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8 节
作者:丁格      更新:2021-02-17 21:44      字数:4943
  我这不是假设么……
  不过他们都懂得事,霁雪一定也明白,所以……这法子也欠考究。
  “有了。”我一踢凳子,“立马发布消息……就说我得罪了温玉,呀不在理会我了,如今快死了,想见霁雪最后一面。”
  “欠打。”温玉摇头,拍了我一下,“有这么说自己的么。”
  狐狸执着笔,颌首,笑眯眯的精子写着,还不住的点着头。
  “完了。”他捧着宣纸,吹着上面的墨。
  我斜了一眼,“你……写的是什么?”
  “卿湮被弘氰操到几尽人亡,温玉大怒,撒手不管,弘氰悲愤之余重金悬赏江湖毒仙子的下落,望救佳人一命。”
  ……
  我无语,望天。
  “就知道占便宜。”诗楠白玉扇一折,手肘轻碰了赝狄一下,“过几天叫你手下赶制一副棺材。”
  弘氰大惊,凤眸斜一眼他们二人,小心翼翼的收了那张宣纸,问道,“为何?”
  诗楠只笑不语。
  赝狄薄唇一动,“霁雪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毒死你。”
  对于,
  这一点……
  我深表赞同。
  温玉头靠在我肩膀上,将我拥紧了,我明显感到他在震动,手也止不住抖了好久,笑够了,扬着眉,嘴角勾着笑说,“有你们这么折腾的么,传个消息到处散播着就说卿湮腊月就要生了,兴许他就会回来了。”
  四周鸦雀无声。
  我咳嗽一下,“那个温玉……霁雪他不是早就知道我怀了么?”
  他笑得和煦,一字一句的说,“谁告诉你的?”
  “一直都是他给我把脉,都能探出我长生不老了,这喜脉不可能把不出来。”
  我突然觉得我这话就像个二百五,一屋子的人都在看着我。
  “傻瓜。”温玉笑了一下,“霁雪走的那会儿,你腹中的胎儿半个月才不到,那会儿你自身体质的脉象又很强,估计把那喜脉给遮掩过去了,我也是等你一个月后才知道的。”
  “……那你不早说。”
  他微笑,整个人谦谦逊逊的,一派儒雅,姿态这叫一个动人,“你又没问。”
  于是,消息终于放出去了。
  可是不知是什么缘故,却多了许多个版本,江湖上将它当作茶余饭后的消遣,一传十,十传百,竟传出了许多个版本:
  普通版:原后湮宫少宫主腹中胎儿预产期在腊月,重金悬赏毒仙子回来给她接生。
  哀怨版:少宫主被毒仙子凌辱后被其所弃,砸重金悬赏,望江湖义士帮忙寻回这忘恩负义之人。
  豪华版:少宫主被风流无度的神官几尽操死,动了胎气,宫主也回天无力撒手不管,整座宫里死气沉沉,盼孩子他爹毒仙子醇阳霁雪回来给母子收尸。
  显而易见……
  豪华版的冲击力比较大,被江湖中人津津乐道,逢人便侃。
  终于,
  在孩子即将出生的前三个月,他出现了。
  那时侯,我正靠在躺椅上,嗑瓜子,边嗑边昏昏欲睡。
  突然一根闪亮亮的银针,簌簌的一声,险擦过一旁给我捶脚的弘氰的脸,直没入墙上,隐入细蒙蒙的雨中。
  一席雪白的身影,撑着伞,站在如雾如烟的斜雨中,身形修长纤细,有种说不出的寂寞。
  他扬着伞,
  风很大,吹乱了他的发。
  他站在门口微笑而立,一双明眸怔怔的望着我,承载着快要溢出来的想念与宠溺。
  霁雪……
  我撑起身子,贪婪得望着他,
  他,
  始终是来了,醇阳霁雪。
  第十四章 14—1
  他撑着伞,寒冷的雨水将他的大半个身子都润湿了,一席单薄白袍显得纤秀的身子那么弱不禁风。
  如月华般的眸光倾泻在我身上,此情此景仿若时光倒流回到了竹林里一般,那时侯他含笑让我唤他为相公,一脸的情深意切与柔情似水。
  这一切恍若隔世,
