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节
作者:漂亮格子      更新:2023-12-05 13:40      字数:4903
  「你再不闪开,我连你都扁!」作势举起拳。
  男子绷起睑,闭上眼睛,眼皮不断地颤抖著……像极了可怜兮兮、吓得腿软的小生物,可是他依旧没栘开脚步。
  举高的拳,怎么也落不下。
  恃强叹弱的人,是最卑鄙可耻的、连人都称不上的畜生。要是对方是个和自己一样高头大马又孔武有力的家伙,被人下了战帖,曜辉可会毫不客气地予以还击。但是一来王逸既没挑衅他,二来他又像朵在温室里栽培出来的名花,曜辉若扁了他,以後还怎么在豪豪面前讲些「君子动口不动手」的大道理?
  ……进退两难的僵持局面,被豪豪怯生生的一句「把拔,对不起啦!豪豪错了,豪豪下次不敢了!」给打破。
  顾著争执,没发现儿子已经惊醒过来。
  睁著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豪豪揉著红通通的眼睛,抽泣地说:「大哥哥告诉我,现在虽然胖胖的,但以後我会长得又高又大,像爸爸一样。所以……所以……豪豪以後会像爸爸小时候一样努力做运动,长高高、长壮壮,这样就不会被人笑了。」
  放下手,惊讶使得曜辉的怒火消了一半,他狐疑地看著王逸,再转头看著豪豪问:「你说大哥哥「告诉」你?他跟你「说」的?」还特别在上头加重音调。
  「嗯,大哥哥用图画本跟我说的!」吸吸鼻,豪豪拿起压在屁股下面的素描本,掀开来给父亲看。「这些都是大哥哥画的!」
  很久很久以前……
  工整端秀的字迹,在第一张画纸上写著,并且画著一颗肥肥胖胖的小种子,埋在土里头。
  有颗不起眼的小树种子,它睡在泥土里,拚命地吸收著养分,想到这是王逸一笔笔努力为儿子亲手绘制的「画本」,曜辉下禁认真地观赏著。故事本身并不艰深,很浅白易懂,困难的字都贴心地标上注音。它讲述著小种子怎么样诞生、怎么样在双亲的爱情灌溉下茁壮长大、脱胎换骨。里面有一段,是在风中飘过的棉絮,嘲笑著小种子长得又矮又胖,和普通的种子截然不同,但小种子却很骄傲地回道——
  「我爸爸又高又大,不要小看我,总有一天我也会长得像他一样!」
  滑稽可爱的笔触,活灵活现地在小种子的表情、动作里,点出豪豪的神韵。至於在小种子的旁边,伫立著开枝散叶、细心呵护著小种子的大树,则有几分曜辉的五宫影子。凭空想像也能画出这么棒的图,这份非比寻常的用心……
  「为什么?」喃喃地,曜辉合上素描本子。:
  男子瞠大不知所措的眼。
  曜辉跨前一步,咄咄逼人地凝视著对方,提高音量道:「我们不过是凑巧搬到这儿的房客,为什么你会为我们父子做这些事?也不过是见了几面,你就一副仿佛和我们很熟的态度。难道在这之前,你便认识我们了?」
  男子既没摇头也没点头,用著一双似有干言与万语,眼眶湿润的黑瞳,瞅著他。焦急……有什么话,你说啊!用眼睛看,谁会知道你在想什么?
  怒火狂肆……看什么看?以为这样我会被你吸魂吗?
  毁灭一切的冲动……你究竟想怎样?
  「把拔,你不要欺负大哥哥了!」
  豪豪扯著他衣袖的动作,让曜辉不得不主动撤离胶著的视线。他蹲下身,双手搭在儿子的肩膀上•;「把拔没有在欺负王逸,我是在问他一件事。」
  「可是大哥哥不能说话,你还一直问、一直问,这样子大哥哥会哭哭的!把拔要是把大哥哥弄哭了,就羞羞脸,大坏蛋!」
  说的也是。
  自己想从他口中问出什么呢?假使这是桩有计划的阴谋,那王使者是谁?王逸在这里面是扮演什么角色?他和莫杰、林校长都是串通一夥的吗?纵使这些假设都是正确的,王逸又怎么可能「开口」自动招出来?他本身就是嫌疑犯之一了,说的话能有多少可信度?
