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9 节
作者:爱之冰点      更新:2021-02-17 21:49      字数:50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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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廷玉听笑了,这么个坑蒙拐骗样样行的小子,却不知他家少奶奶要怎么处理呢。
  阿德警惕地看着,当初让李卫跑了,如今可没这么简单了。
  赌场的人不耐烦了:“他干娘,人家不过是想给亲娘下葬,你怎的这样呢?果真不是自己的儿子你不心疼是吧?怎么能放这样的小子出来抢东西呢?咱们也是开门做生意的,你赶紧叫他把银子退出来,看在他这么惨的份儿上,就不剁他手指了。”
  哈?
  顾怀袖简直无处说礼去。
  因着她刚刚没立刻否认自己不认识李卫,所有周围人都对顾怀袖指指点点,显然真把顾怀袖认为是李卫的干娘了。
  顾怀袖才是气不打一出来,摆摆手便道:“叫人把他扔过去,干我们什么事!”
  周围人顿时炸了锅,“而今的孩子,还是要自己养好啊,送给别人当干儿子,连回来给亲娘下葬都不成……”
  “你看看他们穿得多体面,那孩子多寒酸?”
  “谁没事儿诅咒自己的亲娘呢?”
  “唉,世风日下……”
  阿德也没想到事情会这样,他提着李卫就要往那边扔。
  李卫知道自己若是过去了,定然没了一条命,他死命地抠着车辕,脏兮兮充满了污泥的指甲都掰出了血来,他望着顾怀袖,撕心裂肺地喊着:“干娘救我,来生定然给您当牛做马报答您——干娘……”
  顾怀袖又算是他哪门子的干娘?
  她暗叹了一声,瞧见脚边李卫那脏兮兮的手,还有乌糟的血迹,终究还是动了恻隐之心。
  “阿德,把他怀里银子全扔回去。”
  “是,二少奶奶。”
  阿德这一回不拽李卫了,直接从他怀里刮出那十几两碎银子扔给追来的赌场的人,道:“拿了钱赶紧滚,二少奶奶不追究你们。”
  赌场的人猜着顾怀袖这边两个是有身份的,不敢说什么就散了。
  只是外面围观的人还有不少,张廷玉打了个颜色,就让阿德把李卫提溜到了聆兰轩外面的过道上。
  顾怀袖带着丫鬟也进来了,只看到这小子两手垂在身侧,埋着头,肩膀一耸一耸的。
  她有些发愣,“李卫?”
  李卫没抬头,却忽然之间伸手用拿本来就很脏的袖子擦着脸,一直擦,一直擦……
  顾怀袖看了看张廷玉,张廷玉摊手表示自己不插手,也无能为力。
  “别哭了,男儿有泪不轻弹,哭什么哭?”顾怀袖训斥他,还是那句话,“玉佩呢?”
  李卫抽抽搭搭,低声道:“卖了给我娘治病了……”
  她忽然想起他死也不肯放手,弄得指甲开裂满手指都是血的场景。
  也记得他方才一直说,他娘没了,要下葬,要棺材,所以偷钱。
  顾怀袖一下陷入了两难,她叹了口气:“罢了,阿德给他二十两银子,放他走。”
  阿德连忙取银袋去,他取出两锭整的银子来,递给李卫,“来,拿好了了,二少奶奶赏你的。臭小子以后甭乱喊人,什么干娘干娘的?我家二少奶奶也是你高攀得起的?拿着啊!”
  李卫站着没动,他忽然把阿德凑过来的手一推,“我自己会弄到银子,不用你们施舍!”
  说完,转身就撒开脚丫子跑了。
  顾怀袖一皱眉,按了按自己眉心,这都是什么事儿?
  这小子还有点奇怪的骨气,抢来偷来的都是自食其力,别人给他的却成了“施舍”。这两样钱的来路,一个是邪门歪道,一个是没骨气没尊严……
  张廷玉捏着手里一把折扇,轻轻笑了:“要骨气要尊严,所以宁愿走邪门歪道的小子么?二少奶奶,何时有这么个穷酸的干儿子了?”
  顾怀袖心知张廷玉是笑自己方才的一刹心软,她摆摆手,叫阿德让人去跟着那小子,谨防做出什么事儿来,却道:“我那玉佩还没找见,你别笑话我了。富贵方知周济天下,穷……独善其身。咱们还是看兰草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迟了,1更
  ☆、第八十五章 二爷善心
  进聆兰轩挑了一盆兰;顾怀袖没怎么瞧出雅致来,倒是张廷玉喜欢得不行。他跟聆兰轩的老板仿佛认识,两个人聊了一阵,然后老板开口就要一千二百两银子。
  顾怀袖忍无可忍;终于把张廷玉拖走了。
  “哎,你干什么?”