  我小心翼翼的扶着躺椅想起身,他目光却缓缓从我身边滑过,望着我身侧,眸子里闪过一丝寒冷,
  弘氰还一脸的分不清楚状况。
  斜风细雨,吹的霁雪的衣袍有些翩跹。
  霁雪仰着手,隐约可见修长指间夹着一抹东西,闪着诡异的银色光亮,只听“嗖嗖嗖”衣袂破风之声骤响,他袖袍一挥,寒光像流星一样向弘氰的身上纷撒而去。
  不是吧……
  一露面就打架,也忒狠了点吧。
  “住手住手啊,有话好说。”
  ……
  没人理我。
  “别介,一见面就这么热情,我可消受不来。”弘氰带着笑,顺手捻起中午诗楠与我闲扯家常时不小心落在桌上的折扇,手轻轻一引,一拨,也不知他用了什么手法,就把霁雪那银针全部都拨了回去,一根根钉在了墙上,密密麻麻,排得这叫一个井然有序。
  弘氰凤眼一斜手里的折扇,愣怔了,捧在手里对着天翻来覆去的看了一下,眼中诧异极了,“你可真够狠的。”
  可不是么……
  只可怜了诗楠那上好的白玉扇,穿了许多小针孔……
  霁雪寒着脸,手从怀里一掏,从这身形手势看……想必是要抛毒了。
  “哎,谁也先别动。”突然一个声音从院外传来,诗楠便领着一个端着一蛊汤药的仆人过来了,匆匆回头朝霁雪笑了一下,“回来了?真巧了,我刚正开了一瓶宫内密制的醇酿,你忙完手头的就到我屋里坐去。”
  说完还拍了拍他,把他手里的毒粉给洒下了不少。
  霁雪有些愣怔……
  诗楠也不理会径自从他身旁走去,一把抢过弘氰手里的残破不堪的扇子,惊诧,左看右摸的,一脸惋惜,“十两黄金才买的,就被你这风流神官给糟蹋了。”
  说完还小心翼翼的揣进怀里,
  “好了,不关我事儿了,你们该打就打……”诗楠笑得贵气儒雅又极具涵养,停了步子像是想到了什么,转过了身,看了看带着银丝手套僵硬着身子,并依旧保持着抛毒姿势的霁雪。突然他眼前一亮,手拧紧这残破不堪的折扇,声音拔高,嗓子有些抖动,“呦,霁雪……你这手上带着的,可真是个好家伙。”
  霁雪愣着脸,没搭理他。
  诗楠低头,用手肘碰了一下,准备抢他怀里白玉扇的弘氰,轻声说,“别拿了,我这破扇,也挡不来他手里银蛛手套的毒。”末了还拍拍弘氰的肩,缓缓看他最后一眼,添了一句,“你好自为之吧。”
  有像他这样的人么……
  来这不劝架还尽添乱。
  场面又混乱了起来。
  这会儿弘氰手里头没东西遮挡了,一溜烟似的,只躲不还手,大院里到处是他如雾般的红衫,身形这叫一个快而优雅,从来不知道他一神官,轻功已经练就得如此高超了。
  霁雪似乎碍于我在,不敢放肆随意的撒毒,随风而至的斜雨,把这两个家伙淋的湿漉漉的……
  看得我这叫一个心疼。
  “湮儿,别光看……也喝口汤。”诗楠拿勺子在汤中搅了一下,喂了过来。
  “你说霁雪一回来也不和我叙叙旧,一个劲儿追弘氰是怎么回事儿?”我眯着眼看着鸡飞狗跳的大院和淋得落汤鸡一样的两人,非常的不理解。
  总觉得……
  霁雪这家伙,完全是在忽视我。
  心里头不爽快。
  哼……
  诗楠沉吟了一下,“他大约是在江湖上受了刺激。”
  “刺激?”我瞪大了眼睛。
  诗楠笑了笑,不语,反倒是一脸享受的看着被追得在雨里满地跑的弘氰,那脸上的兴奋劲儿没法说了。
  这让我想起了昨夜,我把偷潜进卧房的弘氰踹出来的时候,诗楠脸上也挂着这个笑容。
  汗颜……
  “姓弘的,你给我站好了。”
  “我说你怎么死咬住我不放,霁大爷……我一没招惹你二来我们间又无不共戴天之仇,你这是……停停停,君子动口不动手,你你别再下毒了。”
  弘氰说是这么说,装得落魄,却趁霁雪一不留神,反手一指,连续点了三下,便把他给定住了,这狐狸还拍着手上的灰,眼眯着,月牙弯弯,好不得意。
  霁雪笔直的站在雨里,雪白的衣衫虽然染了灰尘和污渍,但在我眼里,仍然是那么干净,那么潇洒。
  他平日虽然风流蕴籍,温文尔雅,但此刻却连眼睛都红了。
