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节
作者:漂亮格子      更新:2023-12-05 13:40      字数:4924
  豪豪瞪大眼睛,懵懂地摸著白皙手背上那些凸起的小肉疤,接著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把拔,大哥哥的意思是他不会痛啦!」高兴地转头问王逸。「对不对,大哥哥?」
  王逸轻点头。
  「那、那……大哥哥都不讲话,你是哑巴吗?」一旦打破了陌生人的藩篱,豪豪立即没有戒心也没有恶意地笑著问。
  王逸又摇了摇头。
  「啊,那我知道了,这是大哥哥的游戏吧!有时候我也会跟把拔、马麻玩不讲话的游戏。当我很生气、很生气的时候,我就会把自己关起来,下跟他们说话,这样马麻就会买很好吃的蛋糕给我吃喔!」滔滔不绝地,豪豪单方面对著沈默聆听的男子,聒噪地叙述趄自己「不讲话」的心得。
  也不管一旁的曜辉直冒冷汗。
  ……算了,随他去吧。
  看来王逸并无特别「不悦」,甚至还有些「乐在其中」,想必他能理解儿子的「好奇」里,没有大人世界里的恶意刺探、重重心机吧。就这点来说,每个孩子都是天生的「外交家」,能轻易掳获人心。
  曜辉留他们两人独处,到卧室里找出针线包,再折返至客厅时,转眼豪豪已经捧出自己的绘画本向客人献宝,还要求王逸也陪他一块儿画图。
  「把拔,你看,大哥哥画了一只蝴蝶给我,漂不漂亮?」
  「嗯,很漂亮。」
  这句话绝非敷衍。仅以铅笔在空白纸张上随意画了几笔,竞能给人栩栩如生的跃动戚,宛如下一秒那只黑蝴蝶就会拍拍翅膀地飞出来似的。光是这样简单的素描就可看出,王逸的绘图功力并非泛泛之辈。
  「大哥哥,再画东西给我嘛!这次画皮卡丘给我,我要皮卡丘、皮卡丘~~」
  纤细的眉缩了一公分左右。曜辉直觉到王逸不是在生气,而是不知所措。
  「豪豪,不可以这样子。」他摸摸儿子的脑袋瓜子说:「拜托人家帮忙的时候,你自己有没有先试著做做看呢?你应该自己先画看看,要是画得不好,再找王……哥哥帮忙。」
  「可是人家画的一定不好看啦!」
  「不行,你这就叫做赖皮喔,以後把拔会一直叫你赖皮鬼,这样子好吗?」越来越懂得怎么让儿子乖乖听话的曜辉,使出必杀技。
  小孩子也有小孩子的「面子」要顾,豪豪听到父亲的威胁,垂下小脑袋瓜于,沮丧地说:「好嘛,我自己画。」然後又抬起洋溢著「希望」的闪亮大眼睛,对王逸说:「可是人家画不好看的话,大哥哥会帮我吧?」
  这次不再踟蹰,王逸轻快地点头。
  喔?曜辉有个新的发现,王逸看似没有什么变化的表情,也不是那么天衣无缝的嘛!仔细地观察,还是能发觉他清秀的眉宇间以及眼神的微细差异,如此大致上就会知道他在高兴或为难等等……
  噗!曜辉下禁失笑。
  以前曾经被妻子抱怨过,自己连她换了发型都没发现,现在他却在研究一个大男人的表情……这叫进步?或是退步?
  王逸眼神不解地溜到曜辉脸上。
  他即时澄清说:「不、没什么,我是在笑自己。」不过这么说,好像跟没说一样。曜辉枢枢脑袋,清清喉咙说:「那个……针线包我拿来了,你把衣服脱下来,我帮你把扣子补回去。」
  摇了摇手,推却。
  「不必?可是……」
  王逸转而伸手向他要针线盒,曜辉不好再坚持,就让他自己去动手穿针引线。看著他拉起一边衬衫,也不脱下,直接将扣子串在外侧就开始缝了起来。想当然,做起来很下顺手,还有点碍手碍脚。
  干么不脱下来补就好了?曜辉纳闷不已。
  他应该不是在介意,要在外人面前打赤膊……的这点小事吧?
  反正他现在掀起衬衫,底下也全被人看光光了啊!平平都是大男人,真下知道这家伙在拘泥什么?纵然他皮肤白细了点,长相比普通女人家更要标致,更容易引人遐想,那也不代表他的贞操无时不刻都面临危机吧?至少,曜辉就很有自信,能做个「坐怀下乱」的君子,他这样遮遮掩掩让曜辉感觉不太好。
  不管男女,曜辉可没兴趣去强暴、非礼谁~!
