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4 节
作者:公主站记      更新:2021-02-17 21:43      字数:4888
  来便不住嘴!天色不早,我也该告辞了!”
  看着妇人翡翠色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崔氏嘴角一勾冷漠地笑了笑,旋即起身转入内室。
  一挂珊瑚色的珠帘被撩了起来,瞧见坐在紫檀雕花圆桌旁的少女言笑晏晏,崔氏瞬间地愣怔后,无奈地摇摇头:“怎么悄没声地便躲在这儿了——方才那郑夫人的话,你可听见?”
  徒月书重新拿起桌上针线篮子里做了一半的衣裳,以与崔氏如出一辙的弧度嗤笑着:“都当别人是傻子呢!母亲,您打算怎么做?”
  施施然坐到女儿身旁,看着她手中那件青色袍子,衣襟上绣着大小错落的卍字流纹,显得精致而并不花哨,崔氏摸了摸女儿的面颊,瞧着她眼底微微的浮肿,话中有些责备之意:“若教晨儿知晓你为了给他做衣裳又熬晚了,他定然要自责的,针线上又不是没有手艺好的丫鬟——”
  摇摇头,徒月书蹭了蹭母亲温热的手掌,难得的小女儿娇态惹得崔氏窝心得很:“不碍事儿的,熙晨又不会知道,等他知道了只有高兴的份儿——母亲可得给我瞒着,这件衣裳眼瞧着就要收尾啦!等熙晨过生辰,恰好能穿得!”
  “你呀。。。。。。”崔氏自然乐见他们兄妹情深,撇开不提,接着方才的话头继续道:“郑家原本算是三皇子一派,和甄家关系匪浅;过来为我打抱不平?这种程度的谎话也未免拿咱们太不当回事儿了!我是有几年不曾出门,可还没到睁眼瞎子的地步——月书,你皇祖父不是宣你明儿进宫去说话么?你隐晦着与你皇祖父提上一句,瞧瞧你皇祖父有什么反应!”
  废太子曾有个爱宠的外室,这在京城中早就算不上秘密,故而为了皇家的声名着想,清屏细作的身份被深深隐藏起来,并无人知晓。不过,徒高程却曾经通过崔豫章对崔氏提点过一二,崔氏不是蠢笨之人,猜测其中必有自己不能碰触的蹊跷,因此虽说对这个外室女心中很是膈应,却也按捺下来不再多事。
  崔氏眼底寒芒一闪而逝,本打算带着两个孩子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就是,谁想这些不安好心的玩意儿却欺负到自己头上来了!徒文慎确实被贬斥为庶人不错,可自己和两个孩子却记在皇室宗谱上呢——
  徒月书今年已经十二岁,她素来玲珑剔透、做事儿说话都大方得体,完全不负乐康郡主的名号;许是因为接连亲手圈禁了两个不孝子,徒高程近些年来对天伦之乐越发看重,孙辈里面徒月书最是稳重又宠辱不惊的,因此徒高程对她更是偏心几分。
  “母亲知道,你与晨儿都不喜欢那个丫头,不过好歹也流着一半相同的血脉,有人敢来挑拨骨肉相残,你们皇祖父不会视而不见的!”崔氏想着方才郑夫人言中之意,甄家能查到的消息,想来皇上也应当清楚,虽说不明白他们的意图,想来打的不是什么好主意!自己就看着,看看这些诡谲小人最后的下场!
  闻言,徒月书抿着嘴兴味地笑着,一双杏核眼狡黠而灵动:“柿子挑软的捏,那也得看究竟是柿子、还是扎手的刺玫瑰!再怎么着,这是皇家的事情,还轮不到他们插手左右。。。。。。这一趟,我可也要仗势欺人一次啦!”
  摩挲着女儿脑后梳起来一绺柔顺发丝上缠着的米粒大粉色珍珠,崔氏含笑不语。
  第88章 覆灭
  “见过四皇叔;四皇叔万福金安!”
  看着自己面前婷婷袅袅福身行礼的小姑娘;一袭浅碧色的春衫婷婷袅袅;衬得十二岁的女孩儿仿佛一枝初春新柳般;徒文憧停下了脚步;端详着她,微微一笑:“原来是月书,父皇又找你来说话了?”
  徒月书点点头,笑容很是端庄恭敬,语气却又不乏亲近:“回四皇叔;皇祖父新得了个木船;拧拧上面叫发条的东西;还能在水面上走呢!我往日里只觉得那些蛮人粗俗得很;可瞧着西洋的这些玩意儿也确实有些心思巧妙的机关哩——”她只比徒文憧这位皇叔小了三岁不到,素日常常在徒高程那儿碰见,叔侄俩倒也算熟悉。
  “哦?我倒是想起来了,前番有一支鄂罗斯的商队到了京城,带了不少西洋玩意儿来,你五皇叔也爱他们手工灵巧,比起本国工匠来颇有不同,因此特特去淘了这么个东西来献给了父皇——”想着自家弟弟昨日还在自己面前得瑟着,徒文憧笑了笑,想起往日的诸多事情来,看向徒月书时眼底也多了一丝温柔:“我记得,你五皇叔那还有金发碧眼的木偶娃娃,做得也精致别趣,倒还适合女孩儿家。月书,你若喜欢这些东西,还有别的新奇玩意儿,只管朝你五皇叔那儿要去!”
