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4 节
作者:爱之冰点      更新:2021-02-17 21:49      字数:5061
  张廷玉轻轻将手中一枚棋子放在了棋盘上,眉眼之间一片温然。
  顾怀袖与他对弈,这时候已经被逼到了死角,急得抓耳挠腮,还是听张廷玉说话,别提多痛苦了。
  她索性将手收回来,掐着棋子把玩:“所以照你这样说,背后要坑靳辅的人就是太子,万岁爷知道太子做过的手脚,但是依然选择包庇了他?那万岁爷到底算是什么?”
  “平衡者。你可知何为王道?”张廷玉看她借着说话的机会,不往下面继续下了,似笑非笑地弯了唇。
  “你是说万岁爷这就叫做王道吗?”
  他不需要有什么作为,只居中平衡,就能使整个朝堂在自己的掌控之中。只是……
  顾怀袖对某位太子的印象,真算不上是好。
  她冷笑了一声,只摇了摇头,“都说虎父无犬子,只怕万岁爷对太子,是慈父心肠太过,用错了方法。”
  往后太子爷还会越长越歪,早年太子真是优秀至极,现在?
  呵,已经可见一斑了。
  张廷玉道:“你似乎不大看好太子,甚至不觉得这一位能继承大统?”
  顾怀袖心底一惊,却知道自己表现得太露痕迹,她垂了眼,伸出手去,左右游移起来,嘴上却道:“我是不待见太子,至于原因……你清楚。”
  “……似乎也是。”
  张廷玉琢磨琢磨,顾怀袖要能对这太子有好感那才是奇怪了。
  不过嘛……
  “你还是别想下那一招了,不管下哪儿都是输,别垂死挣扎了。”
  他当初跟顾怀袖下棋的时候,还没发觉,顾三根本就是个臭棋篓子。
  下去发现不对,顾怀袖立刻就能悔棋,想不通自己应该下哪一手,干脆就捏着棋子在那儿干坐半天。等到实在想不出来了,张廷玉又对她不耐烦了,就会主动指点她下一子应该落在何处。这样,顾怀袖就能继续往下面下了。
  可是,这样下棋……
  无疑是没有前途的。
  顾怀袖本来就下得困顿,一招一招下来,就更没辙了。
  如今,这一盘棋已经下死,她还在垂死挣扎,让张廷玉都自愧不如。
  顾怀袖斜了他一眼,将棋子扔进盒子里,坐在棋桌这一侧,凉凉道:“我怎么输了?你来说。”
  还用得着说吗?
  张廷玉直接将顾怀袖那一盒棋子放到自己手边,左手执黑,右手执白,左边一枚右边一枚,啪啪啪几乎不间断地直接落子,没一会儿整个棋局就已经快被填满了。
  末了,张廷玉伸出手指来,扣出三枚白棋放回盒盖上,再让顾怀袖看。
  顾怀袖一下就没了声儿。
  她之前倒没看出来,张廷玉下棋竟然也是个怪物。
  他方才走完这一盘棋,也不过就是那几个呼吸之间的事情,虽然已经杀到了终盘,可他落子的时候根本不需要经过思考。或者说,他已经思考过了。
  早在顾怀袖下棋的时候,他已经将她的路数掌握。
  等这时,直接落子就是。
  于是顾怀袖还是惨败。
  这两个月的时间,几乎都是在下棋之中度过的。
  隔壁的院墙,已经又高了三尺,比寻常人家的院墙高了有足足六尺,叶家更是成为了整个桐城的笑谈。
  自打什么上吊砌墙之类的把戏玩过被顾怀袖骂了一顿之后,墙那边竟然没了声音。
  这两个月,除了两家的婆子出去买菜的时候偶尔撞上,发生几句口角之外,竟然相安无事。
  张廷玉说:“多半是他们不折腾了。”
  顾怀袖却是摇头:“我看多半是还有得折腾。”
  张廷玉却道:“想折腾也折腾不了了,我是不纳妾,叶朝成那边我也说过了,怎么闹是他们的事情,我们后日便启程去江宁吧。”
  “去江宁?”
  顾怀袖一愣,这话是什么意思?
  前一阵根本没提过这件事,怎么忽然之间就说出来了?
  他们回桐城也有很长一段时间了,现在已经进入了七月,正是长江中下游地段最热的时候,这时候的江宁还不知热成个什么样子,赶着这时候下去不是受罪吗?