  嗯,也可能走我想太多了。或许王逸只是「懒」得脱下、穿上而已?
  拖泥带水地想东想西,不是曜辉的个性。他将这些杂念抛到脑後,起身说:「那你慢慢补,我要到厨房去准备晚餐了。你不嫌弃的话,今夜就在我家吃饭吧。先说清楚,我的手艺不怎么样,煮的也是一般的炒饭。」
  王逸停下手,眉头轻扬。
  「啊,绝不勉强,你能留就留。要是怕吃坏肚子,我也能谅——」
  话没说完,门铃就响了。
  曜辉前去应门,等在外头的是一名陌生男子。对方穿著深蓝色条纹西装,戴著严肃的黑框眼镜,长相很「大众睑」。可是那份稳重的气质颇有在公家机关工作的味道,几个月前曜辉工作的地方,也有很多这类打扮,气质的人。
  一开始曜辉还以为此人是法院派来的,有些惴惴不安,不知对方所为何来?
  男子谦恭有礼地以磁性美声开口道:「您好,冒昧请教一下,王逸先生是不是在这……啊,您果然在这儿,王逸先生。」
  道了声歉,男子不请自入地闯进客厅。他首先脱下自己身上的西装,披在王逸的肩膀上,然後低头在他耳畔柔声说:「有我在,他不敢再做什么傻事,你可以安心回去。我们还有合约要处理呢!」
  不寻常的诡异气氛,嗅得出秘密的味道……肯定有什么不可告人之事发生了。
  合约?什么样的合约,会让人采取暴力的手段呢?债务纠纷,抑或非法买卖?怎么想都很可疑。
  曜辉皱起眉头。「对不起,请问你是?」
  「噢,我是王逸先生的律师,敝姓常。」男子从衬衫小口袋里抽出了金质名片盒,递给曜辉一张名片。
  「第一次跟您打招呼,铁先生,请多指教。」
  收下名片,曜辉无心浪费时问寒喧,劈头就问:「是不是有人对王先生……施暴?这情况,一般而言还是先去医院检查一下,会比较妥当。」
  姓常的男律师微愕地挑挑眉。「没的事,您太夸大了些。也不过是亲戚问的小拉扯、吵吵嘴罢了,没有人要伤害王逸先生的。谢谢您这么关心,但他的事情交给我处理就行了,您下需要多操心。」
  言下之意,颇有「下必你多此一举」的意涵,曜辉碰了一根软钉子。
  「王逸先生,我们走吧。」
  一颔首,坐在沙发上的沈默男子收拾好针线盒,站了起来,深深地对曜辉一鞠躬,然後跟著常律师往大门口走去。
  曜辉的胸口沈甸甸的。以自己的身分,当然没什么资格左右王逸要不要回去?可是近似「送佛要送上西天」的责任感,又梗在他的心头上,这种气好事只做了一半」的末完成状况,让他颇不是滋味。
  「大哥哥!你要回去喽?」
  豪豪嚏嚏地追上前,揪住王逸的衣袖说:「那、那下次要再来我家玩喔!我会给你看我画好的皮卡丘,好不好?」
  王逸蹲下身,抬丰摸了摸他胖胖的脸颊。出乎众人料想地,他扬起羞涩的唇办,给了豪豪一抹弥足珍贵的梦幻笑靥,点了点头。
  「我们约好喽!打勾勾!」
  他还竖起小指尖,与豪豪相勾,上下摇晃著。
  仅是这么微不足道的小约定,但王逸却慎重、认真得像是在做人生最重大的承诺。大部分的人,对孩子们的约束,都是青青菜菜地虚应了事。他在这点小地方也不失认真的态度,格外给人新鲜感。
  相处的时间越久,环绕在「王逸」四周的谜,越多。
  分明个性就不是个无动於衷的冷血汉,何以要装得像个没有感觉的娃娃呢?
  笑起来时,有如春阳暖日般的温柔和善,为何偏要压抑住?
