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2 节
作者:公主站记      更新:2021-02-17 21:42      字数:4883
  闻言,绣芙蛾眉微皱,疑惑得很:“她拿着小杨夫人给您的牌子去,您岂不是要为这事儿欠下人情?”
  “这有什么人情好欠的呢?牌子这主意是我给小杨夫人出的,她那翰墨轩里面还有我一成的本钱在里面,这样一来,我叫她往那儿去,也算是做成了一笔生意呀!”史清婉细细地解释着,绣芙绣蓉是双生姐妹,家中父母俱全,上有胞兄,对着世情虽然也明白些,但骨子里却还是有几分天真。终究比不得绣蕊绣茗这般自幼便吃尽苦头的,对这些弯弯绕绕看得清楚。
  注意到绣芙有些晕晕乎乎的眼神逐渐清明起来,史清婉便知道她已然想明白个中情理;嘴角噙着笑,她垂眸抚摸着自己腕上一枚双蝶纹烟水古玉镯子:“绣芙,你说,依着王悦宁的脾气,若是我直接便回绝了她,她会做出什么事儿来?别的不说,叫金陵老宅我那偏心的婆母知晓我怠慢了她的宝贝女儿,只怕骂一顿还是轻的!我可不想因为这么一个无关紧要的人,闹得全家不安生——”
  绣芙若有所思。
  ……
  锦麟宫。
  无论是精工拔步床上蜀锦流苏帐子,或是窗前那一挂用和田玉珠串起来叮咚作响的珠帘,还有主人拿在手中把玩的镂空象牙球,都昭示了这座宫殿的华美奢侈。
  “娘娘饶命!娘娘饶命啊!奴婢知错!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一袭青色衣裳的宫女伏在地上,不带停顿地一下一下重重叩头,声音虚弱地颤抖着,满是恐惧与后悔。
  抚摸着怀中雪白的猫儿,窗旁坐着的女子转脸看向底下,只见她生得一双丹凤眼,狭长的眼角处描了一点花钿,显出有些令人心惊的妖娆妩媚,丹唇紧紧抿着,托腮的素手十指纤纤,指甲上染着艳丽的蔻丹。这妆容算不上十分浓重,然而与她一身几乎称得上素净的裙衫相比之下,却显得冶艳起来。
  这女子正是锦麟宫的主人,贵妃陈氏。
  愣怔了片刻,看清楚后,她描画得精致的黛眉皱起来,眼底闪过一丝厌恶嫌憎:“玉莹,把她丢出去!”
  旁边垂手侍立着的玉莹闻言,注意到地毯上那勾绣的金线已经被沾染了点点红色,再一瞅那宫女额头高高地肿了起来,微微渗出血来;她忙招招手,便有守在屏风外的两个内侍进来,将那宫女的嘴直接堵上,轻悄悄地便将她连拖带扯地拽了出去。
  不待主子吩咐,玉莹便将地上那块绣着金菊的地毯扯起来,另外早有两个宫女抱着新地毯来换上,动作一气呵成,中间没有丝毫迟滞停顿,可见已经是做熟练了。
  “娘娘,二皇子来了!”
  闻言,陈贵妃站起身来,将怀中抱着的白猫放到面前的花梨大理石案上,那猫儿似乎被这突然的凉意一惊,尾巴上的毛微微炸起来,却慢慢在她温柔的抚摸下平息了。
  入门的青年一袭宝蓝色的团螭八福锦裳,乌黑的发丝被梳成发辫结在头顶,戴着束发八宝紫金冠,腰间挂着白玉珏,眉眼与陈贵妃有四五分相似之处。正是面如冠玉,好一个翩翩佳公子!
  “给母妃请安!”不疾不徐地对着陈贵妃拱手作揖,立在地下,一派的温文尔雅,他便是陈贵妃亲子、深得文人清流称赞的二皇子徒文怙。
  陈贵妃看着自己视若珍宝一般的独子,抬手免了礼,便招他坐到身旁来,朝着玉莹使了个眼色,玉莹便默不作声地领着一众宫女内侍们退了出去。
  “怙儿,那田集成上书之事,可是你安排的么?”隔着紫檀架子的双面绣屏风,透过上面半透的玻璃纱,恰好可瞧见守在门口的玉莹;陈贵妃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开口问道。
  眉眼一挑,提起此事,徒文怙亦是有些糊涂,见母亲的神色大有异常之处,很是慎重地摇摇头:“母妃,太子极受父皇宠爱,纵奴行凶这么点事儿算得什么呢?孩儿又不是不懂这些——说来也是奇怪,此事我之前半点风声都不曾得到!”
  恨铁不成钢地点了点徒文怙的额头,陈贵妃叹了一口气:“你这傻孩子,实心实意地对人,被算计了还不知道!”
