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节
作者:精灵王      更新:2023-11-07 13:55      字数:3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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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凌眼色痴迷,正想扔了尸首,去取清媚,玄武王飞身上前,食中二指一并,直点他眉心,断然喝道:“别去!吞了定魂珠,你就会入魔!”说着推了他的脸,逼他望着怀里的谢清漩:“这人因你获罪,负故友、绝亲缘,废了一身清白,为了不让你入魔,把性命都交代了!你好好看着他!他叫谢清漩!谢清漩!你喜欢的不是那个珠子!是这个人!”
  纪凌跟了他念道“谢清漩”,玄武王点点头,攥了他的手,带他去抚谢清漩的脸颊:“是,你喜欢的不是颗珠子,是个人,这是他的脸,他的嘴唇…”
  “好凉…”纪凌抚过谢清漩苍白的唇:“跟昨晚的一样软,可那时…是暖的…”纪凌双手捧定了谢清漩的脸,喃喃低语:“他很少笑,可笑起来很好看…他说他的心不给人,可他一直陪着我…”
  玄武王长叹,重重点头:“你明白就好。”
  “啊!”陆寒江惊呼一声,指住了谢清漩,玄武王定睛一看,不过是片刻之间,谢清漩润泽如玉的肌肤已现出点点灰斑,他原是具茔台朽骨,没了定魂珠的庇佑,烂得极快,转眼间肌糜肉腐,再过了半盏茶的功夫,纪凌的怀里便只剩了一副骨架,夜色里,白骨森森,嶙峋突兀,煞是骇人。纪凌把那堆骨头全拢到了胸前,紧紧抱着,嘴里不停地念着:“你叫谢清漩,你叫谢清漩…”
  陆寒江再也听不下去了,朝着众人喝问:“谁跟我去劈了那狼心狗肺的宗主?”也不等众人答应,足尖一点,掌出如风,奔着黎子春就去了,他那些功夫到了黎子春面前,原是不够看的,可他憋了一腔的怒火,气势夺人,倒也跟黎子春拆了两招,两招过后,便听身后扰扰嚷嚷,一班子弟全冲了上来,当先一个竟是紫柯,陆寒江心头一热,更是泼出了性命,跟黎子春相搏。可法术这东西,比的是道行,不是力气,他们人再多,也架不住黎子春漫拈十指,符飞如雪,转眼间就显出了颓势。陆寒江心里焦躁,却见凭空里爆出了两团紫电,激得黎子春周身一震,陆寒江回头看去,那踩了紫云,横眉立目的人,不是别个,正是纪凌。
  黎子春见纪凌杀来,不惊不怒,反绽出一脸笑意:“世人都爱层皮囊,可那东西最不长久,前一刻人面桃花,下一刻便会烟消云散。爱欲虽是浓腻,可人心迂回叵测,情路步步惊心。只有这东西…”黎子春说着,托出那颗明珠:“吞下去,便是永世永生,不离不弃。你做魔王,我坐江山,在这暗华天内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岂不是好?”
  纪凌注视着定魂珠,眼波渐柔,嘴角勾出缕痴笑,黎子春见他入了迷障,知道是时候了,轻轻抛过明珠,纪凌一抬手,果然接了过来。陆寒江、玄武王连声唤他,纪凌却连头都没有回一下,握着明珠,走到了黎子春的身旁,黎子春微笑:“把明珠吞了吧。”
  纪凌点了点头,张开嘴来,却见牙间咬着半截白骨,黎子春的脸色便是一僵,强作镇定,温言相劝:“把骨头吐掉。”
  纪凌摇头:“我要他看着。”说着,五指一并,拧紧了定魂珠:“这是魔物的另一半原神,我若吞了,两半原神合体,魔王出世。可是…这珠子若是碎了呢?”
  黎子春眼光一凌,飞身要抢那珠子,纪凌不但不避,反迎了上去,手肘一勾,牢牢扣住了黎子春,贴在他耳旁低低地问:“珠子碎了,你我便会同归于尽吧?”
  黎子春急呼:“你也会死!”
