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0 节
作者:丁格      更新:2021-02-17 21:44      字数:4844
  卿湮起身,胡乱把手中的水擦在身上,侧身望去。
  远远的,一席修长的身子,站在柳树荫下,弱柳随风飘摇,衣袂轻摆,态拟若仙。
  这样的清秀俊雅,直不象人世间会有的。
  一种油然而生的自豪感充斥而来,卿湮不自觉的挺直了小腰杆。
  那仙子般的人儿立在弱柳下,不理会周围的骚动,专注的望著她,继而徐徐走了过来。
  “湮儿,怎麽一人跑出来了,手这麽凉。”一双修长白皙的手抚上她的,温暖极了,他轻笑“这破衣衫我来洗便好了。”
  这衣衫我来洗便好了,我来洗我来洗我来洗。
  听听……都来听听……多好地相公啊。
  这感性的声音象仿若天籁,又象是清泉,从耳中一直流进人的心中。
  霁雪走上前,从那呆若木鸡的大姐手里取回衣衫,收好,想了一会儿,蹲在地上用自己的袍子细细的擦著湮儿的手,他肩膀微抖,咳了一会儿,嗔道,“这麽凉的水,当心身子又发病。”他起身,小心的捂著她的手,弄热乎了,才缓缓搂著卿湮的腰,两人神仙眷侣一般,消失在一排柳树荫下。
  “多好的相公啊,这般体贴,又俊俏,神仙一般。”
  “可惜这般年华就早早白了发……”
  那些洗衣妇们叹息一片,话语淹没在槌衣服的声响和潺潺的溪水中。
  鸟鸣花香,庭院深深,杨柳郁郁。
  竹屋里异常雅致,窗上糊著莹白的纱,外面风吹叶动之声簌簌悉悉。
  卿湮低著头,怯怯的瞟一眼,伫立在床前身形单薄的美男,呐呐的唤了一声,“相公。”
  他不理会。
  她探出一只手,犹豫的扯著他的衣衫下摆,晃啊晃的,“相公,不要不理湮儿。”
  他充耳未闻,端起搁在床边的茶,细细品著。
  啊啊啊啊
  抓头……该怎麽下手,郁闷至极的湮儿手足无措,这,这不知道他生什麽气啊,该怎麽哄。
  气我擅自出门?
  我这还不是为相公洗衣裳麽。
  他到底在气什麽……不懂哇……抓头。
  噗嗤,
  一声轻笑从那薄唇中吐出。
  “湮儿虽然忘了一些事,咳……可这小习性却没改。”一双手探出来,稳稳得抓住那胡乱抓的手,继而帮她理了理稍乱的发鬓,他望著她笑得有些弱,“这些东西不能随便赠人,湮儿要好生收著,不然将来会後悔。”
  一块玉佩,莹白透泽,龙首凤翎、凤头龙尾互为相交,摊在卿湮的手中,隐隐透著寒气,
  卿湮怔愣的望著,突然手中还温温发热的玉突然通体散发麻麻的电流,一股莫名的炽热感与寒气交织著慢慢流入手中,胸口闷闷的……她身子一颤,撒手就想抛了它,却被霁雪稳稳的握著,手不能动弹。
  这玉不是送给了隔壁王二婶他媳妇的小姑子了麽,怎麽又回到了相公这儿了。
  做贼心虚的瞟一眼,他淡定闲雅,脸上看不出什麽表情。
  叹一口气,卿湮极不情愿的将玉揣在怀里。
  “湮儿,这块玉你很珍视,若是丢了,以後忆起来你会怨我的。”
  “如是相公以前送的,我便收好,若不是丢了便丢了,相公这般好,湮儿不会为这一小块玉而怨相公的……”
  淡淡的梨花香,拂过鼻尖,他衣袂轻摆,俯身紧紧将她拥在怀里,身子发颤,袍衫翩跹。
  “相公,你怎麽了?”
