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节
作者:你妹找1      更新:2023-12-31 12:15      字数:5056
  天渐渐黑了,小小的方窗外传来淅淅沥沥的雨声。连城躺在黑暗里聆听着自然的声音,情绪渐渐平静下来。他觉得冷得厉害,便伸手拉过被子盖在了身上,手移到心口处时突然顿了顿——心口那粒冰琉珠不知何时竟已化尽。
  万念俱灰之下闭上了眼,恍惚中听见推门声响,随即有细碎脚步声传来。连城勉强睁眼侧身望去,黑暗中看见临渊走到了床边坐下,又听临渊解释道:“……我是回来骑马的,可是怎么也找不到我的马……外面雨下得很大,我可以借宿一夜么?”
  “……随你。”连城有气无力道,看了看临渊湿透的衣衫,又道:“橱里有干净衣衫,随便找一件穿罢。”
  临渊点点头,到橱里找出一件粗布衣衫穿上。扫了一眼狭小的房间,似乎没有可以容身之地,便走到了外间。黑暗里中堂上斗大的“奠”字清晰可见,墙上依旧挂着白幔子,一切与初见连城那夜并无太大分别。
  他走到桌子边坐下,望着窗外的雨帘发起愣来。不知呆坐了多久,直到心口处的蛊毒又开始发作。他习惯性地伸手按住,每夜如期而至的疼痛反而让他觉得心安,似乎心上有一个角落还保留着,这样一来,那痛也就不那么难以忍受了。
  熬了一阵那痛终于过去,临渊伸手擦了擦汗,轻轻舒了口气。这时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房间里也忽然明亮起来。他回头相顾,看见连城左手持着蜡烛,右手端了一杯水走了过来,“又发作了?喝点水罢。”
  “多谢。”临渊心头一热,起身接过茶杯,一瞥间看见他右手手指上隐约的血迹,他忙伸手拽住,“你的手怎么破了?”
  连城缓缓缩回手,“不小心划破了,小伤而已。”
  临渊松了口气,将杯中的水一饮而尽,又顺手将茶杯放在了桌上。
  连城看了看房间四周,叹道:“这里和那夜没有什么区别。”
  临渊“嗯”了一声,不明白他为何说这个,又听他道:“回想从前种种,觉得自己实在愚昧之极。兜了一个圈子又回到起点,可笑可笑!”
  临渊见他言行举动里透着古怪,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连城却突然转移了话题,道:“夜有些凉,不如到里面的床上去睡罢。以前我一直和我爹一起睡的,并不挤。”不等他回答便转身走回了里间。
  见连城前所未有的体贴友好,临渊感觉受宠若惊的同时也觉得纳罕不已,犹豫了片刻才走进了里屋。
  走过去躺在连城身边,感觉到连城身上透出的阵阵寒意,临渊忍不住开口问:“你很冷么?”
  连城点点头,突然凑过来靠在他的身上,临渊稍一迟疑,终于还是伸手搂住了他。连城身上清香的气息悠悠飘进他的鼻子里,令他心神俱醉,感觉到自己突然有了欲念,他不由吃了一惊,不动声色地将连城缓缓推开。
  连城在黑暗中忽然睁开眼睛,静静望着他不说话。临渊觉得他的眼神有些奇怪,甚至有些似曾相识之感,似乎曾几何时他也这样看着自己,那感觉有些象是猎人在等着猎物掉进他所布的陷阱里。
  感觉到身体里有热潮在翻滚汹涌,临渊突然有些明白过来,他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连城,“你……你……那杯水……”一切似乎回到了初见的那个冬夜,自己送他回来,也是这样一杯水令自己失去了理智,等清醒过来,已成了添香楼的楚江。当年连城那么做是为了利用自己的身份,而如今他故伎重演又是什么动机?
  “你又想作甚?”临渊轻喝一声,便要跳下床去。
  连城一把拉住他,眉尖微挑,眼中带着挑衅,“你怕了么?”
  临渊被他一激,只得顿住脚步,半晌叹道:“你就是想要我的命我也不会犹豫,又何必总是用这些下三滥手段?”