  突然问有许多事情,都不似他原以为的那样。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全都变得难以厘清,致使曜辉方寸大乱。
  「好吧,把拔不问就是。」暂时的。曜辉决心要弄清楚这团谜。
  豪豪高兴地点点头,跑到王逸身边,拉起他的手晃啊晃地说:「你不要难过了,大哥哥,我把拔不是坏人,虽然他现在凶巴巴的,不过他平常都很好。而且我也没有把你的秘密说出来,你有很多把拔照片的事,我一句话也没说喔!」
  王逸愕张著嘴,慌乱地瞟向曜辉。
  小男孩的一句话,让波澜再起。皱起眉,做父亲的沈下脸严肃地喊道:「豪豪,你刚刚说什么?什么照片?」
  「喔喔」地喊了声,豪豪吐吐舌。「人家不小心讲出来了耶,大哥哥。」
  王逸淡淡地苦笑著。
  「你在哪里看到把拔的照片?」一把揪住儿子,曜辉不假辞色地盘问。
  「人家和大哥哥约好,不可以讲,讲了会被月亮割耳朵、拔舌头的。」豪豪扭动著胖胖的身躯,挣开,一溜烟躲藏到王逸的屁股後。
  曜辉慢慢站起身。明明真相近在眼前,可是一个大的不开口,一个小的口不开,他又不可能揍这两个人……岂下是真的束手无策了?
  「……既然事情已经被拆穿,那就全部都说出来算了!阿逸。」;急忙忙地转身,曜辉竟一点儿都没发现,莫杰就站在客厅的门口处。没有关门与开门的声音,这家伙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铁先生,你好像跟林校长打听我们两人的事,是吗?这很伤脑筋耶!我不是早说过,有什么问题,你来问我就是。你找阿逸也没什么用。」吊儿郎当地衔著根牙签,双手插在低腰牛仔裤中的莫杰,咧咧嘴说:「他要是肯开口,今天你就不会站在这儿了。」
  「莫先生,我看开场白就省了,现在我只在乎真相两个字。你愿意帮我解开疑惑,这是再好不过了。」
  曜辉将这些日子累积的「怒火」压缩在鹰扬的眉宇间,冷瞪著对方道:「首先,就从你们接近我们父子俩有什么企图说起。」
  「不,现在不是好时机。」
  「拖延战术?」少跟我来这套!曜辉以目光嘲道。
  莫杰耸耸肩。「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楚的事,还是下要在孩子面前谈吧?我和阿逸哪里都下会去,也不会躲,你大可以等孩子睡了,再过来找我们。到时候,无论你有什么疑问,我都会帮你解答清楚的。这样可以吗?」
  豪豪仰头小声地问王逸道:「呐,把拔是在和那个叔叔吵架吗?大哥哥。」
  王逸还没点头或摇头,莫杰已经挑起一眉,跨著大步来到豪豪面前,他掐掐豪豪的脸颊说:「啧啧,真是个小胖猪啊!以前我也认识一个和你不相上下的小胖猪呢,他老是跌跌撞撞、迷迷糊糊的,下过也是非常可爱的小胖猪,比你还可爱。」
  豪豪嘟嘟嘴。「我以後就是大树了,我会压死坏人,压死坏叔叔!」
  「哈啊?」莫杰捧腹大笑起来,他对著王逸说:「这小子有趣,比他那个老爸有趣多了。把他做成小烤乳猪,味道应该下错吧?」
  王逸无奈地斜睇著表兄,在莫杰笑得快翻过去时,豪豪早就吓得跑到父亲那边,直嚷著:「把拔、把拔,有坏人要把人家捉去烤,快救我!」
  曜辉没有陪莫杰膛浑水搞笑的心情。「豪豪,跟把拔回家,你今天都没有上到课,该用功一下了。」
  「噢。」举起手,豪豪对王逸说:「大哥哥掰掰~~」然後对莫杰扮个鬼脸,跟著曜辉离开。
  步出客厅前,曜辉刻意瞄了留在客厅的两个大男人,以眼神清楚地告诉他们、——不是不追究,是时候未到,他今晚一定会问个水落石出的。
  「欢~~迎光临。」男人满脸嘲讽地出来迎接曜辉同一天里的第—一次拜访。先行处理完该做的家事、哄著异常兴奋的豪豪洗澡,刷牙、上床睡觉後,曜辉终於能再访「碧山庄」时,已是深夜十点左右。他敲了下门,莫杰很快地出来应门,领著他前往设有小酒吧的宽敞起居间。
  「在这边可以比较放松。你想暍点什么?这里什么酒都有。」宛如是在自己家中,一派闲适的男人,不见任何即将被逼供的紧张感。
  「随便都可以。」