  他沈寂,若有似无的气息拂过她的颈,他缓缓抬头,忧伤凄凉,“虽然此刻你说的话不能当真,不过……这就够了。”
  啊,怒,
  谁说不能当真,我可是很认真的在说。
  相公,你别这麽抱著湮儿,我……我饿了,咱家啥时开饭啊……
  卿湮斜一眼,抱她抱得正起劲的相公,继而吞吞口水,忍了。
  ────────────────────────────
  风隔著垂帘,庭院外的竹林簌簌作响。
  卿湮眉儿紧蹙一脸苦愁的小娘子样,她趴在在空荡荡的床上,闷声闷气的听著南窗边的雨。
  一席修长的身影背对著她,发似雪。他徐徐转身,挽著袖子,拨著灯芯,继而端著一碗温热的药,慢慢走近床边。
  “湮儿,来吃药了。”
  汤药热腾,氤氲靉靆,只是药汁却是血红。
  “我不吃。”
  “湮儿乖,别使性子。”他好脾气的站在床边,慢慢坐下,温柔似水,“最後一碗,喝了。”
  “你总说是最後一碗,却没日没夜的割破自己,我再也不喝了。”卿湮突然坐起身来,恼怒的望著他,目光落至那一席齐腰的雪发後,气却缓了下来,她怔愣的望著继而有些痴了的,捋起一缕,细细摸著,喃喃道,“以前只有几缕的……现在黑发都白了,都是我的错。”
  “湮儿,这不怪你,你一日没好我便要一直医下去。”
  “……”
  “乖,张嘴。”
  “我昨夜已说了,再也不吃了。”
  “……那好,我把它倒了,明日再弄多点份量补给你。”他起身,作势就要倒。
  卿湮狠狠一跺脚,抢了来,一口气喝了,用力地擦著嘴,红肿著眼倔强钻进被褥里,便不吭声了。
  吹灭了灯,一声叹息在黑暗中格外突兀,他静静的在床边立了一会儿,掀开被子,著衣躺下去。
  雨声渐渐止了,竹叶沙沙作响。
  窗户发出吱吱声……
  一只手不动声响的触到角落里那蜷著的小身子,轻轻拍著,哄著。
  一阵抽噎,那团身子动了动,转身窝在他怀里,死死的搂著他的颈,蚊子似的轻哼著,“相公……湮儿不是存心与你闹。”
  “我知道。”
  “我心疼你……”
  “……”他不再说话了,黑暗中只是死死的搂著怀里的人,感动得像是用尽所有的气力。
  两个相互依偎的人,默不作声。
  许久,卿湮有些不对劲,闷缩著。
  胸口……疼,还胀胀的,热乎乎的。
  一定是这个劳什子寒玉,近日里一带著它,身子便怪怪的,她伸手便想去掏,可是却触到了……
  相公身上好凉,好舒服。
  她像发现新大陆似的,又往他身旁挤了挤。
  她偷偷斜一眼,外头新挂上去的月亮,照得相公的脸庞,白皙如玉,像是融融的发著光……真是美极了。
  她晕乎乎的伸著手,便抚了上去。
  他睫毛轻颤,像是受了惊,却不声不响仍是闭著双目。
  胸口的那股炙热像要破腔而出似的……愈发的难受了……
  她深呼一口气,在黑暗中睁著贼亮的眼,眯眼笑得像只偷腥的猫,她的手缓缓滑了下来扯掉了相公的衣衫,悄无声息的滑了进去……
  他装似在假寐,嘴角却笑得开怀,手臂一用力,就将卿湮稳稳的置於身下,动作温柔极了,明眸亮澄澄的望著她,承载著满怀的柔情。
  床上的纱帐缓缓放下,窗外月朗星稀,枕前发丝散乱纠结,春光已到销魂处。
  胭脂梦'上、中'
  '上'
  漫天大雾,渐渐走来一个朦胧的身影,清雅绝伦,漆黑的云发倾泄了一身,远远的看著,便让人痴醉。
  恍惚中,手被他执起,怔愣的对上他的眼眸,一霎那惊为天人,他虽是笑著,脸上却露出淡淡的寂寥之色,“卿儿,当真把我忘了麽。”
  忘了?
  不不不,不可能……
  这麽神仙似的人儿,若是见一眼,一定会记得住的。
  只是,我们有见过麽?
  他轻笑著,只是一笑,便极为动人,“……我是你相公。”
  相公?