  瞧着徒文怙瞠目结舌地似乎还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陈贵妃只能后悔自己往日将他护得太严严实实,又因为某些原因将他寄养在外家两年,竟使这唯一的儿子虚长十九年都不懂得人心之诡诈难测:“这田集成原本是你外祖父的门生,大家都知道他算是你手下的人了;可是上书弹劾太子一事何等重大!你也好,你外祖父也好,居然一点儿不知情,这说出去谁能相信?!”她一双凤眼眯了起来,闪烁着危险的光芒:“现下里,只怕人人都以为这一场弹劾是你的手笔了!本朝素来看重嫡庶长幼,这样一来,你在士林中的名声怕是要不大好了……”
  虽说徒文怙并不擅长这些权谋诡计,然而他也不是笨蛋,陈贵妃这样一点拨,他立时便明白过来,不由得心底慌乱,将求助的目光投向自己母亲。
  看着儿子满是濡慕信任的求助视线,陈贵妃说不清是头疼多一点、还是欣慰多一点,罢了,养了这么多年的儿子,恨不得将这世上最好的东西都给他,哪里舍得叫他无措呢?一切都得慢慢来才行——陈贵妃如是想着,口中话语循循善诱:“你想想,这样一来,获利最大的是什么人?”
  “可是——三弟不过才十四岁,这未免也太——”徒文怙皱着眉头,很是不敢相信自己的推断。
  十三岁?陈贵妃嘴角扯出一抹讽刺的笑意,他那母亲十三岁的时候,已经知道如何勾引皇上了,在这皇家,哪里有小孩子?慈爱温柔的目光落在徒文怙的身上,恐怕也只有这个傻孩子,还将徒文怀那小子视作不知事的天真孩童了。
  “他虽小没那些心计,可甄妃能不为她打算么?还有江南甄家,如今他们是依托着你父皇才有这般风光惬意,他们几乎成了江南的土霸王,自然会担心日后的事情——”陈贵妃意味深长地看着窗前的那盆衰残的海棠,伸手轻轻一捻,手下带着些枯色的花瓣便纷纷落在泥上:“花无百日好,人无千日红!世间诸事,皆是这般的啊!”
  “如此,这田集成―”徒文估已经理出了头绪,便将其中的一个关键点拎了出来:“母妃觉得该怎么办?想来他对着我们肯定不是一心一意的了……”
  陈贵妃眼底冷芒一瞬即逝:”估儿不必担忧,出宫后将此事交给你外祖父便是了……!”
  第51章 替罪羊(下)
  花褪残红青杏小;燕燕呢喃,春意阑珊;湖风吹皱碧波镜;正是蔷薇满架香。
  午后;虽仍在初夏;可窗外这日头却是烈烈炎炎,墙上爬着的蔷薇一片碧玉红妆也微微有些蔫了劲儿。照着往素的习惯;史清婉坐在窗前,沉心静气地专注于笔下这一方天地;挥毫泼墨;恣肆淋漓;不过是一盏茶的功夫,浅浅淡淡洇晕开来的墨葡萄便跃然纸上。
  或许是从医经历的影响,对细节要求颇高的史清婉更擅长工笔花鸟,对于写意画碰得不多。然而在生下小丛箴后;她惊愕地发现,自己体内的灵气居然达到了饱和的状态,道莲空间内寸寸皆可见实质状态的乳白色灵气,偏偏此时她修行又遇到了瓶颈,无法将这些难得纯粹的灵气收归己用。
  可这灵气还在继续充盈增加,史清婉想起自己记忆中有过的几个灵气暴体的例子,不由得心中发寒。小丛箴虽说天生灵胎根骨奇佳,对灵气有极大的亲和吸引力,可是如今他毕竟年纪尚小,史清婉也不敢随便拿他冒险。
  无可奈何之下,她只能试着想出些方法来慢慢将空间内的灵气一点一点疏导出来。几次尝试下来,史清婉惊喜的发现,越是随心所欲的作法,越是能够大限度地将体内灵气散逸出来。重点在于,这疏导出来的灵气,不仅仅能对史清婉本身产生滋养,对小丛箴更是益处多多,瞧瞧他越发晶莹剔透的小脸蛋就可见一斑了。
  因此,她便暂时抛开了簪花小楷和工笔,专心地研习起草书与写意,倒是叫绣蕊几人有些微微的诧异。
  “奶奶,小杨夫人来了!”史清婉正将手中笔搁下来,便见绣芙从屏风外面探了一下头,注意到摇篮里的小丛箴安安静静地没声儿,她脚步轻悄地进来,压低了声音禀报着。
  闻言,史清婉点点头:“领她往园子那边小花厅奉茶,我立时便到!”说着,她站起身来,弯腰瞧着摇篮里睡得香甜还一边吐着奶泡泡的自家儿子,眼底溶溶如一潭春水,轻轻地吻了吻他的额头。