  “下三滥?”连城讥诮一笑,“你不是早就领教过了么?另外如果我没有记错,好象你也用过此类方法。”
  “你……”临渊语塞,想到自己的确曾用梨白提供的净月草做过催情之物,不由有些讪讪。
  连城突然缠上他的身体,又在他耳边轻轻道:“既然连死都不怕,还怕这个做什么——真是胆小鬼!”那温热的气息扑在耳垂上,令他身体里的热潮瞬间扩张了数倍,几乎要到了顶点。
  情不自禁伸手搂住连城,向他的唇吻去,只是轻轻一触,便燃起燎原之火,全身上下似乎每个毛孔都被点燃。感觉到连城冰冷的舌尖试探着勾着自己的舌头,阴冷冰寒的触觉引起的却是令人麻痹的炽热。
  唇舌交缠间脑海中突然闪过紫桥的面容,动作忽然顿住。连城见他犹豫,突然将手伸入他的衣衫里,握住他的敏感之处揉搓起来。这个动作让临渊残存的理智瞬间瓦解,一把扯开了连城的衣衫。
  虽然已到了忍耐的极限,动作却并不粗鲁,细碎的吻从连城喉结处一路轻轻滑下,如微风拂过水面,唇下肌肤微微的颤栗便是那一圈圈的涟漪了。
  不经意抬头,见连城碧绿的眸子在黑暗中闪动着,俊雅的轮廓透着几分冷冽之气,情不自禁吻了吻他的眼皮,低低道:“你怎么啦?……”
  “婆婆妈妈什么?快点!”连城打断他,突然发起怒来。
  被他一激,本来就是在强行忍耐的临渊终于失控,一个用力便冲进他的身体里。那温热紧窒一如他记忆中的销魂感觉,在药性的催动下进出的动作越来越频繁激烈,心也随着那撞击澎湃汹涌,却又无比的绝望迷茫,看不到前方的亮光。
  感觉到有什么从自己体内冲出,心上也是一松,迷乱间看向连城,见他怔怔望着床顶的帐子,眼角隐约的泪光,临渊心里大痛,伸手一把将他搂在怀里,“你到底怎样了?”
  半晌没有听到回音,临渊一怔,稍稍松开连城,这才发现不知何时他竟已晕厥了过去。
  连城醒来时已是次日深夜,睁开眼睛,见眼前依旧是黑暗的一片,不由呆了半晌。
  为何还要醒来?他苦苦想着,挣扎着坐起身,点燃了床头柜子上蜡烛,昏黄的烛光旋即在简陋的屋子里散溢开来。
  低头朝身上望去,身上已被清洗干净,并且换上了干净的衣衫。下了床,立时摔倒在地,感觉到身上已无半点力气余下,耳边也是不断的嗡鸣声。咬牙爬起身来,端着蜡烛走到了外间,外间也是空空荡荡的。看见窗前的桌子上平摊着一张纸,蹒跚走过去一看,上面写着“珍重”二字,正是临渊的笔迹。
  连城缓缓拿起那张纸,呆呆盯着那两个字看了片刻,便将它放在烛焰上焚毁了。又从抽屉里掏出玉凝给他的那本医书,将书送到了烛火上。那薄册很快化为一小堆青灰,有风从窗户吹进,那堆灰摇晃了几下,立时飞得四处都是,有几片飘落在他散乱的长发上,微微颤栗着。
  朝打开的抽屉里望去,里面躺着那支写着“连城楚江”四字的竹签,以及自己心脏被焚化时炼出的那枚由火璃蝶灵气凝成的红石。想着那红石也算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于是将它放进了怀中,又伸手拿起那根竹签攥在了手心。感觉到自己意识已然恍惚,连呼吸也困难起来,他这才点燃了茅屋的墙壁,整间屋子很快熊熊燃烧起来。
  扔了手中的蜡烛,支撑着走回了里屋,回到床上躺好。大火越烧越旺,很快蔓延过来。连城摊开手掌,用指肚轻轻摩娑着手心那支竹签,黑暗中往事一幕幕闪过眼帘,美好的记忆似乎不过是瞬间。只是短短的十多年人生,他已经用尽了生命中所有,爱恨痴狂到头来终是要化成灰,随风而去。
  嫣红的火光渐渐幻成绚丽的晚霞,恍惚中他看见满树的木槿花恣意地盛开着,落花在夕阳中轻轻飞舞,如是一只只火璃蝶。缓缓闭上眼睛,有一滴清泪从眼角溢出,顺着面颊流下,头忽然一歪,那滴泪便坠在了泥地上,溅起淡淡的水花……
  四十七)
  秋坪镇平安客栈的一间客房里,躺在床外侧的临渊侧身望着窗外树梢上的一轮残月发呆,脑中纷乱一片。
  听见他紊乱的呼吸,里侧的紫桥轻轻推了推他,“临渊,你在想什么?”