  一阵天昏地暗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
  啊
  醒了,寒……
  原来是在做梦。
  枕旁传来轻浅的呼吸声,似雪般的白发与万千青丝抵死缠绵,纠结在枕上,发梢轻微的拂过我的脸,瘙痒极了。
  我小心翼翼的翻身,撑著下巴,望著这个熟睡的美男。
  他,真是我的相公麽……
  可是,为什麽和梦中的不太一样。
  他呼吸细沈,
  闭著眼睛,睡得很安静,如玉的脸上被外面透来的光,照得融融的,连毛细孔都能见著……皮肤滑腻光泽,有些白皙得有些病态却更令人怜爱。
  真是……
  美人如画。
  吞吞口水,继续观赏……
  身上挂著的寒玉冰凉的,胸口闷闷的,头晕晕的……手痒痒的……
  我趴著身子,从榻旁的案上,随意抓来一支笔,蹲在榻上望著熟睡的相公,犯难。
  哎,这麽美的男子,
  估计在他脸上画个王八都是极美极美的……
  将胭脂掺些水,兑糊了。
  用毛笔轻轻一勾,便染了色,
  我跪在榻上,背挺直了,撩起袖子,高举著手,握著毛笔便颤颤抖抖的玷污著我家相公尊贵的脸,不为别的……一大早,看见熟睡的美男,自然便想下狠手,能在神仙似的美男脸上涂鸦该是如何的自傲的一件事啊。
  笔落下了,相公的睫毛轻轻颤抖著……
  我一紧张,手便不听使唤了。
  咬牙,望天……
  便行云流水似的画完了,袖子一甩,毛笔飞几米划个弧,稳稳的插进……夜壶里。
  寒,
  这也太巧了些吧。
  一声梦吟
  相公翻了个身,手便搭了过来,昨夜里才穿上的单薄衣衫散乱,凌乱的袍摆遮不住修长的双腿,他迷蒙的睁开眼,“娘子,你起得好些早。”
  他说,娘子你起得好些早,而不是说湮儿……
  这不是重点,
  重点就是,他这麽说的时候,眼角下的胭脂蝶儿轻轻颤抖著,说不出的诱惑。
  胭脂蝶?
  我刚刚不是想画乌龟王八的麽……抓头……怎麽搞得。
  真是美色当前,手也不听使唤。
  不过霁雪相公这模样,真是清雅妖柔极了,不过……看著有点眼熟……像是……
  “娘子,想什麽呢?饿了麽……相公给你做去。”
  呦,昨夜之前还对我不理不睬,怪我乱送寒玉的,昨夜一过,就对我这般体贴……真是那个色出色生色谁都要爱惜哇,汗,一个先。
  今日,看我家相公,愈看愈觉得怪……
  这个胭脂蝶,若是蓝色的或许看起来会更舒服一些。
  画在眼角下,像是泪痣。,
  让人没来由的心里一阵抽痛,一种很熟悉的感觉萦绕在胸怀,热热的……我怔愣的望著他的脸,眼神也变的痴迷起来……
  “娘子,我脸上有脏东西?”他迟疑的望著我,徐徐起身,不确定的拿著铜镜,举手投足尽显清雅之态。
  当然没脏东西,我的胭脂可是你亲手调制的,怎麽能算是脏……东……西。
  他静静地站著,怔愣的望著铜镜里的倒影,无言语。
  “相……公……”其实我想问,这蝶儿画的可传神,湮儿可是闭著眼瞎画的,很厉害吧。
  可是他背对著我,身子有些颤。
  清脆的一声响,
  铜镜落在了地下。
  窗外的风吹的竹林哗啦啦轻响。
  他的衣衫飘摇,只见他偏著头望了一眼别处,那个角落里正有著一个斜插著毛笔的夜壶,目光缓缓移向窗外,忧伤的望著淅淅簌簌的竹林。
  “相公……”
  我轻拉著他的衣袖,心虚的唤著。
  他继而望向我,有一丝恍惚,面庞少了闲雅平和,竟有著说不尽的寂寞。
  他怎麽了,
  是我惹他伤心了麽。
  “若是我哪儿做错了,相公就明说,湮儿以後再也不乱扔你的笔了……”
  白皙修长的手缓缓伸了过来,即将触到我的脸,却又在那句“相公”二字後,便硬生生的刹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