  还有那些一看即知是经年累月造成的新、旧烫疤,不擅长与人相处的笨拙反应,深居简出,俨然是关在象牙塔中的「忧郁王子」状态。
  这些谜题,可有解开的一天?目送著王逸在常律师的偕伴下,跨过车道返回「碧山庄」内,曜辉轻一甩头。莫管他人瓦上霜。
  明明都自顾不暇了,还要把王逸的问题揽上身吗?他可没那么多精力。再说,王逸又不是未成年人,需要什么样的帮助,也必须他自己先开口。如果他下愿意说、不想求助,那谁也不可能帮得了他了。
  强力压制住胸口莫名的闷,曜辉下愿再去多想有关神秘房东的点点滴滴。
  过了几日,深夜时刻,豪豪早已就寝,曜辉很难得地仍待在客厅里。
  台北的律师寄来一些需要他签署的文件,里面有些艰涩的陈述,得要在安静专心的状况下,仔细作确认。他给自己泡了杯浓茶,边翻阅文件,边核对过去的出庭资料……大致上看得差不多了,曜辉正要用印之际」阗静无声的窗外,突然进出「砰」、「砰砰」的声响。
  声音并不大,似乎有点距离。
  但,那像极了……枪声?!
  据说他们在找人时,听到数声枪响……
  曜辉当机立断地关掉客厅灯,走到正对道路的窗户旁。由黑漆漆的屋内向外看去,车道上不见任何动静。而对面「碧山庄」内的灯一盏部没亮,里面的人不是已经熟睡,便有可能是到外头去了。
  选择有两个,不是去弄清楚声音的来源,便是留在安全的屋内,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听到。
  搞不好那名学生是看见什么不该看见的,被杀人灭口了也不一定呢!
  老板娘信誓旦旦的话语,那时候听在耳中全是无稽之谈,可是、万一是呢?如果真有这种事,曜辉不能让豪豪在这么危验的地方长大。与其日後疑心生暗鬼,不得安宁,他宁可此时冒险出去求证!
  捉起搁在椅背上的黑色连帽厚外套,曜辉换了双慢跑鞋。舍弃前门,从厨房後门出发,离开了温暖的窝。
  夜凉如水的空气掠过耳畔,小心翼翼地挑阴暗处移动,曜辉慢慢接近「碧山庄」。
  他先探头自窗户探看著屋内,确认没有半个人影之後,手心冒著汗,大著胆子握住门把。这还是自己头一次试图闯进别人家中,要是被「谁」逮到,自己八成跳到黄河也洗不清吧?
  砰矸!连续两声疑似枪声又响起,曜辉这回掌握到了音源方向,应该是在後山的林子里。
  打消「擅闯民宅」的念头,他绕过了大屋。只见,一条通往後山的羊肠小径在夜色中显得阴气森森,四周高大的林木在风中鬼魅地摇摆。心脏较弱的人,恐怕在这儿就会打退堂鼓,转身跑掉了。但,曜辉却一点儿退缩的意思都没有,他毫不犹豫地定进暗夜森林。
  枭鹰在枝头呜呜呜叫。
  沙……沙沙……在风力的助长下,无数叶片共奏恐怖的交响乐。
  今夜的月不知躲藏到何方,仅靠苦稀微星芒,曜辉逐渐深入林内。起初平坦的小径,到了人烟罕至的地方,忽然变得崎岖难行。树根与石块交错的道路,使人在一不注意中,轻易就会摔个四脚朝天。
  曜辉边留神脚下,边左右张望,找寻有无「可疑人物」的形迹。
  ……喀沙!
  附近传来不是属於自己的,而是有谁踩断了树枝的声音,让曜辉心生警惕地蹲下来,藏到最近的一棵大树後头,等待著。
  不久。
  最早出现的是手电筒的光芒,然後是一双在余光照映下,由森林里走出来的长腿、被黑暗所笼罩的上半身,直到「他」定过自己的正前方,曜辉才看清楚「他」的长相。
  以手捣住自己的嘴,曜辉深怕自己的惊喘会窜进「他」的耳中。
  为什么?
  大半夜的,王逸究竟在森林里做什么引会不会,搬到这座小镇的决定是错误的?
  昨夜的那一幕带给曜辉的震撼,实在令他难以消化。由於夜色过於深浓,最後曜辉还是没能找出王逸在林子里「做了」什么的痕迹,所以暂且放弃,打道回府。今天清晨,起了个大早(反正也睡不好),他再一次重返森林里,寻找蛛丝马迹。
  可是现在,曜辉还无法确定,自己找到的……是什么?
  约莫在他撞见王逸的地方,再往前走个两百公尺左右,出现了一块半公里以上的空地。那并非原本就是块空地,人工填上、伐掉树木的痕迹显而易见,再加上覆盖在空地上厚厚的一层黄土,也与周遭的土质不同。
  周围环绕著茂密的林木,中央又刻意铺了层厚上。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