  张廷玉有些哭笑不得;那一盆兰花可不一样;顾怀袖直接把自己拉走;回头那兰花别人买去了怎么办?
  顾怀袖却懒得管那么多:“钱多了没地儿烧;屋里摆什么花不是摆?偏生你喜欢那东西;走了。”
  俗人顾三,从不管这些。
  张廷玉站在聆兰轩前,无奈地摇了摇头,还是跟着顾怀袖走了。
  只听说过男人管着女人花钱,怎的到了他这里就倒回来了?
  看见顾怀袖要回车里;张廷玉连叹气的力气都没了,他站到车辕旁边:“不再逛逛?”
  “我想出去听戏。”
  都说扬马苏戏,顾怀袖也想开开眼界。
  这要求定然算是出格,可她如此坦白,倒让张廷玉不知如何是好了。
  张廷玉想了想,“中秋灯会的时候,河上会有人唱戏的,到时候再看吧。岸上的这些戏台,都是大老爷们儿去的地方,要不就是请戏班子回自家园子唱,咱们那院儿太小,装不下。”
  说的也是,顾怀袖也就是随口一说罢了。
  她撩着帘子,便要进去,临了却又顿住:“咱们也去河上灯会吗?”
  张廷玉上来,扶了她一把,两人进了车内,坐下,他才道:“去啊。我已问廖掌柜的借了一条船,届时满河都是游船,大户人家都是要出去的。”
  “这倒是有机会开开眼界了。”
  顾怀袖舒展了舒展筋骨,已经有些期待过几天的事情了。
  远离了京城,仿佛就远离了忧烦。
  当初的一切,似乎都跟顾怀袖没有关系。
  甚至……
  她完全不用去想什么勾心斗角的事情,整日与张廷玉游这游那,即便是遇见种种棘手的事情,与他们二人的关系也往往不是很大。
  看客的心态,日子变得慢悠悠。
  顾怀袖搭上眼皮,“阿德还没回来吗?”
  “不是被你支使着去找那个小乞儿了吗?”
  张廷玉可不会认为李卫是什么良民,早年虽不知他怎么在京城,可敢当街抢人东西,满嘴谎话,便知道是个黑心肠的。
  因他觉着自己看事儿更清楚,尤其明白那眼神,所以才觉得顾怀袖不该动恻隐之心。
  可……
  一向铁石心肠的女人,被人平白喊了干娘,还破例救人,想想也别有一番味道的。
  张廷玉忽然道:“咱们要个孩子?”
  “……”
  她手指僵硬了一下,回头看张廷玉,一双眼底透着几分奇异的沉默,只道:“顺其自然便好,我若没孩子,你会休我吗?”
  张廷玉失笑,摸了摸她额头,“没发烧呀。”
  顾怀袖拍开他手,唇角下拉,一副不高兴的样子:“生孩子这种事儿哪儿能勉强……唔,你今儿晚上去睡书房可以吗?”
  张廷玉顿时没话说了,简直有些哭笑不得。
  “我的二少奶奶,您就折腾我吧。”
  这时候,便格外想将他眼前这小小女子拆了吞进肚里去。
  张廷玉搂着她的腰,只道:“有耕耘才有收获,看样子你二爷我还不够努力。”
  顾怀袖掐他腰,“无耻。”
  两个人笑闹着,马车慢悠悠地朝前面走,一直等到回了家,阿德那边才有消息。
  顾怀袖没想到阿德竟然把李卫给领回来了,顿时有些诧异,她还拿着鸡毛掸子戳前面那一只蓝釉堆花瓶,乍一见人进来,手上力道没控制好,差点将花瓶给戳落下去。
  “怎的带他回来了?玉佩呢?”
  她叫阿德去又不是把这小子解救回来,只是为了玉佩。
  当初那玉佩乃是形制一样的两只,一只给了孙连翘,一只还在李卫这里。虽不是一对儿,可到底跟孙连翘一样的玉佩落在别人手里总是不好。
  顾怀袖原本已经将这件事给放下,现在看见李卫当然要给办得后顾无忧。
  李卫说玉佩已经当掉了,可顾怀袖还记得当时在茶棚里面瞧见人走过去,腰上挂着的就是那玉佩。
  若真如李卫所言,玉佩当掉了,那买玉佩的人少说也是个富人,不该如当日所见一样穿着粗麻布的衣裳。
  顾怀袖眼力见儿还是有的,那一日从茶棚外面经过的,因当就是李卫。
  顾怀袖想了想,叫人进来,看李卫还是埋着头,瘦得皮包骨一样,不知怎地冷笑了一声:“小小年纪,撒谎的本事倒是一流。你且说说,几日之前外河上沈铁算盘的船出了事,死了一船人的时候,你在哪儿?”
