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3 节
作者:雨来不躲      更新:2024-01-31 11:11      字数:4759
  我淡笑着点了点头,“云滇王不必客气,请自便。”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我不禁为珊儿感叹,娘能为的做的,恐怕也只有这些了,轩辕昊这样的男人,如果真能够彼此相爱,那么即使你此生远在云滇不得回家,也是值得的了。
  我不知道轩辕昊与珊儿之间发生了什么,但几日之后,灵修就颁布圣旨诏告天下,我的高阳,注定是要南飞了。
  这几日高阳的情绪仍是淡淡的,不见得高兴,也不见得难过,我看在眼里,却无能为力。
  一见面,恐怕她还没怎样,我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
  没有办法,只有让几个孩子多陪陪她,再有半月,轩辕昊便要回云滇王城,珊儿会跟他一起回去。元宁这孩子,这几日随着均儿来请安,却从没有提过什么意见和要求,仿佛他和高阳,从来都没有过交集一般。
  还是均儿一日单独来看我的时候,委婉的道出了他现在的情况。
  我也是无奈,“那你想怎么样?或者,他想要什么?”
  他只是一声冷笑,“让他跟着大哥去送亲吧。”
  “这事儿,要跟你爹爹说。”万一路上出了岔子,事情就不那么简单了。
  “爹爹那儿好说,只要娘不反对,爹是不会有意见的。”他意味深长的看了看我,让我觉得这孩子深沉的气质越来越像那个人了。
  还有三天,高阳即将出嫁,我实在是忍不住,这几日,便让高阳搬回了翊书宫来住,还是住在她从前住的偏殿。
  思语也是很久没有见到高阳了,她一回来,还是很激动。我仔细想了想,决定还是让思语陪着高阳远赴云滇,身边没有个年长的人,我怕她会吃亏。
  还有一人,这几天也是十分难过。薛馥儿对高阳的感情并不比我这个母亲少,女儿要远嫁,她这段时间都是整天整天的陪在她身边。
  这天夜里,我刚刚从女儿的房里出来,准备去看看给她准备的东西,子谦忽然压低声音走到我跟前,“娘娘,殷将军回来了,连夜要进宫,奴才让人从西北角门儿放进了宫,正在咱们正殿。”
  我心里一跳,殷然回京了。
  想起汝阳的事情,我想象不出殷然会是什么态度。他一向是很温柔谦逊的,可那是没有事情让他动怒,这次汝阳的死,是冀儿有意为之,说的不过分,是冀儿害死的,殷然这关过不去……我简直不敢想象。
  更重要的是,殷然虽然为人谦和,但并不表示他单纯,他根本不会相信汝阳失足的事情。
  思量再三,既然是冀儿做错了,那就必须要有人承担。
  殷然既然能够甘冒风险连夜进宫,说明他对这件事情并非一般的关注,一个不好,弄得他与左家反目,那就大大不妙了。
  我进到正殿,他只是规规矩矩的坐着,见到我,立刻起身跪了下来,“微臣给娘娘请安。”
  “赶快起来。”我直走到他身前,伸手扶了他一把。
  “微臣在北地,已经听说了前左相大人逝世的消息,还请娘娘节哀。”我心里一动,没有兴师问罪,而是先问起了祖父的事情?
  这让我心里更加难过,“殷然,我们都节哀吧。想必汝阳的事,你也听说了……”我甚至害怕看他晶亮的眼神。
  “娘娘,臣连夜进宫,是想知道,公主的死,到底……”我闻言抬起头,逼着自己看着他,他眼里的急切十分的明显,让人不忍心欺骗。
  我来不及细想,只是沉痛的跪了下来,他受了一惊,也赶紧跪下,“娘娘,您……”
  我伸手制止了他要说的话,“汝阳的事情,如你所想,并不单纯,我很愧疚……”
  他愕然,“娘娘的意思是……”
  “你姐姐曾嘱托我来日定要护她周全,可我不仅没有做到,还间接的害了她……”索性全都说了出来,反而觉得心里轻松了很多。
  他一时间怔住了,盯着我却不能言语,半晌,似是问我,又似是喃喃自语,“是哪一位呢……”
  我低下了头,“你就当是我吧。”
  听我这么说,他便什么都清楚了,虽然不知道具体是谁,但就是我的孩子。
  “罢了,娘娘,您说得对,咱们都节哀吧……”他的声音从我上方传来,我听得出其中的痛苦。
  我急急抬起头,“殷然……”
  他苦笑了一声,“娘娘,汝阳公主是靖懿贵妃唯一的血脉,是殷然甥女,但几位公主王爷,也是殷然的外甥。里外都是肉,一个已经没有了,难道臣还能再失去另一个么?”