  纪凌微笑:“如此甚好。”
  随着“喀嚓”一声脆响,纪凌闭上了双眼,嘴里的骨头温润如玉,他果然陪着自己,一路陪到了底。
  露台上紫气激荡,到了半空,散作团团云霞,远远看去,恰似绽出了连天的紫藤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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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年后,京郊十里铺。
  北风劲吹,细雪沥沥,长街两旁的廊檐下挂满了冰凌,衬了一串串尖头红椒,煞是好看。但听一阵銮铃轻响,两匹骏马一先一后飞奔而来,当先那人着一袭描金盘云的长袍,腰板笔挺,容色如玉,眉目间透着股傲气,不怒自威,一看就是个名门公子,后头跟的显是个小厮,那孩子一边打马,一边叫喊:“小王爷、小祖宗,你这一大早的到底要去哪儿啊?快回去吧,给老王爷发现了,我一准得挨板子!”
  那王爷“吁”地一声,勒住马,将眉毛一横:“怕回去吃板子?好啊,我现在就给你一顿鞭子。”
  小厮双手抱拳,连连告饶:“好祖宗,我怕了你,板子、鞭子,你叫我吃什么我便吃什么,这总行了吧。可这大雪连天的,你究竟要去哪里,总得给我个明白吧。”
  王爷听他那么说,倒笑了:“我昨晚做了个梦,在京郊十里铺遇了个故人。”
  小厮不由跌足长叹:“为个梦找人来了?可这故人究竟是谁?”
  王爷白他一眼:“都说是梦了,哪里知道是谁,只觉得是个故人。”
  两人沿着长街跑了三遍,也没揪着半个故人。一街的冰凌化成了雪水,眼看着午时将至,小厮想到家里那顿板子,脸越拉越长,再看王爷,却仍是兴致勃勃,不禁暗自叫苦,他深知这个小王爷最是不听劝解的,只得挖空了心思,想着如何哄他回府才好。一抬眼却见街角边摆了个小小的卦摊,眼珠一转,赶忙向主子献计:“王爷,那边有个算卦的,不如找他解个梦,总强过我俩顶风冒雪地乱转。”
  这小王爷也是个贪玩好乐的,听了这话,便朝街角张去,但见那卦摊极小,窄桌边坐了个瞽目的先生,年纪很轻,不像是个得道的高人,长得却甚是俊秀,一张脸清雅出尘,让人禁不住想去亲近,当下便点了点头:“也好。”
  两人到了摊前,王爷把梦说了一遍,又问:“这梦能应验吗?那人是谁?”
  先生点点头:“王爷今日便会遇着他,只是这故人不是你今生所识,碰是碰得上的,只是未必能够相认。”
  王爷听了,把长眉一轩:“相逢不相识?这遇到跟遇不到,还有什么分别?”
  那先生淡然笑道:“能遇能识是缘分,能遇不能识也是机缘,缘深缘浅,总须顺其自然。”
  小王爷被他缘来缘去一顿说搅得头晕脑涨,觉着这先生一番话虽是拗口,却是容貌清丽,叫人观之忧,一双眼睛直勾勾落在人家脸上,竟错不开了,好在那先生看不见,两下里都也免了尴尬。先生等了半天也不见他答话,只好开口:“您还想问些什么?”
  王爷愣了愣,问出句话来,倒把先生给镇住了:“异日我再来找你,你认不认得我呢?”
  小厮在一旁猛咳,暗道:我家王爷虽是荒唐,可也不见得喜好男色,怎么当街调弄起了个眼先生了?
  转念间,那先生已定下了心神,微微一笑:“衣食父母怎会不认?”
  小王爷拂衣而起,道了个好字,扔下锭银子,带了小厮打马扬鞭,原路折返。小厮大喜,正想着这卦可算对了,却见那小祖宗勒了马头,越走越慢,不禁出生催促:“王爷,再慢可赶上午饭了。”
  王爷却牛头不对马嘴地来了一句:“他说他会认我。”
  小厮“咦”了一声,这才知道他还在想那先生的事,没好气地应声道:“是、是、是,小祖宗,我们先回府,反正他总认你,哪日你高兴了,再去寻他。”
  “这人看了有些面善,总像是哪里见的一般。”想到什么似的,王爷猛地一紧缰绳,将马头滴溜溜调转过来,长鞭一甩,飞奔而去。
  小厮急了,边勒马转向,边狂喊:“这又是去哪儿?”
  “我再让他认我一回!”
  “王爷!”小厮又是一叠声的哀叹。
  日头拨云而出,细雪初融、云淡风轻,十里长街于这冰装素裹间,也透出了一丝春讯。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