猛虎军团制定了一套独特的旗语指挥系统,用以保持通讯联络、传递号令。
  临阵之前,各部队都得到作为标识的不同颜色的令旗,指挥官举何种颜色的旗帜,则相应的军队就在金鼓节奏的配合下开始行动。
  指挥的旗帜向哪个方向挥动,受令部队就应向哪方前进;指挥的旗帜若向下低垂,受令部队就应跑步前进;两支或数支指挥旗帜相交,受令部队就应合队。
  前进时,前哨部队一般均配备五色小旗一副,长达十米的高旗杆一副。前哨部队若遇见树林则举青旗,遇水泽举黑旗,遇敌人兵马举白旗,遇山险举黄旗,遇烟火举红旗,用作向后面传报情况,以便将领采取对策,并向主将报告。
  除一般报告外,猛虎军团的前哨部队还用旋转挥舞不同颜色的旗帜以及不同方向报告敌情,敌众则展青旗,敌少则展白族,敌急则展红旗,敌缓则展黄旗,已无路可行,又非接战不可则展黑旗。展旗的方向,也就表示示敌人所来的方向。
  当然,以上这些只是猛虎军团运用旗帜进行指挥联络的基本方式,其细则要具体复杂得多。
  安多里尔还特地编了一本《猛虎军团令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