  临渊转过身摇摇头,“没什么。”
  紫桥“哦”了一声,又道:“这次真该感谢那个君连城,若非他相救,我想必现在还在楚恺之手中,更不可能这么快见到你。临渊,他不是和我们有仇么?却又为何要帮我们?”
  “他……他不是我们的仇人,以前的事都是误会。”又把事情原委大致说了一遍。
  “竟有此事?那他岂非很可怜,从小就受那么多苦,现在又病得这么重。”紫桥叹了口气道,他本来因为恺之挑拨,对连城一直心存芥蒂,后来见他并未与临渊在一起,才知道是恺之在撒谎。他本是心性格单纯之人,凡事很少往深处想,此刻见临渊回到了自己身边,也就不在介怀了。
  “病?他得病了么?”临渊闻言吃了一惊。
  “是啊!他病得很重,那天我从昏迷中醒来,正巧看见他按着心口在吐血,那情形真是可怕极了,我本还以为他再也缓不过来了呢!”
  临渊霍然起身,“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想到连城种种奇怪的神情举止,以及他曾说他自己终于可以放心去见君留醉了,心里立时突突乱跳起来。
  伸手掀开被子跳下床,朝床上的紫桥道:“紫桥,我担心他有事,必须马上去他家看看。”
  紫桥愣了一愣,也跟着跳了下来,“我也去,正好感谢他救命之恩。”
  夜色里两人共乘一骑,沿着楚江江岸一路向西飞奔。临渊一路狠命抽打着马背,一个时辰后终于到了熊熊燃烧着的茅屋外。
  “连城!”临渊撕心裂肺大吼一声,纵身跳进了火场。
  马背上的紫桥怔怔望着那大火,一时不知怎生是好。片刻后见临渊抱着一个人冲出了火场,紫桥松了口气,跳下马跑了上去,“他怎样了?”
  见临渊抱着连城颓然跌坐在地,紫桥心里一紧,上前小心翼翼地问:“临渊……他……他怎样了?”
  临渊茫然摇头,然后俯身将脸贴在了连城冰冷的面颊上。紫桥见他不答,迟疑着走过去悄悄试探了一下连城的脉搏,见他脉息全无,已然是断了气,心里也是一阵黯然。
  临渊抱着连城一直坐到次日清晨,依然没有开口说一个字。身后那两间茅屋早已燃成了灰烬,连白色的槐花上也沾染了不少黑灰,秋日的朝阳下显得冷冷清清,一片萧条肃杀景象。
  紫桥坐在一块石头上托着腮看着临渊,见他一直痴痴望着连城的脸发呆,眼神空洞迷茫,下巴上新生出的胡渣青黑色的一片,显得甚为憔悴。
  紫桥忍不住思忖着到底是怎样的感情才能令一个人伤心到这种地步,又设想着假如是临渊死了,他又会怎样。想到这里他突然打了一个寒战,只是设想就让他心痛难忍,更别说如果成真了。
  到了午间,紫桥已饿得头昏眼花,他见临渊还在发呆,便走过去道:“临渊,你饿么?”
  临渊身躯一震,稍稍回神,终于开口道:“紫桥,你自己骑马去附近买点东西吃好么?我想挖个坑葬了他。”声音极为嘶哑。
  紫桥点点头,“那……那你不要跑开。”
  临渊“嗯”了一声,抱着连城站起身来。坐了一夜,双腿早已麻木,陡然起身,差点没有站稳,他勉强站住,又嘱咐紫桥道:“你不要跑远了,就到附近的农家买点东西吃便可。”
  紫桥答应着骑马离开了,临渊见太阳白花花地刺眼,便抱着连城走到了竹园的荫凉之处。望着连城毫无血色的容颜,他心里又是一痛,涩声喃喃道:“你昨夜那么做是为了取出我心脏上的蛊毒是么?你把你留给我的唯一一件东西都收了回去,难道是要我彻底忘了你?可是你又怎知我宁可承受那痛,也不愿你在我生命里消失无踪?”发觉夜里蛊毒没有发作,他忽然明白了连城的用意。
  原来连城下在临渊心脏上的蛊本有一对,一主一副,那副蛊便是临渊体内那只。昨夜连城割破手指让那主蛊进入自己体内,这才将那副蛊从临渊体内吸出。
  捉住连城的手送向自己唇边亲吻着,这时留意到他手心似乎握着什么东西,小心翼翼掰开他的手指,那支竹签赫然出现在眼前。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