  张廷玉原本也不想去的,只是桐城这边也不凉快,更要紧的还是廖逢源那边的邀请。
  现在过河钱不用给了,廖逢源那边成功策划了这一件事,真可谓是春风得意。
  靳辅没事儿,整个江南河道之事便已经尘埃落定。
  前一阵廖逢源运茶去了京城,现在回来了,立刻就给张廷玉发了邀请,一定要请张廷玉过去一趟。
  江宁乃是整个江南的中心,不管是官员商人还是文人士子,六朝风流之地,物候不一般,能去一趟未必不是什么好事。
  更何况,那边还有廖逢源,乃至于邬思道,甚至最近听说沈铁算盘也在江宁。
  这些个走南闯北的商人,都齐齐聚在了江宁,可算是近年以来难得一见的场面。
  闻说八月江宁有众商贾的社日画舫灯船之会,届时周围不少人都将慕名前去,以观满江皆是灯船的盛景。
  张廷玉为顾怀袖细细道来,只道:“你在那边置办的宅院也已经打扫停当,这一次去也正好可以布置一番,若觉得江宁好,便是一直待在江宁也是行的。”
  这是张廷玉已经决定好了的事情,顾怀袖没有反驳。
  在桐城这地方,不过四个月,便觉得桐城每一条巷子长什么模样都一清二楚了。
  顾怀袖生性,还是向往繁华一些的地方。
  她与张廷玉收拾一阵,第三日便直接启程上了马车,往铜陵而去,而后登船顺流而下,八月初抵达了江宁。
  十里秦淮,满河飘艳。
  他们到的时候,还是白天。
  船在进秦淮的时候,便有小船划过去先通传了消息,所以这会儿一靠岸,便早早地有廖逢源那边的人过来迎接。张廷玉他们也不担心人生地不熟,跟着人就走了。
  苏州园林出名,江宁这地界儿也是繁华至极。
  秦淮河上每条船都是销金窟,顾怀袖往年不曾见过这样的地方,现在一看简直要看花了眼。
  领头的小厮打着短褐,知道张廷玉这边主仆几个是贵客,一等了岸,过了码头,便叫人雇了两台轿子。
  “您二位要在这里稍候上片刻,那边雇轿子的人还没来呢。这边有个歇脚的茶铺,二爷二少奶奶若不嫌弃,还请坐一下。”
  张廷玉点点头,看顾怀袖脸色有些不好,站在外面晒着也是无意,进茶棚之中还凉快一些。
  现在正是中午,茶棚之中竟然没人,倒是奇了怪。
  那小厮解释道:“中午囤货卸货的船都不干活儿,等天气阴一些才会出来。您现在瞧瞧河上,没几艘行船。”
  没几艘,却也还是有的。
  比如,那最华丽的一艘。
  顾怀袖好了奇:“我瞧着河心那一艘船,像是外头描着金的,外头挂着的帘布都是苏绣的缎子,珍珠如土金如铁,也真是能挥霍。”
  短褐小厮吓了一跳,忙比划了一下:“少奶奶说不得,这可是说不得!那一位是沈爷的船,说不得,说不得……”
  一叠声的“说不得”倒是吓住了顾怀袖。
  她皱了眉,刚想打听打听这沈爷,忽然便想起了铁算盘“沈恙”,似乎也只有这一位在江宁有这样的本事了。
  那一条船,静静停在河中心,几乎动都不动一下,船上也没人下来,端的是怪异至极。
  顾怀袖越瞧越觉得奇怪,再怎么“说不得”,也不该船上一个人都不出来啊。
  她念头刚冒出来,便听见江边有人尖着嗓子大喊了一声:“出人命了!死了一船人!快来人哪——”
  张廷玉皱眉,一下按住了顾怀袖,阻止了她想要站起来的举动。
  茶棚之中的人都愣住了,那引路的几个小厮也愣住了。
  短褐小厮心头一凛,脸色一下铁青,只道:“二位贵人,小的失陪一下,去探探情况。”
  那边人一喊开,河面上无数的画舫灯船里,还在酣眠午睡的人们,一下全探出头来。
  江上出人命乃是正常事儿,可这么惊慌倒是头一回见着。
  原本众人还有些好奇,可当看江面上那一艘静止不动的华船之时,齐齐地打了个冷战。
  沈恙这人号称一把铁算盘,在江宁名气响当当的。
  与他铁算盘三个字齐名的,乃是他的古怪脾气。
  传闻这人当账房先生的时候,脾气就很臭,现在成了江南巨贾,脾气也是出了名的坏。
  但凡是他说过的事情,若是别人不遵守,多半没几天就要遭难。
  所以,他的船一向是没人敢靠近的,可是今天……
  隔得近的人,已经瞧见了甲板上无数的鲜血!
