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5 节
作者:丁格      更新:2021-02-17 21:44      字数:4832
  公主?
  女子徐徐起身,抚袍端墨,低眉,却难掩眼中的浅浅的笑意。
  那个众倾天下美貌的女子,
  那个协助君王平定诸国的女子,如今生的却是女儿。
  那麽……
  斓儿,应该能重讨他父皇欢心。
  “皇上龙心大悦,普天同庆,免苛捐杂税三年,後宫内奴才赏银,妃子们绢四匹……西宫娘娘特别让皇上交与你这匹芙蓉朝凤绢。”
  清脆的声响。
  墨砚掉了,碎了。
  少年惊慌的起身。
  宣纸上,斑斑点点,浓厚的墨迹……
  女人,她跪倒在地上谢恩。
  身子僵硬,那一刻她的笑,一如秋谢红叶,颇凄凉,
  她裙摆处沾染了墨,纤纤玉指污迹,一滴一滴墨汁滚落,心却如止水……
  少年依旧懵懂无知,他为这个诞生的小生命而惊喜。小小年纪的他仍盼望著某一天,父皇能来此处宅子看望他。
  可是,女人知道,这一天不再来。
  乾国长皇子,诗斓生出来的那一刻,皇上只是瞟了一眼,便挥袖去了西宫。
  而西宫娘娘哪怕生的是公主,也如此的受宠。
  芙蓉朝凤。
  她永远是沾不到龙恩朝露的芙蓉。
  而,那个西宫娘娘……那个来自仙鸣谷的女人,永远是高高在上的凤。
  乾国纪事二
  苍茫的雪地上,一个一个散乱的脚印。
  十一二多岁的少年,跪倒在雪地上,气喘吁吁。
  他俊秀的脸上有些红肿,像是有被人打的痕迹,他憋著,倔强的挺著身子,不让自己泪沾湿了脸颊。
  今天是西宫娘娘的忌日。
  他只是想去探望失去母亲的皇妹,他不曾见过面的妹妹。
  对於这个妹妹,他满是好奇。
  两年来他像很多人一样被勒令不准踏入她的寝宫一步。
  皇宫里的太监们都说西宫娘娘是孕下公主不久,身子弱,香消玉殒。
  皇宫里的下人们都说皇上是疼爱公主的,所以不让她与无关紧要地人接触。
  可是,他却发现了惊人的秘密。
  躺在摇篮里牙牙学语的小宝宝,那裹在被褥里的小身子,明明是个男儿身,她不是皇妹而是皇弟。
  为何会这样……
  後来,父皇来了。
  小少年伫立在摇篮前,怀里还抱著小宝宝,手足无措。
  怀里的小家夥被夺走了,父皇咆哮著,赏了他一巴掌,把他轰了出去。
  少年跪在雪地里,笑得有些无力,指尖苍白,却感受不到寒冷。
  他捂著脸,仍辣辣的疼痛,神情颇凄凉。
  这是父皇赏他的第二件东西。
  第一次是他出生还没睁眼的时候,父皇从怀里掏出一块玉挂在他的脖子上。
  第二次是他十二岁的时候,赏了他一巴掌。
  他这之间,只见过父皇两次。
  一次是西宫娘娘逝世的时候。
  一次是父皇的生辰。
  他知道,他是不受宠的。
  母凭子贵是假,子凭母贵是真。
  纷飞的鹅毛雪,琼枝玉桂,冰池楼榭,美得不似凡间。
  残雪浸染他的领袍,沁入肌肤,他俯身跪在雪里,攥紧手指,却维持这个身姿,残絮败雪虽让他感到无尽的寒冷,却远不及心里的那一处凉,那是真正的寒彻入骨。
  一双明黄鹿皮靴,映入他眼前。
  白貂披肩松垮垮的披在了少年的身上。
  那个被少年称作父皇的高大中年男子,弯腰俯瞰著他,神情颇悲凉。
  皇上说,“我儿,不是父皇要责罚你,而是我已经累了……不知道还能将秘密守多久。”
  那一刻,高高在上的乾国君王不再称自己是朕,而是“我”。
  中年男子两鬓青丝已花白,
  俊雅的脸庞,神情疲惫,他缓缓说,“我只有你一个儿子,我封你为太子,帮我把最宝贵的东西守护下去。”
  那一年,皇帝薨,少年登基。
  那一年,他才知道,他有个南纳族血统的皇妹。
  番外'下'