  他的话,让我十分惊诧,“殷然……”
  他笑得有些凄凉,但却很坚定,他起身半蹲着,又伸手扶起了我,“娘娘,虽然微臣年长于您,可是按辈分,您也是我的姐姐啊!”
  我突然有些说不出话来,“你……”
  “这么多年,汝阳公主虽是我殷家骨血,可我们从没有以甥舅的关系相处。反倒是在翊书宫,娘娘拿殷然当家人,几位小主子唤我姨夫,您要我如何去生他们的气,又怎么能对他们恨得起来?”他带着自嘲的话,却让我心里十分压抑。
  他说的没错,他是我的妹夫,是冀儿的姨夫,对于汝阳的死,他即便心痛,却不能对我们有所怨恨。但是这样一来,所有的痛苦,就转到了他一个人的身上,我心中的愧疚,就更加难以消弭了。
  殷然给珊儿带了很多北地的珍宝,雪莲山参熊胆鹿茸,整个北边,从东到西被他搜罗遍了似的。我在一旁看着,心里总有股说不出的滋味。
  无可奈何,三天过的太快了。
  珊儿从半夜里就开始梳妆打扮,我坐在一旁静静的看着。年轻的面庞,虽然外表不够艳丽,但高阳在我心中就是最美的。她也只是静静的坐着,没有哭,也没有说话,只是淡然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有时会对我微微一笑。
  不知道坐了多久,反正她装扮好起身的时候,天早就亮了。我也不得不穿上朝服,亲眼送她离开。
  我上次出宫,是帝宁之乱的时候最后去见灵洵,如今也有十多年了。
  宫外的一切,都是我不熟悉的,即便是我没入宫的时候。但是,宫外的空气,不可否认的有种新鲜的感觉,一下子让我觉得开阔了起来。
  灵修一路上牵着我的手,他握的那样用力,让我感觉到我在干什么,没有失了心神。
  即便如此,我还是恍惚的看着珊儿和轩辕昊跪在下面,宣读的诏书上我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只是看着我的高阳,她就那样静静的跪在地上,眼睛看着前方不知道哪里的地方,神色淡淡的,但却是面带微笑。出奇的是,她与轩辕昊都是抬着头,永远都是抬着头,即便只是微微的抬起了下巴,也能让人感受到她不可比拟的高贵。
  冀儿和元宁跟着明照去送亲,这样的安排,让我无法挑剔。
  歌儿早已哭红了眼,此时肿着眼睛,却不敢哭出声来。
  均儿带着静儿,站在我和灵修的身侧,他们的脸色很是阴郁,让我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难过。
  看着轩辕昊长臂一伸将珊儿抱进车内,我心里一紧。
  珊儿微笑着向我挥了挥手,我也回她以微笑,可是嘴角却始终扬不起来。
  直到他们的车马越行越远,远到我已经看不见的时候,我倏地一下闭紧了双眼,原来,嫁女儿的感觉,竟是这样的难受。
  我强撑着自己回到宫内,进到承乾殿,我缩在灵修的怀里,眼泪簌簌的流了下来。
  灵修陪我坐了一整天,我们都没有说什么,只怕说着说着,就会忍不住难过。
  晚上,我不愿打扰他休息,却被他硬留了下来。就像我刚刚知道先帝遗诏时候一样,他一整夜的抱着我,不停的拍打着我的后背,安抚着我,让我明白,无论发生什么事,他永远都在我身边。
  第二天我回到承乾殿的时候,离离回说馥儿在珊儿从前的房间坐了一个晚上。
  我走进去,她仍是对着珊儿的床出神。
  发觉我进来,也没有回头,只是哽咽着开口道,“高阳小的时候,总是嫌你不够喜欢她,那个时候,你几次要紧关头,总是将她交给我照顾。她胆子小,一个人睡不着,思语又总是忙不过来,既要守夜还要忙着洗她的尿布,所以我一来,她总是拉着我不让我走。”
  我听她的声音,眼泪就止不住的流,“她那个时候总喜欢躺在床上,拉着我的手,跟我说,今天娘又怎么怎么偏向冀儿了,又怎么怎么不理她了。我感觉得到,她是那样的爱你,需要你,就算你已经给了她全部的爱,她都觉得不够。她没有怨恨,只是小孩子气而已。”
  我听不下去,两步走到床边,拿起她的枕头紧紧抱在怀里,拼命的闻着女儿的气息,“你别说了……”