  「是吗?你酒量好不好?我可不想事後你暍醉了,还怪我故意给你烈酒,灌醉你。」
  既然对方这么说了。曜辉冷著脸说:「请给我「末开封」的啤酒一罐。」
  挑挑眉,莫杰走向小冰箱,捉起两罐台啤,一罐丢出去。「老兄,你接好了!」另一罐他啪地打开,仰头灌下一大口。「呼~~啤酒就是要「尚青A」,对吧?」
  本来就有心理准备要见招拆招,既然对方有心要小花样,曜辉不急著发难,他慢条斯理地暍著啤酒,等著。
  「……哼,倒是挺有点胆识的。」莫杰支著下颚,瞟著他说:「坦白说,我看你很不爽,铁曜辉。」
  眉也不挑,头也不抬,迳自喝著啤酒,擦擦嘴角,回道:「很多人对我这么说过。」
  「喔?所以你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是属於容易让人看不顺眼的那类人喽?」莫杰大刺刺地坐在酒吧旁的小旋转椅上,说。
  「……」
  「国立大学的高材生,从高中时期就是篮球校队里的风云健儿,一毕业就顺利考过高考,二十六岁和大学时代起就交往的校花女友结婚,隔年生下白白胖胖的儿子。这种人生是什么玩意儿呀?好像和挫折、失败、辛苦奋斗一点儿关系都没有。简单一句话,就是一帆风顺。」
  莫杰双手抱胸,歪著脑袋说:「感觉很爽吧?做什么事都高人一等,玩什么都胜过人家,要不是倒楣遇上了无能上司,今天你还活在梦幻般的幸福人生里,是不是?」
  冷淡地斜视。「世界上没有梦幻般的幸福,更没有一帆风顺这种事。今天不是来讨论我的人生,而是你们……你和王逸……我丝毫不记得对你们做过任何会被你们记恨、找碴的事,你们没道理要冲著我来啊!」
  「失去耐性了吗?」莫杰一笑。「刚刚还那么冷静的说。」
  「莫先生,一个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好啦、好啦,不要大呼小叫的,阿逸已经在睡觉了。」莫杰一耸肩。「不过我怀疑他是在装睡,搞不好正躲在楼梯那边偷听我们讲话,那家伙最会逃避了。以前都是我在帮他收拾烂摊子的。」
  感叹地望著远方,沈默片刻後,男人灌下最後一口啤酒,以认命的口吻说:「好了,你想从哪个地方开始听起?」
  「当然是从头开始。」
  「……好个难题。」男人拧拧眉。「我也不知道那儿算不算是起头,不过……你跟我来吧,给你看样东西。」
  他们二刚一後走出起居室,莫杰带著他登上楼梯,来到一间满是书柜的房间。除非瞎了眼,否则曜辉要下看到那幅挂在正中央的巨幅、真人等身大小的照片都难。照片中的人,曜辉在十年前曾经看过,而且天天在镜子里头碰面。
  「为什么这边会有我高中时代打篮球的照片?」错愕。
  「很壮观吧?里面拍的东西撇开不谈啦,当年为了想找一家能把照片洗得这么大张的相馆,我可是陪阿逸在大台北地区找了半天呢。那小于连挑框、裱褙的时候都特别罗唆,烦死我了!」也跟著站在身旁,莫杰嘀咕道。
  脑海中早已褪色的青春光辉,竟在意想不到的地方,被人慎重地收藏著。
  照片里的他,一手运球,另一手捂挡开对方球员。一夫当关、万夫莫敌的气势,洋溢在强而有力的双眼里,浑身都被自信的光芒覆盖著。
  曜辉眯起眼。「我记得这场球,那是我参加的最後一次高中联赛,一场败部复活冠军战。对方是连续两年都获得冠军的队伍,一路顺利地过关斩将、晋级决赛。反观我们是日夜挥汗操练了三年,好不容易在第三年才获得角逐冠军荣誉的权利。倒数一分钟,79比81,篮下禁区布满敌队球员……」
  「你两个转圈,甩开二对一紧迫盯人的家伙们,一个箭步向後跳投。唰地空心进篮,全场起立欢呼一分多钟。这记多赚到的三分外线球,也使你们後来居上、反败为胜地赢得当届的冠军奖杯。」
  曜辉半转过脸,看著莫杰。莫杰撇撇嘴,不很情愿地说:「那场比赛,打得确实相当精彩,看得人热血沸腾。」
  「你……在场?」
  「阿逸下喜欢一个人到人多的地方,像这种时候多半都是我倒楣,奉命陪他。多亏高中联赛他不是每一场都要看,要不每天都陪他夜归,被他爸骂、回家还被我妈踹,我肋骨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