  小丛箴似乎感觉到了母亲身上那令他安心的气息,露出两颊一对传承自母亲的甜甜笑涡来,红艳艳的小嘴巴抿了抿,便要将握着的小拳头塞到嘴里去。
  从袖中掏出一方淡蓝色的帕子,史清婉怜爱地将他沾了口水的小拳头拿起来,擦拭干净,又亲了亲他奶香味十足的柔嫩脸颊。吩咐奶娘丫鬟小心守着,她才放心地出门去。
  兵部尚书杨雅谌,正是当年王子腾在金陵时的授业恩师,当初王子腾多蒙了他的照顾。杨家有三个儿子,长子杨琏,次子杨瑢,幼子杨璋。三人俱已娶妻,这小公子娶得正是史清婉昔年闺中好友、江南大儒顾氏之女夏怡。
  顾夏怡与史清婉同岁,当初未嫁之时两人便以姐妹相称,交情极好。史清婉嫁入王家之后,在金陵老宅中多有不方便之处,因此与顾夏怡的书信来往便淡了下去;直到随着王子腾上京自立门户后,两人来往方才方便起来。
  史清婉一进门,便瞧见一道茜色身影立在窗前,饶有兴致地伸手轻轻敲着花厅那扇独特的镂空四菱花窗户。听见身后的脚步声,那人回过头来,瞧了瞧史清婉身后,带着些许失望和嗔怪:“你来啦,丛哥儿呢?又睡着了不成?”
  听着她这似怨似恼的口气,史清婉“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也并不说什么多余的客套话:“瞧你说的,若是喜欢,好好养身子自己生一个罢!时时记挂着我家丛哥儿算什么事儿?也就是我家丛哥儿还小不记事儿,你才这么没顾忌地逗弄他!”
  话音方落,史清婉惊讶地瞅着顾夏怡竟没有像往日那般上来和自己争理儿,反倒是有些羞涩别扭地转过脸去,面颊飞红。
  她正想问,便听顾夏怡扭扭捏捏地、声音跟猫儿叫一般:“前日大夫诊脉,说我有了两个月的身子啦!”
  闻言,史清婉眉头一挑,目光落在顾夏怡那被束腰裹着的小腹,捂着嘴儿笑得得意又促狭:“恭喜恭喜!叫你那会儿笑话我娇气,我只瞧着往后你怎么样哩!缇儿,快点扶着你们奶奶坐下,正是该好好在家里歇着的时候,怎么冒冒失失地便过来了?若是叫你家那位知晓,保不准又把这账记在我头上呢!”
  说起来,顾夏怡与杨璋这桩婚事也是天作之合、佳偶天成。
  南北有两处书院天下闻名,一名白鹿,一名仁安;前者乃是江南顾氏所立,后者则是当朝二皇子的外家陈氏创办。杨雅谌是忠皇党,往年又与陈氏素来有些龃龉,因此幼子杨璋求学之时,他果断地便安排杨璋前往江南白鹿书院。
  顾夏怡乃是顾氏最小的女儿,因此家中十分宠爱,对她时常偷偷跑去白鹿书院后山玩耍的行径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与在后山温书的杨璋误打误撞认识,相处之下,两人都是小儿女情思初萌动,杨璋也是死心眼的,认定了顾夏怡后,他直接向顾氏大家长提亲,几次都被轰出门去。直到杨雅谌与杨夫人亲自上门提亲,顾家才松了口。
  如今顾夏怡嫁给杨璋已经两年有余,两人仍是温存亲昵得很,照着杨顾两家当年的约定,也并没有什么糟心的姨娘之流。对于自己妻子与史清婉亲密无间这件事儿,杨璋看似没有生气,实际上却很是吃味。这一点也屡屡被史清婉拿来取笑顾夏怡。
  顾夏怡啐了一声,抬起眼来瞪了她一下:“真是一点亏都吃不得!非要嘴上刻薄刻薄——今儿看在我干儿子份上不和你计较!”绣芙已经将茶水换成了补血益气的玫瑰红枣茶,她端着青瓷莲花盏,抿了一口:“那块牌子你究竟是给了谁?白白多给了一百两出去呢!”
  “还不是我那嫁给荣国府二公子的小姑子?!”对于顾夏怡所说的银钱之事,史清婉浑不放在心上:“荣国府两房分了家,二房出来过日子,前两天说要拿东西在我这儿押着,借些银钱,不过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的主意儿!她说分家的时候多得了些古玩字画,荣国府当初发家,可是捞了不少稀罕玩意儿,与其搁在他们手中明珠蒙尘,倒不如拿到咱们店里去,顺带着给我也省些事儿!”
  舒了一口气,顾夏怡见她淡定的模样,知晓她心中有数,便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