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6 节
作者:雨来不躲      更新:2024-01-31 11:11      字数:4749
  为了赶时间,我改乘马车而放弃了坐轿。
  耳畔传来的是马蹄踏在青石路上的声音,我睁大眼睛,却只能看见一片苍茫。只有手心传来的指甲坚硬的疼痛感让我保持着最后一点惊醒。要镇定,我必须镇定。
  “夏儿先不要跟着了,尽快带信给左家,让禁军迅速回奔皇城。”这是我出门前最后的吩咐,直觉告诉我,若是灵洵对灵修下手,就绝不会仅仅是下毒这么简单,为防万一,还是有所准备的好。
  就算是虚惊一场,只需要说是禁军突击演练,相信父亲自有分寸。
  我能感受到马车行进的速度有多么惊人,因为它突然停下来的那一刹那,我惯性的被甩了出去,幸亏我右手一把攥住门框,不然飞出马车的下场基本上就可以想象了。
  “怎么回事?”承乾殿的守卫突然加了一倍,而且表情都很严肃。
  我下了马车,上前几步,在人群中找到了成为光的身影,他也是早就看到了我,立刻迎上前,顾不得请安,边说边引我进去。
  “娘娘吉祥,先前季公公已经到了,与何总管都在殿内,娘娘的消息不假,只是季公公还是来迟一步,皇上他,现在只怕不太乐观。”一向稳重的成侍卫此刻内心应是十分焦急,不过说话干脆利落却是没有改变。
  我眼前一黑,不自觉的扶着他的手,另一手轻揉额头,直直的站了一会儿。
  “究竟怎么样了?”我越发觉得口干舌燥。
  “御医还没到,不过应该是中毒了,卑职一直在外边,并不十分清楚。何总管吩咐将承乾殿戒严,任何人不得进出,看来也是防止有人趁乱闹事。”
  “恩。”我先是应了声,“从现在开始,除了御医和翊书宫的人以外,任何人都不得进出承乾殿。还有,你就先守在外边,要是禁军左都督或是确认是亲信到了就放他进来。在禁军到之前,一旦有什么突发情况……先斩后奏!如果抵抗不了的话,凭你的能力,本宫相信你可以做到,擒贼先擒王。”我片刻都耽误不得,也是一边走一边吩咐。
  “是。”他匆匆的应了声,然后就转身回到承乾殿外。
  原以为殿外就很紧张了,里面似乎更像是绷了一根弦,一拉一伸之间紧张感毕现。
  “贵妃娘娘吉祥。”一路上都是请安的宫女太监,不过都是整齐的跪在地上,我无心理会,只是留意了一下可疑的人。
  何贵儿和子谦都不见,应该是在寝殿卧房,寝殿大门守着的太监应该也是个管事儿的,看见我来了,他倒是先松了一口气。
  “娘娘吉祥,奴才是何总管手下,总管吩咐请娘娘直接进去。”脸上还有些笑容,不过也能看出来紧张和沮丧之感,不过这笑容,若是不知道的人,还真发觉不出承乾殿里已经翻天了。
  进去是自然的,只是,“这些跪着的人,都是怎么回事儿?”
  “回娘娘,皇上御用的镇纸刚才发现不见了,奴才奉命正在查呢,碍了娘娘的眼,还请娘娘见谅。”不愧是何贵儿教出来的徒弟,看来能够顶上一阵子。
  我也正了正身子,“本宫倒是没什么,只不过丢了皇上的东西,若是查不出来,仔细你们的脑袋。本宫说你啊,要是真想活命,就看仔细了,别让那小贼趁乱跑了。”
  “是,奴才谢娘娘提点。”他点头哈腰的工夫,我从两扇门之间迅速穿过,然后便看见了焦急不已的何贵儿和正在给灵修诊脉的子谦。
  第 93 章
  我只向床上的人看了一眼,便觉得心被揪了起来,再也放不下了。
  灵修往日如玉一般晶亮的眼眸紧紧的闭着,眼珠在眼皮的怀抱里不停的翻腾着,像是在控诉自己的难过。双眉紧锁,面色白里泛着青色,嘴角还有一丝如有若无的血迹。虽是平躺在床上,可是整个身子都象弓一样弯成了弧形,一只手正握在子谦手里,另一只手无意识的紧紧抓着身下的床单。
  我咬着自己的牙,强逼自己不要哭出来。
  原来看着他痛苦……竟然不是心乱如麻……
  而是,心碎欲裂。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失控,可是我却真真实实的听见了自己对何贵儿怒吼的声音,“怎么会这样?”