  嗯,诗楠说得在理。
  江湖上不比家里头,这血雨腥风的,霁雪他定是受了什么委屈。
  我叹了一口气,推拒了诗楠默默递过来的汤水,招来一个仆人,让她撑开伞,我一手搭在他的肩头,一手抚在隆起的腹部上,小心翼翼朝着两个冤家走去。
  临近冬天了,
  雨水也格外的凉,溅在身上却寒入了骨子里,浑身不是滋味。可这么冷的天,霁雪却依旧穿的这么单薄,又被弘氰点了穴,笔直不动的站在雨中,身形僵硬,竟有些无助,看着就令人心疼。
  弘氰凑了脸,笑眯眯的,“别以为你张的与温玉一模一样……”他手一摸,拍上他的脸颊,“…我便怕了你,我堂堂一神官还没怕过人呢。”
  霁雪冷笑,“是么……”
  14—2
  “你以为下了雨,我身上被弄湿了也就没了毒么,”霁雪的声音极轻也温柔,却给人一种从来也没有过的压迫感,话音也是清冷寡淡,“从来还没有人敢这么碰过我。”
  他向前走了一步,动作如行云流水般,丝毫没有被点穴的迹象,直逼着弘氰,嘴角勾着笑意,“你是第一个。”
  弘氰一怔,将他上上下下看了一遍,一脸的不可置信,手指向他抖动着,这叫一个剧烈就像是筛糠一样,“太阴了,你故意让我点穴的吧……”
  他颌首,“是。”
  “我又没欠你,干嘛这么死咬着我不放。”
  “没欠我?江湖上可不是这么传的……你都干了些什么好事。”他眉宇中有淡淡的忧愁,倏地望向他,声音清朗如玉却也犹如薄玉般易碎,“湮儿的帐我也要一并讨回来。”
  “所以你就对我下毒?!”弘氰脸色一变,“你这家伙什么时候脸上也抹了毒粉。”
  “何止脸上,你点我穴的时候,怕是手也沾了衣衫上的。”霁雪依旧是淡淡的语气,不痛不痒的。
  “你你你你……”弘氰“你”了半天,一双漂亮的凤眸还不忘在仓促间瞥了我一眼,极端的怨念,似乎……是想让我过来帮忙。
  “主子,危险得紧呢。”仆人轻轻在我耳边说着。
  我斜一眼,可不是么……
  弘氰刚摸了霁雪的那只手,修长的指甲苍白中带点青乌色,明显有中毒的迹象。
  霁雪这一招也忒狠了点儿吧。
  估计他这一身,不止脸上衣袍带毒劲儿,从他身上滑下的水八成也能毒死万千小花草的。
  我长叹一口气,拉紧了身上裹着的披风,拽着一直撑伞的仆人,小心翼翼的往后退了几小步。
  继续观望……
  弘氰的眉一竖,都要绞起来了。
  呵,
  这天气好啊。
  我改作低头观摩被雨水打压的花花草草……
  细雨蒙蒙,柳枝都被打得七零八落的。
  一白袍一红衫,两个身影就这么静静地站在雨中,凝视。
  雨飘的如同雾一般,四周也一片寂静。
  弘氰的脸有些苍白了,照我看来……不像是只中了一种毒。
  “这种毒还便宜了你。”霁雪弯下身子,将掉在地上的伞重新拾起,蒙蒙细雨将他的身影幻的如梦如烟。
  他的手肘洁白如皓月,油纸伞微抬,薄唇荡起诱人的弧线,“想来想去,还是非得让你那家伙“立”不起来才好。”
  ““立”不起来?!”弘氰瞪大眼睛,一惊,往后挪了几步,泥浆也沾湿了红衫,“你……你你慢着,回来就好,一切好说。”
  眼见着霁雪从怀里掏着什么,银蛛手套上闪亮,执在手间的似乎是粉末,作势就想抛出来。
  我咬牙,立马挡在了他前面。
  小心肝一颤一颤的,抖得慌。
  霁雪神色一愣怔。
  弘氰笑眯眯的伸出手从背后环住了我,抱得紧紧地。
  “你废了我。”他目光越过我的肩头,斜着眼,望着一身冷气的霁雪,“……瞧,有人就舍不得了呢。”
  都什么时候了……还玩儿,这死狐狸。
  我敢站出来,还不是因为刚琢磨着……这“立”不起来的药粉对我起不来什么作用,啐……这死家伙还在一旁煽风点火,找死鸟,俺可不想跟着陪葬。
  霁雪的眼神一变,眸子愈发的冷凛,潋潋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