  乾国纪事三
  刻意压低的呻吟,浓厚的喘息……
  空中糜烂著情欲的意味。
  一具身形极美的躯体,双手被绑著束缚在梁上,那人的头低垂著,轻滑如水的青丝散了一身,遮住了脸看不清面容,他的袍子被割裂了,碎了很多快,刺目的红料子凌乱的遮住了下身,却掩不住白皙修长的腿。
  他痛苦地低吟著……
  无力细碎的喃语却被周围的轻浮子弟的笑声所掩盖。
  “不是传闻南纳人有神力麽,耍来给本王看……”一个头戴金龙冠的风流男子,作势搂著他,手悄无声息得滑入那人腿间,一声闷哼,似乎是很痛苦。
  被红绳束缚住的手,指尖修长,轻颤著,淡且弱的光盈盈散发了出来。
  一双手霸气的扣住他的五指,拧著,似乎用了七八成的力度,那被束住的人仰头,痛苦的呻吟著,微弱的光渐渐淡了,消失不见。
  “原来就只有这个能耐,哼。”嘲讽讥笑的语气,却带著浓烈的欲望。
  “别弄死了,等会儿该轮到本王了。”
  “朕知道。”
  “……”
  殿门被虚掩了。
  诗斓无力的靠在檀木雕刻的门旁,手抚太阳穴,颇乏力。
  每年,
  都会上演那麽一出戏。
  若是哪一国的君王得到南纳人,必定会献出来给予强国的皇上们玩亵……年复一年……
  如今,登基的他。
  方才了解为何父皇会这般隐瞒卿湮的身份了。
  若是里面被束缚的是她……
  他满脑浮现著那女子笑巧如嫣的脸庞。
  他指尖攥紧,神情恍惚,像是忆起了什麽,慌慌张张便拂袖而去。
  乾国密室里。
  古书册凌乱的铺了一地,诗斓踏在上面,捧著一册竹简,眉目舒展笑得颇心安。
  清雅秀气的字迹,一笔一划记载的是名贵的药材,一味一堑,凑在一起便是抑制南纳体制的良药。
  这早逝的西宫娘娘的笔迹。
  他细心的抄写了一遍,出门,扔给一旁候著的小太监,吩咐著,“每天各煎三盅,给公主端过去。”
  “是。奴才这就去。”
  诗斓颔首,束手在身後,缓缓踱步。
  风拂过,
  庭院楼榭,柳丝长,春雨细。
  他身形晃入蒙蒙烟雨中,凉凉的春意,有些湿润的气息那麽的清新,让他心情颇好。
  寝殿里,卿湮正卧在榻上假寐,大好年华,无忧无虑。
  他换了件干净舒爽的袍子,屏退太监们,坐在榻上专注地望著她,指尖轻轻抚上她的眼,眉梢,“妹妹……”
  他犹豫著,缓缓开了口,语气却坚定,“就算没有答应父皇……朕……也不会让你受伤害,我会好好守护你,一辈子。”
  他对她,始终说不出朕,
  一如他对父皇的承诺,一如他对她的情愫。
  乾国纪事四
  “公主,莫再顽皮了,这守宫砂女子都该点的。”
  一个奴婢三指并著,小心地捻著一支毛笔,笔锋上沾著一抹鲜豔欲滴的红色,霎是醒目。
  卿湮後退了几步,神情厌恶,“奴儿,为何乾国男子不点,偏要让女人弄这牢什子东西。”
  “向来就只有男子验女子贞节,可没反过来的这个说法。”
  卿湮瘪嘴,勾了勾手指,瞅一眼那红似火的笔尖,笑著说,“也不知道这玩艺儿使用什麽做的。”
  “回公主,当然是雪山狼王身上最好的毛发……”
  卿湮没好气地敲了她的头,掩了眼中的笑意,“说的不是这狼毫,我说的是这守宫砂,是朱砂麽?为何与人行房後就会消退,奴儿快些告诉我。”
  “公主不害臊,”奴婢面红耳赤的,轻声说一句,“切莫被皇上听到,又该说您了。”
  “奴儿……”卿湮用袖子遮露在外头的手臂,紧紧捂著,“你不说,我便不点了。”
  “你……”奴婢跺脚,红著脸,四处望了望,声音愈发轻了,“奴婢也不知道,不过听嬷嬷说如果用朱砂喂养壁虎,壁虎全身会变赤。吃满七斤朱砂後,把壁虎捣烂并千锤万杵,然後用其点女人的肢体,颜色不会褪。只有在发生房事後,其颜色才会变淡消褪,是以称其为守宫砂。”
  “那壁虎是公的还是母的?”