  她抬眼看了看我,“没有高阳,你还有很多的孩子,可我没了高阳,该怎么办……”
  我手一抖,“对不起……”
  她抬起头,那张过于清冷的脸早已挂满泪珠,“干吗说对不起……我也没有怨恨,只是舍不得……”
  “馥儿……”我跌坐在床上,眼里已经流不出泪了。
  那天,她临走前,我叫住了她,“馥儿,如果我们比你先走了,你……去云滇养老吧。”
  她闻言回头看了我一眼,“你……”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最终还是缓缓的走了出去。
  灵衍三十五年。
  自冀儿和均儿纳妃之后,立太子一事又是闹得纷纷扬扬的了。
  这一次,不仅是一般朝臣,连几个哥哥和殷然也上了奏章。灵修这些日子身体越发的虚弱,甘风的诊治也始终没有起色。我也感觉的到,是该立太子了。
  只是,我私下问过孩子们的意愿,冀儿是无所谓,均儿却是坚决不干。
  我有些好奇,毕竟他俩在朝堂上势均力敌,若是不想被立为太子,似乎不应该是这个局面。谁知这孩子告诉我,“娘,你知道天底下最大的叛逆是什么吗?”
  我瞪了他一眼,“你想篡位?”
  他很是自得的点了点头,“当然喽!我这么爱玩儿,现在就立我为太子,我就没机会试试篡位的感觉了!”
  我只觉得气血上涌,直接照他额头打了一下,“感情你跟你大哥都在躲这个皇位呢!”
  他也只是嘻嘻一笑,“娘,不是还有三弟吗?”
  想起静儿每每夹在中间为难,我忍不住又打了他一下,“你也好意思说!”
  想也觉得可笑,皇位之争是历朝历代都要经历的,谁知道我家的这几个儿子,都在变着法儿的往外推!
  也不知道他们是靠什么结的党,这种荒唐的事儿也有人支持!
  一个静儿,一个元宁,两个孩子,我看是要难做死了。
  不过听均儿这样一说之后,我反而有了主意了。既然孩子们是这种态度,那就交给冀儿吧,好歹是长子,责任感也强一些。
  想到这儿,我看了看身旁熟睡的灵修,他的面色越来越苍白了。
  我也是一样,即便一直按夜雨的香包配药,可是紫堂花的后遗症根本就无药可解。若是夜雨还在,他定然有办法。只是现在,胸闷的频率也加大了。不过,灵修因为当年换血一事给身体带来了巨大的损耗,加上国事繁重,因此比我的情况要糟糕多了。
  我伸手给他向上拉了拉被子,他不过才四十九岁,难道就这样了么……
  如今,我日夜陪在他身边,因为他说希望他醒着的时候,就能见到我……
  前朝有冀儿和均儿,文有大哥二哥,武有明照殷然,倒是不必担心。
  后宫,灵修已经有几年都没有精力去管了,基本上天天都跟我在一起,有时会召赵媛,不过也是少之又少。而吴妃与醉月宫一众,如今早就没有了与我抗争的可能。此时的我,像是要谋朝篡位一般,宫里宫外都控制的十分严密,也听说底下很多小官吏的不满。
  其实,这种局面,并没有给他们带来什么影响,该做官的做官,该升官的升官,只是自古以来,人都是见不得别人好的。左氏一门的势力,已经大大超过了以往历代的权臣,即便是当年的沈府,卫氏,也没有像这样控制过局面。
  幸而灵修的几个儿子都是我所生,宗亲们没有办法,否则,早就该起冲突了。
  歌儿白天也守在承乾殿里,每天陪着我照顾灵修。自从珊儿远嫁之后,歌儿明显沉寂了很多。不像以前那么爱笑爱闹,好像一夜之间突然长大了,灵修只是私下跟我抱怨,又一个娇滴滴的可爱的女儿不见了。
  她也应该长大了,经历了那样的事情,她必须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正想着,身边的人微微动了动,我转头看向他,“醒了?”
  他眼睛眨了眨,“恩。”
  我赶紧掀开被子,起身下地,“喝点水吗?甘风一直在偏殿煎着药,我让何贵儿去拿。”
  “哎……”他伸手拉住了我,我一回头,“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