  他早已是自责不已,根本没有辩解,只是沉痛的告诉我,“不知道是什么毒,竟然连试毒都没有试出来,御膳房的人虽然已经控制住了,可是根本找不到一丝解毒的线索……”
  我身子软软的坐在地上,盯着子谦的脸,应该……无能为力吧……
  他一直面无表情的诊着脉,手收回之后,发现我跌坐在地上,赶忙扶了我起来,坐在灵修的身边,然后自己跪倒在何贵儿的身旁,“娘娘……皇上脉象全无,依奴才的医术,丝毫没有办法……不说解毒,就连让皇上暂时减缓痛苦的方法都没有……”说罢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我心里一滞,呆呆的转向灵修,看他的手抓着床单,不自觉的把自己的手伸了过去,瞬间骨头欲碎的疼痛感让我忽然惊醒。
  他现在这个样子,我是这般反应。我多次的“突发情况”,却总有他在身边陪我度过,看我难过。如果我们的爱相等,那么我对他,真的很不公平。他一次又一次的忍受着我现在的痛苦,却总在我醒来后给我最温暖的怀抱。
  那么,这一次,修,换我来做吧!
  如果你再也醒不过来,我会帮你打点好所有你担心的事情。
  我在后宫行走,一直是稳坐在心中有数的计划上的,没有九成把握或是硬要冒险的时候,我总是选择搁置。
  但是,就算没有一丝希望,我也一定会让你醒过来,然后看到你最需要的人。
  “子谦,马上去看,杜太医究竟到哪里了,立刻把他带过来。”我的手握在他的手里,他由于痛苦而不自觉的握力此刻却成了我的动力,又好像是我唯一的支撑。我现在就靠这疼痛感来让自己相信,他还活着,他一定会活下去。
  没有察觉到他是什么时候飞奔而出的,但是杜太医进来的时候我心里还是兴奋了一下。现在,每一个可能的方法都是我溺在水中的稻草。
  即便是让出位置站在一边,我也将灵修那只手与我的双手握在一起,抑或是,根本就分不开了。
  等待杜正辉的诊断,似乎是最漫长而痛苦的折磨,我不敢看他的表情,只能低着头,就看着我们的手,然后怀着希望等待他能说出好的消息。
  可惜,天不遂人愿。
  “皇上脉象全无,是切不出的,不过,依照体内气息的游走来看,是因为两种毒物在体内相冲,只是非但不是以毒攻毒,反而是相互纠缠,新毒旧毒交替徘徊,十分凶险。而且,这两种毒物,分开时都有法可解,偏偏纠缠在一起之后,当世之上,即便是配药之人也无解法可言。”我听到他说话开始就抬起头来,只是他却将头看向窗外,闭着眼睛,只有声音缓缓的响起。
  我不能确定他究竟是什么意思,没有解药,便是没有救了么?
  “太医的意思是,不好么?”我干涩的喉咙里只发得出略带沙哑的声音,好像嗓子跟着心一起变得酸涩。
  “先前二月皇上曾遭人暗算,身中剧毒,可是这段时间一来老臣一直小心替皇上调理着,就连师父也说小心调养便无大碍。只是没想到,余毒未尽之前,竟然又染上新毒,两毒双生,看来逆贼是铁心要弑君了。”他只是皱着眉头,可是语气仍缓,让我有种不知是不是错觉的感受,好像灵修不会就这样死去。
  “这其中一种其实只是普通的药材,常人偶尔服用,并不会十分不适,名为‘碧栖草’,即便是轻微中毒也可立刻解除,只是它能够迅速诱发另一种毒物,并且毒性更烈。而这另一种,则是皇上先前中过的,也是横行宫中十余年,有些贵人颇为青睐的——紫堂花。”
  我从云间寺回来后,听见夏儿无意中提起的灵修中毒的事情,却没想到居然会影响至今。
  可是,紫堂花不是可解么?又怎么会余毒未清?
  他没有转过身,却看出了我的疑虑,“其实,之前皇上服用的解药,也包括娘娘难产后的解药,都只是能够化解紫堂花毒性的药而已,并不能够根除。这也是这些年来,臣与鬼医大人不肯放弃寻找紫堂花解法的缘由。皇上的事情也许还有转机,可是娘娘自己也要万分注意,远离碧栖草!”
  我却顾不上其他,“转机?”
