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节
作者:淘气      更新:2024-01-06 10:42      字数:4826
  温和地冲忠心的总管颔首,“没事的,小王有分寸。”
  李公公一步一回首,疑虑地退了出去。慕容昊打开一本书,端坐于案,天大的事掉下也不管,例行每日的夜读。
  孤灯单影,一卷史记翻到中部,钟楼已敲四下,再有一两个时辰天都快破晓了。他揉搓酸胀的双眼,站起身,舒展了一下手臂。
  敏感的鼻间突然嗅到一阵轻微的花香,慕容昊身子一怔,冷峻的嘴角掠过一丝嘲笑,伸手弹熄烛火,室内重归黑暗,他移向门侧。一道纤细的身影轻推门,飘进室内。
  “昊!”妩媚的呼唤,有着毫不掩饰的深情,一双惹人心动的眸子四处张望着。
  慕容昊厌恶地背过身,朝着窗外。“这冷寒的秋夜,娘娘不在暖床上呆着,跑到东宫合适吗?”
  森冷的语音,让来人发觉了他的站处,脉脉含情的媚波一阵流转,欲上前。
  “呆在那里别动,不然小王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呵,你是想喊人帮忙,还是想亲手杀我?不管哪种方式,你都会陪着我走的,那样也好,黄泉路上有人同行,而且是昊,好幸福哦!”潘芷桦不在意的轻笑着。
  “不要直呼那个名字,娘娘?”他咬着牙低吼道,深深不悦她要挟的方式和亲昵的语气。
  懊恼的美眸看不尽他俊雅的风姿,那让人怎么也看不出的性情高深难测,偏偏这样性格如风、行事若冰的男子最让人无法抗拒了。当年,她凭着美丽与智慧,博得他的心,定下相许的誓言。虽然以后她成了皇上的嫔妃,但心底深处却对他总做不到忘情。
  一生之中,有些东西比爱情更重要的。
  难眠的夜,她会控制不住的飘到这东宫,只为看他一眼,可惜他太冷,对她的柔情从不回顾,似乎那久远的记忆从未存在。她爱他恼他恨他怨他,有了昱之后,她开始防他,皇上一日日老矣,而他渐渐壮大,她害怕有一日,他会为她的舍弃,为昱夺去皇上对他的关心、为他幽怨的母后,而报复于昱。容颜会苍老,一切都会改变,只有昱是她所生,永远不会变。如果昱能站得最高,那么谁就伤不了他了。
  昱是她的命,为了昱,她什么都愿意做。
  今夜,趁皇上熟睡之际,她要亲自来试探他一番。宫内宫外的谣言太多了。
  她哀婉地轻叹一口气,“当年我也是身不由已。”
  “当年有过什么事发生吗?”他讽刺地看着她,好笑她的厚颜。
  她愕然看着黑暗中他挺拨的背影,算了,他忘了就忘了吧,“太子,昱是个孩子,他不会对你有任何妨碍的。”她迂回地说。
  慕容昊哈哈大笑,“娘娘,你这么晚过来就为告诉小王这个吗?小王有说过昱对小王有妨碍吗?小王有做过抵防昱的事吗?昱才六岁,你如此讲,是高看昱,还是小瞧小王?”
  潘芷桦被他一席话塞得为之气结。
  “不要把简单的事炒得过于复杂,更不要无事生非。你现在的日子呼风唤雨,为所欲为,好好珍惜着吧,潘娘娘。”慕容昊微有深意的话语,引来她仓皇的一瞥。
  他转过身来,两道锐利目光灼灼逼视于她,她打消辩解的企图,怯怯地慑喘道:“我,我只是提醒你一下。”
  响亮的爆笑声差点冲破殿阁,“娘娘,你这样提醒的方式可真是特别,深夜,从皇上身边跑来?”
  潘芷桦又急又气,“等你日后为人父,你就会明白我现在的行径了。”
  “今生我不知小王有没有为人父这样的福气,但如小王有,小王也不会为了孩子做下这等见不得人的事。你是父皇的后妃,于情于理,都不宜深夜来访。日后你若想表示对小王的关心,请告知李公公,让他打开大门候着,而不必偷偷摸摸趁黑飘进这书房中,这样的行为,让娘娘太委屈了。”
  “你。。。。。。”潘芷桦隔着夜色瞪视他,怒火狂烧。
  慕容昊眯着眼,移身把门打开,东方已微露一丝鱼肚白。“娘娘,恕不远送,走好!”