  当初母妃病逝,太子妃崔氏对徒文憧兄弟多有照拂,勿论这其中目的是否单纯,在那些艰难的日子里,来自嫂嫂的这份关切确乎令徒文憧兄弟俩感念至今。
  徒月书颇有些受宠若惊:“这怎么好呢?”无论是外面的传闻,或是在皇祖父那儿瞧见这位叔叔,都是冷冷淡淡的,突然变得这般温和,徒月书却实在是有些难以适应了。
  见她这番模样,徒文憧本想伸手摸摸她的头顶,然而想一想,还是没有动作:“有什么不好的?都是一家子亲骨肉,他瞧见你们,只有欢喜的份儿——你和熙晨都是好孩子,日后要更懂得为长辈分忧!”徒高程如今渐渐已有老态,而徒文憧在前朝的来往公事日益繁重,自然无法再如往素那般常常陪伴左右,弟弟徒文憬又要进上书房。。。。。。现下里能有徒月书入宫来为徒高程一解忧闷,徒文憧对她自然更是多了几份喜爱,摆出这幅长辈的姿态来也并不觉得别扭。
  “月书明白,谢四皇叔教导!”徒月书应声答下,瞧见不远处安福从云华殿廊角急急匆匆地往这边赶,叔侄俩又说了几句闲话,徒月书便出声告辞了。
  走出几步,她回头看去,只见得安福毕恭毕敬地俯首对徒文憧说着什么,徒文憧神色微肃,点点头便与安福两人一前一后地往重霄宫方向而去。徒月书心中思忖片刻,颊畔浮现出两个浅浅笑涡来。
  一路畅行无阻地进了重霄宫的后殿,徒文憧一眼便瞧见徒高程负手立在窗前,周身都弥漫着阴沉冷峻的气息。
  “憧儿来了——”徒高程转过身来,眼底暗色如墨迹晕染开来,黑沉沉的叫人心悸,他手中紧紧地握着一只白玉斗,徒文憧眼尖地注意到他干瘦的手面上暴起的青筋,垂手立在他的面前。
  徒高程缓缓开口,听不出喜怒来:“憧儿,若是你养了一只聪明伶俐又能干猎犬,作为你的马前卒为你咬死了不少猎物;然而与此同时,它偷吃了不少,甚至于,它还暗中撺掇着你的两个孩子打架——你说,该拿它怎么办呢?”
  心底一凛,徒文憧抿了抿嘴,考量了半晌后慎重地开口:“依儿臣看来,俗语有云,事不过三,一次胡闹,等闲视之为调皮,教训教训就是,二次不听话便应当拿鞭子抽一顿,若是还故态重萌,只作不曾养过这么一只狗,打杀了就是!天下间骁勇善战的好猎犬多了去,哪里便差了这一只?!”徒高程意有所指,徒文憧自然心知肚明。虽说不知道甄家此番又犯了什么事儿叫父亲震怒,徒文憧却敏锐地感觉到,倾覆甄家的契机,便在这里了。
  话音落下,整个屋子里陷入一片沉寂,良久后,徒高程倦怠地抬手揉着额头,扬声换了安福进来。
  “拟旨——”将手中紧握的白玉斗丢在地上,徒高程眼底划过一丝痛惜和追念,下一刻便被坚定所代替:“江南甄氏,积先祖福泽而为一方豪族,然深负朕恩,不思造福百姓,鱼肉乡里,卖官鬻爵,致使江南民不聊生!今特赐太子徒文憧金印、二皇子尚方宝剑,领锦衣府一百兵士,前往抄检家产,点数罪证!”
  一锤定音。
  。。。。。。
  徒文怙坐在正门处,瞧着肃容冷面的锦衣府卫们从屋内抬出一箱箱的物件,旁边有司员拿着簿子一样一样登记物件,另有一人报着名号数量。各色珠宝、贵重皮料布纱、玉器银钱各色俱全自不必说,一切动用家伙攒钉登记,以及甄府赐第,一一开列,其房地契纸,家人文书,俱皆封裹起来。
  “二皇兄可看出什么名堂来了?”徒文憧从内院出来,瞧见徒文怙目光炯炯地盯着那一箱箱打开的金银首饰,神色平淡波澜不惊。
  徒文怙循声看去,忙一抖袍子站起身来,上前去拱手行礼:“太子殿下!”抬起脸来,温文儒雅的面容上浮现出一丝愤然:“名堂倒是没看出来,只是慨叹,小小一个无爵的甄家,如此豪奢越制,也不知道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
  “可不止这些呢——”徒文憧眉头一挑,让出身后捧着两本账册子的陈府官来:“江南这几年的盐税一直让户部头疼得很,蹊跷可都在这里呢!”