  他微微一笑,“诚然,现在没有药可解皇上之毒,可是,臣的师父,鬼医大人,却也许能救回皇上一命。”
  他的语气很肯定,我和何贵儿、子谦互相看了看,各自镇定了下来。
  “夜雨是因为医术诡异,才有‘鬼医’之名。臣习医时尚在幼年,所习医道经过多年修养已难以改变。当臣遇到夜雨之后,因甘拜下风转而反拜他为师,但却不能接受他诡异的治法,因此臣并不能救治皇上。夜雨有一独门的‘换血术’,可不用解毒反而将毒血排掉,虽然损耗极大,但眼下却似乎是唯一的希望。”他停下来,转头看着我,睁开眼睛的他,目光清朗,如两袖清风,带给我丝丝凉爽之感。
  “何总管应该知道夜雨的去向吧!若是不知道,娘娘的祖父,左丞相大人一定是知道的。只是能不能赶得上,就要看时机了。”他说完,便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自顾自的喝起茶来。
  我淡淡一笑,任他清闲,自己却不能再清闲了。
  他的意思再明白不过,如果在灵修两种毒力量失衡而死之前,夜雨能够救他的话,就可以化险为夷。可是,夜雨能不能来得及救,会不会如愿的救,都是我们需要考虑的问题。夜雨,只要找到他,他一定是会立刻回来。我看了看仍在挣扎的灵修,我们,都是相信他的,对吧?
  第 94 章
  “何贵儿,你知道夜雨在哪里吗?”想到那个人,我心里莫名的升起一股暖意,虽然真实的他总是惨白而冰凉的出现。
  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爱上我,其实这兄弟俩爱上我的理由可能都荒谬不已,可是那是他们心里的事,我不能住进去,就不要太明白。跟灵修在一起,我总会替他考虑,爱得心疼。跟夜雨在一起,我却总像个小孩子,变得简单而且单纯。
  灵修和我,我和夜雨,夜雨和灵修,我们三个就像绕在一起的线,丝丝缕缕的纠缠在一起,似乎是很难断得清啊!
  “娘娘,夜大人出宫之后没有与奴才有过任何联系,而且也再没有在京城出现过,奴才的确不知他的去向。”何贵儿的脸色丝毫没有好转,两道眉已经完成了月牙状。
  “没有再联系过?!”我有些惊讶,“他去干什么了都不得而知吗?”
  “是,小皇子生辰当日,皇上与夜大人密谈之后,夜大人后来就到汝嫣宫找到了娘娘,之后匆忙出宫,为了不被大长公主察觉,奴才一直守在皇上身边,也不能派人跟着。而且,皇上是知道夜大人去向的,奴才与夜大人分管之事一向井水不犯河水,所以也没有立场查探他的下落。”
  此话不假。当初有人越过子谦向灵修汇报薛妃之事,我便明白灵修手下的人似乎相互之间都是独立的,各司其职。夜雨、何贵儿、季子谦和无禅四人,定是每人负责一个方面,并且相互有所渗透却从不互相干预。
  这下可难办了。我转头看看子谦,“你也不知道?”
  他看了看杜正辉和何贵儿,敛了敛神色,“奴才只知道鬼医自北定门方向出宫之后在京城绕了大半圈,最后到了左相府,之后的也不是奴才该管的了。”
  “这么说你们最后一次掌握他的踪迹是在左府?”难怪杜正辉会说祖父会知道。
  “是。”二人齐声答道。
  我点了点头,并不是毫无线索,“禁军还没来么?”
  何贵儿听我如此一问,转身出了内殿,应该是去派探子,然后等消息了。
  他出去没多久,外面就听见门口管事太监的声音,“娘娘,外面成总管着人进来说是大长公主銮驾马上要到了,请娘娘准备一下。”
  灵洵!
  “只是她一人么?皇后娘娘没来?”我脱口问道。
  “是,成总管说只有一副銮轿,而且看轿夫的情形轿内只有一人。”
  “知道了。”我低低的应了声,转而问道,“子谦,何贵儿不在,皇上又昏迷,瞒是肯定瞒不住的。一会儿请大长公主进来的时候,你要仔细观察,外面正跪着的人里头有没有异样,一定要看仔细。”
  他一抬头,询问我,“娘娘的意思是,下毒之人不在御膳房,而在承乾殿?”
  我担忧的看了一眼窗外,虽然隔着窗户纸,什么也看不到。“恐怕是。先前恐怕是大长公主安排好了御膳房那边,我刚才就怀疑声势那么明显,似乎生怕人不知道有人要弑君。就算你不来,那何贵儿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