  “太子,你不必太张狂。”她现在还有皇上宠爱,还有几位重臣守护,想扳倒他也是有可能的。只是顾了旧日情意,她有些不忍。可如果他逼她,那么鱼死网破,就看谁狠了。
  “这句话我同样奉还给娘娘。还有,皇上便不象你认为的那样年老,再有,东宫之处,请你日后不要再踏脏一步。”慕容昊冷然地回视。
  血液霎时凝结成冰,潘芷桦惨白娇容,不自觉地后退一步,无法相信刚刚听到的话。掩住狼狈,落荒而去。
  “李公公!”慕容昊步出书房,在曙光中大声叫道。
  李公公从后院的睡处系着外衣,急急跑来,“怎么了,太子?”
  “给小王把书房从里到外冲洗一遍,一丝灰尘都不可残留。”说来,真的要佩服她的勇气,敢在他这东宫来去自如。为了昱,她可真够强悍,但太过了,过得忽视了别人,以为天下都随着她的贪心而转。
  “哦!”李公公摸不着头脑地胡乱应下。瞧着太子进了睡房,换上朝服,“时候还早呢,太子。”
  “小王要先出去走走,这东宫脏得让人受不了。”
  李公公呆了,太子有些洁癖,太监们对于清扫从不怠慢,昨儿刚彻底抹过、洗过,一夜间,又脏了?
  耳边传来报晓的晨鼓声,眼前是一座座巍峨的殿堂楼阁,一切都那么庄严繁重。但在慕容昊眼中,却毫无生气。
  侍卫们装束齐整地巡视着,宫女们神色紧张地穿行在各殿阁间,御膳房里正在准备早膳,小太监扫起满阶的落叶,宫中的每一日就是这样开始的。
  司空见惯的一切,那么无趣,而又机械,十年,二十年后,也会是这样吧?慕容昊似乎看到五十年的自已,独倚着栏杆,眼光浑浊,神态老朽,木然地看着这一切。
  太子又如何,皇帝又怎样?没有寻常人家的一半情趣,没有一丝温馨,无法宽慰母后,不敢与父皇靠近,一切心事都深埋,这样的人生有何意义?
  长叹一声,步向太极殿。
  第十五章,曲径通幽  (一)
  近午时,白少枫三人住的旅舍中,来了两位家丁,赶着两辆马车,自称是谢府的家人,奉主人之命,来接白公子。
  人家这样热情,再推辞就太做作,何况白少枫也领教过莫公子强势的态度。不多话,让柳叶和宗田收拾收拾,提着不多的行李,坐上青色薄昵遮蔽的马车。
  来洛阳有十多日,白少枫才稍稍习惯洛阳的生活方式,适应该地的新色彩和新声音。洛阳代表一个蓝得不可思议的蓝天,深秋的干爽气候,皇宫的壮丽,胡同住家的宁静,麻雀、喜鹊和啄木鸟的叫声。他来自南方,觉得洛阳完全是北方色彩,开阔、明亮、坚实、灿烂的色彩,城民都很温厚很快活。
  坐马车过大街,视野是最佳的。前门外是卖帽子和灯笼的街道,然后是饭馆和旅舍密布的地区。穿过前门,他们就入内城了。马车向东转,进入一条幽静的小巷,两边植满枫树,火红的树叶、苍白的树干,把秋色渲染得无限浓郁。一阵秋风吹来,枫叶四处飘零。车又拐了几个弯,就到了谢先生的住所。
  大门朴实无华,黑漆上带着红圈。管家在门口接他们,厨子也在。一个眼睛水汪汪、留着稀白胡子的老头担任门房,还有一只苍老的狗,和老门房争相咳嗽。
  看到白少枫,老门房浑浊的双眼眨都不眨地打量着他,狗也围着他嗅来嗅去。
  先前小巷的美景,已让白少枫沉醉了,再看到这情景,他无由觉得很亲切,有种回家的感觉。
  “白公子,请!”管家非常谦恭,想必主人交待过什么。
  白少枫回礼,跨过大门。院子的安静超过想象,几棵花木,错落有致地立在院中,一音茅亭幽雅简朴,厢房围院而建。客厅挂着画轴,放了几张硬木椅和一张栗色的木桌,侧室是书房,屋里一排排书架,整整齐齐堆满书本。北面高高的小窗上有一张卧榻,还有两张低椅子围着一张小茶几。屋内已经点上火盆准备取暖了。
  “莫公子说白公子怕寒,特地关照早些备下的。”管家看白少枫停下脚步,目光柔和、神往,忙笑道。
  “呃?”那个自视甚高的莫公子,也有如此细心的一面?白少枫心不禁暖暖的。
  他们三人被带到他们的房间,位于书房东侧的一个别院内。可爱的细青石院落,有鱼池和小花园。知道柳叶和宗田是夫妇,特地让他们二人住一间,而白少枫的那间朝阳、通风、舒适、素雅。
  三人一下爱上了这个院落,独立又清静。可是这样的厚待会不会太重了呢?