  奴婢一愣,没料到她会这麽问,老老实实回答,“奴婢不知道。”
  “那我就更不能点了,俗话说男女授受不清,赶明儿喂只母壁虎再谈这事儿吧。”
  “公主你……”奴婢急了,抢著话便想说却瞥见门外那明晃晃的黄色袍子,匆忙的低头,拂著帕子行礼,“小的叩见皇上。”
  “免了。”
  卿湮倾身,斜眼,抽走了她手中的笔,奴婢大惊却又不敢出声,卿湮将笔握在手中背在身後,优雅的走了上前,作势便也要行礼。
  动作缓慢,身子还未倾,膝也未弯……
  诗斓便挥了手,“免……”
  这“免”字还未音断,卿湮便拍拍袍子,站得笔直了,动作这叫一个利索。
  诗斓往榻上一坐,身子靠在软垫上,饮著茶,“平日有旁人时也未见你行礼,今日太阳还打西边出来了。”
  “那是,”卿湮落落大方的往他身边一坐,笑得颇谄媚,“我正说著呢,若是这回嬷嬷们重新给我喂只母壁虎,我就在这腕上点砂痣。”
  咳嗽声,诗斓搁了茶杯,指掩了嘴,似乎是呛住了,半晌缓缓回过气来,“弄一个守宫砂还折腾这麽久,整个乾国怕是只有你一个。”
  “皇兄……”卿湮依著他的手臂,撒娇著。
  奴婢轻笑著,退了出去,合了门。
  “皇兄,乾国女子必须受贞节,男子就不用了麽?”
  “为何有此一说?”
  “若我当王,必定下一诏书,乾国男子於此年身上点守宫砂。”
  “胡闹!”
  “皇兄,贞节之说乃情理之中,两人情投意合必定托付终生,各为心爱之人守身,为何要请求一方而忽视另一方。若是我有驸马……”卿湮嘴勾笑,晃著手中的笔,一板一眼地说,“我定会为他亲手点上这砂。”
  “皇妹。”诗斓笑得无奈,“又说这有的没的了,你有爱慕之人麽?”
  卿湮一脚跪在软榻上,沈思,“没有,所以……”
  她笑眯了眼,“皇兄,让我点一个吧。”
  诗斓身子一僵,复杂的望著她,眼光灼灼如电。
  卿湮却歪著头,笑得没心没肺,逮著他便扯开了他的衣袍领。
  诗斓挣扎著,力度却不明显,抗拒之意也颇弱。
  卿湮撩著袖袍,笔锋一转,落红一点,如梅印坠在了他颈处旁的锁骨上……
  诗斓气喘吁吁,眼却极其专著的望著她。
  “好了!”
  卿湮扔了笔,轻轻合上他的领子,笑眯眯的说了一句,“如今乾王都点守宫砂了,怕是乾国男子也逃不过这劫了!”
  後记
  花盏一醉破春愁,醉折柳枝当酒筹。
  落花有意应无意;流水无情似有情。
  诗斓番外
  皇妹,
  我那血缘关系的妹妹……
  光是唤著她的名字,我便能感到那绞心的疼痛,她该叫诗湮,却被唤作卿湮。
  她随了母姓,却是父皇掌上的宝。
  父皇疼她,却不能给她太多,从小不让她踏离自己寝宫一步,仆人们照顾她一阵子,也会消失无了踪影。
  年幼的我,也只听闻过这个妹妹。
  却见之甚少,因为见过她的人几乎没人能活著回来。
  额娘说,她们母女二人皆是祸。
  一个美得不似凡人,明明是纤弱女流却能轻而易举协助男人称王称霸。
  一个明明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婴儿,却能把如此神仙似的无所不能的女人,害得香消玉陨。
  其实,额娘应该是妒嫉的。
  这麽多年来,父皇从不过问我们的事情。
  可是,就算小卿湮害死她的娘亲,却仍旧把她捧在怀里当至宝。
  对於这个妹妹,
  我没有额娘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