  这船是方才不久才慢慢靠上来的,才进了码头前面那一片水域不久,现在才发现里面出了事情。
  一时之间,整条江上全乱了。
  张廷玉拉着顾怀袖的手,站在茶棚外面,瞧着那边忙碌着的江面。
  一个瘦高个子的男人,打着胆子上去看了看,结果吓得屁滚尿流地出来:“死了,死了,全死了!”
  里面根本就没有一个活人,一船人几乎都死了!
  顾怀袖没想到刚刚来江宁竟然就碰上这样奇异诡谲之事,只觉得震骇,然而那一瞬间,忽然瞥见茶棚帘子下面晃过去一道人影,跑得很快。
  ——这还不是顾怀袖注意到这影子的原因,而是因为她瞧见了一枚熟悉的双鱼玉佩!
  这不是那一日,一个瘦小子在张府门口从青黛手中抢走的吗?
  顾怀袖暗吃了一惊,回头一看的时候,外面却又没有了半分的影子。
  “怀袖?”张廷玉见她忽然转过脸去看什么,有些奇怪。
  顾怀袖有些心神不宁,只道:“若那是沈铁算盘的船,现在里面的人都没了,那……这一位铁算盘呢?”
  作者有话要说:换地图略痛苦,跟朋友开玩笑吐槽过换地图的事儿。
  她说:让我男主借一搜飞船给你。
  我说:飞船飞船来一打,让女主开着飞船制霸大清(。
  _(:зゝ∠)_明天就不拉拉杂杂写这些了,江宁这边是个重要的剧情线,明天见。
  ☆、第八十一章 沈铁算盘
  不用想都知道,江宁定要出大事了。
  之前那小厮一去就没回来了;不过接人的轿子已经过来。
  张廷玉与顾怀袖;自然看不成热闹;上了轿子便走。
  内秦淮水波潋滟;可他们却并没有在这边停下多久。
  等到下轿的时候,抬眼便可见青瓦白墙,秀雅端庄,正门开着,外面站着不少的下人,躬身垂候。
  顾怀袖跟在张廷玉后面,被人引着进去了。
  前厅里;廖逢源已经等候多时,见到张廷玉与顾怀袖进来;虽满面忧愁,却勉强挂了笑出来。
  “张二爷总算是来了,廖某还以为请不来您了呢。二少奶奶也来了,真是稀客;稀客啊。这一回,定然要廖某一尽地主之谊了。”
  “廖掌柜的客气了,见面还未祝您生意兴隆。”张廷玉一拱手,风雅怡然。
  岂料,廖逢源长叹一口气,摇摇头:“方才出了事了,廖某听说方才您二位也在场?”
  张廷玉眉头一抬,“说的可是那沈铁算盘的事情?”
  “你们来之前,我才接到消息,说是沈恙的船上人都死完了……”
  廖逢源才跟沈恙一起办了大事,现在沈恙凶多吉少,他廖逢源也坐不住啊。因着张廷玉在这里,只好强作镇定,强撑着了。
  “现在消息刚刚来,还不知道沈爷如何……”
  沈恙往日虽跟廖逢源不对盘,就是沈恙那天死了,廖逢源也是无动于衷,可今天偏偏出了这样奇诡的事情。
  在江宁竟然还有人敢对沈恙的船下手?
  敢对沈恙动手,那就是敢对他廖逢源下手,这还了得?!
  就是不知道沈恙现在死没死,若是死了,不消说,一场风云就在眼前了。
  廖逢源现在是坐立难安。
  屋里屋外丫鬟们都在忙碌,他干脆道:“我这外头人多眼杂,还有不少人在交接货款,您二位里面请,咱们从长计议,邬先生还在里面呢。”
  说着,廖逢源往旁边一让,请张廷玉与顾怀袖去后面花厅那边。
  他们出了后堂,便绕进了一处回廊,山石堆砌成池塘之中的小假山,上头爬满了青苔,池中荷花开得正好,一朵一朵娇艳极了。
  顾怀袖粗粗一看,便知道这园林设计精巧,也建了有一些年月了。
  前面应该是廖逢源平时处理生意的地方,若要见个朋友,谈谈什么事,还要往园子里来。
  这后面亭台楼阁错落,不同于京城那边的四合院,显出一种江南水乡的精致柔美。
  廖逢源一路都是忧心忡忡的:“原以为事情已经结束了,刚才我听见那边的消息……”
  原来八月十五前后两天,河上有灯会,都是商贾们一起来办的。
  这事情也不记得是谁牵线的了,反正江南的商贾们每年都要办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