  “莫公子还叮嘱白公子要好好温书,如果差什么,尽管吩咐好了。”管家和蔼可亲地说。
  又是莫公子!这样的投其所好,他对莫公子的警觉之心、设防之意不知不觉早已撤去,心中只有满怀的感动。
  可是这一遍一遍的叮嘱温书,到叫他为难了。他哪里是能参加科考的人啊,唉,头疼中!
  柳叶和宗田想不了那么多,眼前温馨舒服的一切让他们乐不思蜀,两人东摸西抚,看这看那,把这里当家了。
  “公子,我们运气真好哦!”柳叶自进了这个院,就笑个不停。张罗着这里搁什么,那里挂个啥。也难怪,奔波了几个月,总算有处安定的居所,谁不想放下疲倦,好好地歇歇呢!
  白少枫叹气,运气好与坏,真不好说。也许后面哭比笑多。
  “公子,如没有什么吩咐,小的去前面忙了。”管家很纳闷这位白公子,面容俊秀,举手投足,清雅翩翩,可话很少。从进来到现在,就没见他说一句话。
  “请问管家,谢先生在府中吗?”于情于理,也该和主人打声招呼、道个谢。
  管家一笑,“谢先生备了水酒,说等白公子休息会,就请到饭厅小酌。”
  太周到的主人,客人不免有些压力。“请管家带路吧!”白少枫理理外衫,整好头巾,拱手说道。
  “公子,请!”
  一壶水酒,几碟小菜,谢明博面容消瘦,眼睛红肿,但神色极为温和。
  “少枫还满意住所吗?”因是故人的孩子,谢明博语气间亲切万分,称呼也直接改唤白少枫的名字。
  白少枫自然扔了那些寒喧,象和长辈闲谈一般,“宜人的处所,周到的主人,小侄没有丝毫的生疏感和拘束,多谢谢叔的关爱。”
  谢明博疼爱地看着白少枫,“和谢叔不需这样客气。说来惭愧,那日突闻你娘亲的噩耗,我不能自制,失态地离开,归来后,无法平静,哪里有精力照应于你。所有的事情都是昊儿让人安排的。”
  “谢叔和莫公子是?”白少枫看得出莫公子对谢明博可是很敬重的,不象对别人那样的不可一世。
  “忘年之交吧!”谢明博轻轻带过,不作细解。
  倒上两杯酒,两人边饮边谈。谢时博酒喝得很多,菜动得很少,一直询问着白少枫娘亲的消息。
  八岁前的记忆很少,白少枫略略讲了一点。他含着泪一再请求他多说些,不得已,白少枫说起了娘的忧郁和自已在白府中的处境。
  “何苦?如琴你这是何苦?”谢明博仰天长叹,“沧浪亭、拙政园、小孤山、寒山寺。。。。。。每一处,每一日,我和如琴相处的点滴,我都记得分清。只为我可怜的功名之心,她不愿拖累,点头嫁给白府,微薄的嫁资换取我上京的盘缠。好笑之至,在她嫁后,我却看透了世俗,却又无颜回姑苏见她。一个人带着悔意飘泊至今,怎么没想到,如琴却先我而走,我以为她会生活得比我幸福。。。。。。”说着,说着,谢明博双手捂面,泪水又沽沽流下。
  白少枫没见过一位温厚的长者哭得如此惨烈,谢明博对娘亲的深爱让他悲痛得不愿去遮掩心里的哀伤,更不在意当着小辈的面不顾常态。
  为娘亲的大义,为谢明博的悔恨和深情,白少枫不禁也泪流满面。
  怪不得娘说她不快乐,原来所嫁之人不是所爱之人。但谢先生为娘亲坚守如今,也不枉娘当年的相助了。
  虽不能终成眷属,但心中一直把情意深埋,这样的爱是值得尊重的。白少枫并不因听到娘亲的故事而有丝毫对娘亲的误解。
  “如果我不那么蠢,我和如琴可能不会象现在这么富足,但一定会比此刻幸福。我们的孩。。。。。。。”抽泣的谢暖博突地戛然而止,震惊地看着白少枫。
  白少枫一怔,脑中闪现出白夫人那日对爹爹的埋怨,难道她真的不是爹爹的孩子?“谢叔,你刚刚说什么?”他心悬在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