  甄家一众男丁全被兵甲齐备的锦衣府卫们看守在别处,唯有甄希悯和甄易启被留在了院子里跪着,眼见着那两册账本被徒文怙捞在手中翻看,甄希悯直接瞪大了眼“哇”地一声,一口鲜血喷出,已然栽倒在地。
  瞅着旁边的动静,徒文憧扯着嘴角冷冷嗤笑,吩咐旁边的锦衣府卫:“去,找个大夫来给甄大人瞧瞧脉,底下的事儿啊,没了甄大人可不行呢!”
  正热闹闹地找大夫抬人,里面又跑出个锦衣府卫来,喘着气急急忙忙禀报道:“回禀太子殿下,二皇子殿下,从甄府侧院一处屋内查抄出十几件禁内器物,请两位殿下过目!”边说着,后面跟着上来两个小心翼翼抬着个大箱子的府卫,箱盖一掀开,只见着些许御用的九龙织锦和轴上刻了字的古玩字画,另外还有两尊云龙浮锦画屏。
  “这倒无妨,甄家曾三度接驾,有些遗留倒也使得,你们只管记录在册吧!届时孤自会与父皇一一禀明!”只粗略地过了几眼,徒文憧便无甚兴趣地摇摇头,吩咐了几句,转向徒文怙:“二皇兄,这两本账册关系重大,孤便先回驿馆,命人快马加鞭将此物送往京城——此处,还劳烦二皇兄多多费心了!”
  徒文怙哪里敢受他这一礼,慌忙避开去:“太子殿下放心,臣必尽心尽力!”
  命人将东西收拾了,临行前,徒文憧又对着徒文怙耳语几句,只见徒文怙眼睛“噌”得一下子亮了起来,对着徒文憧连连感谢不迭:“多谢太子殿下提醒!”
  徒文憧嘴角微勾含笑不语,扬长而去。
  往昔赫赫扬扬的江南甄家,一日败落,便如那大厦呼喇喇倾倒,再难收拾。与甄家有瓜葛牵扯的人家纷纷收敛行迹,生怕被粘连上,一时间,拍手称快与人心惶惶成了两个极端。
  甄希悯之妻祁氏领着一群女眷们被另外约束在别屋,小小一间花厅,二十几人拥拥挤挤,其中更有几个年幼胆小的女孩儿嘤嘤哭泣起来。
  “皇天菩萨在上:我甄门祈氏,求菩萨慈悲。我甄家数世以来,不敢行凶霸道。我帮夫助子,虽为善不多,然而平日施粥送米,香火祝祷,不敢稍加怠慢。今日之果,必是后辈儿孙暴殄天物,以致合府抄检。我今在此恳求皇天祖上,愿皇天怜念我阖家女眷虔诚,早早逢凶化吉!”祁氏怀中正搂着最小的孙女明珠,瞧见身旁混乱场景,长叹一口气,将小孙女推入其母怀中,起身走到窗旁,窗前一坛百合香静静燃着,她跪下来念了一遍佛,含泪祝告,好不酸楚。
  见着婆母这般作为,甄家底下几个儿媳也紧随着跪了下来,与婆母一同祈求上苍庇佑起来。
  然而,业障若能随意便能消除,世事又岂会至此呢?
  第89章 大结局
  晃眼年光踏遍,又是一年春景明媚。落花香趁马蹄温;莺啼燕啭娇;桃荣柳色好,渡口暖烟恰如蓝田和玉上淡淡云纹;夹杂着河岸梨花浅浅香气缭绕心尖。
  “恁般天气;若是眼前能有一方美人榻;上有桃荫遮阳;在这桃花林中甜甜美美地一游华胥;不知道要多有趣味儿呢!”身着妃色撒花茜罗春衫的小姑娘抱膝坐在一株粗壮的桃树旁;托着香腮歪着脑袋出神;丝毫不管地上才下了一场绵绵春雨后些微的泥泞。
  若是十三四岁的寻常少女;面对这一片雨疏风骤后的落英缤纷,想来心中多少要有些惜景自伤的忧思愁绪;然而这还是个才□□岁的孩子呢,天真烂漫哪里懂得大人莫名其妙的伤春悲秋?她痴痴地看着地上零零落落的花瓣,突然瘪了瘪嘴,这许多的花瓣,能填满多少个小软枕头?能酿多少坛桃花酒?能做多少块香香甜甜的桃花糕?旁的不论,只叫大哥帮忙收拢成花被,该有多软多舒服呀!
  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这小姑娘站起身来,很是自食其力地抖了抖自己的裙子,将腰间系着的松花色宫绦捋平整,待她直起身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