  李卫惊讶地抬头,沈铁算盘的名头他自然听说过,那一日出事的时候他也在。
  可……
  顾怀袖怎么知道的?
  心知自己瞒不住,也不知张二少奶奶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如实道:“当时小人跟着船上人在跑腿。”
  “那当日你可也戴着玉佩走的?”
  顾怀袖挑眉问,而后似笑非笑地看着。
  人很小,心很野。难说不是好苗子,只可惜长得有些歪了。
  顾怀袖暗叹的时候,张廷玉已经端着一把紫砂壶进来了,正在把玩着,忽然瞥见这小子,只往圈椅上一坐,便饶有兴致地看着,也不插话。
  顾怀袖回头压低声音:“你怎地来了?”
  “刚跟人斗对联,赢了一把紫砂壶,就回来了。”
  最近张廷玉在江宁可谓是春风得意,江南文风很盛,多的是文人士子动口动笔,往往喜欢拿件东西当彩头。张廷玉大部分时候都在旁观,只有瞧见自己喜欢的东西了,才会参与进去。
  不过他不出手便罢,一出手必定是手到擒来。
  今儿这紫砂壶,也是白得来的。
  顾怀袖听着,笑骂了一声:“如今二爷是比那京城八旗公子哥儿更潇洒了,斗鸡走狗赌钱,游手好闲,无所事事,风月场里一进一出,快活似神仙。”
  “你又说到哪儿去了?”张廷玉把紫砂壶一放,“整日里便知道摸黑我。这小鬼又是怎么回事?”
  说的是李卫。
  顾怀袖也坐下来,又看李卫:“那一日我方到江宁,就在茶棚里坐着,瞧见那玉佩从我面前过去的,只是没见着你人。甭告诉我,玉佩就是这几天当了的。”
  “二少奶奶所言不错。”
  李卫飞快地瞥了顾怀袖一眼,说了这一句。
  顾怀袖气笑了:“得,又是你娘没了对吧?”
  她一心觉得李卫嘴里没一句实话,在京城的时候,便听他说他娘病重,这时候又说没了,若他娘在世,怎么也不这样说啊。
  摸不准这小子是不是又在撒谎,顾怀袖道:“若是你娘病了,带我去瞧瞧你娘,咱们找个大夫给治治;若是你娘没了,你也带我去看看,好歹你这样为着你娘,也算是有孝心,不管怎样,已去者为大,在世之人尽尽心也成,好歹下了葬……”
  李卫却道:“方才回去的时候,我娘已被人葬下了……”
  这时候,顾怀袖忽然想威吓他,再扯谎扭送他进官府,想想又算了,鸡毛蒜皮小事。
  正巧这时候廖逢源那边的人又来请张廷玉,张廷玉叹了口气,道:“跟你老板说,我就去。”
  那人奉命来传话,话传到了便走。
  张廷玉跟顾怀袖说了一声,便起身去了,他出门的时候原想要带阿德去,不过忽然瞥见堂屋那边的情况,便对阿德道:“回头若是二少奶奶要赶那小子走,你便收留了他吧,看着怪可怜的。留在院儿里打杂做事,怎么都成……”
  阿德有些不明白:“二爷您这是?”
  “忽地想起来,我前几年也没比这小子好到哪里去。”
  张廷玉笑笑,叹了一声。
  阿德却陡然明白了过来,他心疼自家爷,只道:“小的明白了,只是若二少奶奶不同意……”
  “她顶多嘴上说两句,一会儿骂我两句,你瞧着吧,该收留还是要收留。”
  张廷玉多了解她呀?反正家里也不缺钱,多养个人也不妨事的。
  阿德送张廷玉这边上了轿子,又回来伺候顾怀袖,却见顾怀袖提溜着李卫的领子。
  “瞧瞧你穿成什么样?出去坑蒙拐骗,也好意思说见你娘去?有什么去不得的?要不就是你坑骗我,要不就你自己没脸去。”
  顾怀袖皱着眉,眼底带着不悦。
  李卫挣扎,很想踹她,不过是平白大路上喊了声干娘,她怎么比自己的娘还麻烦?
  李卫真是欲哭无泪,看见阿德过来,便知道自己挣脱不了了,垂头丧气下来:“那我带你去看看……”
  很好,达成一致。
  这还是李卫头一回坐马车,虽然不敢进去,可跟阿德坐在前面,却觉得很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