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节
作者:精灵王      更新:2023-11-07 13:55      字数:4813
  ,那些枯藤似灵蛇般飞窜到谢清漩身上,盘腰绕背,锁骨噬筋,生生把人往死里缠去,谢清漩脸都青了,却毫不挣扎,垂了眼睫,静静贴着纪凌。
  陆寒江暗叹一声:也罢,这世上就真有至死方休的冤家,谢清漩能给纪凌怕也就是条命,如此了结,倒也干净。正胡思乱想,嗟叹不已呢,却见漫天的紫焰一点点熄了,缠着谢清漩的枯藤也松脱了下来,一寸一寸转作嫩绿,弱芽细茎、娇花柔叶铺了一身,倒似给他盖了层碧油油的锦毯。再看纪凌,脸色虽是苍白,却也有些人色,陆寒江不由大喜,纪凌的魔性竟是退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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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寒江轻唤着二人,靠近了床边,纪凌依旧是人事不省,谢清漩倒应了一声,却碍着满身的柔蔓,不敢动弹,陆寒江晓得他是怕伤着纪凌,不觉叹息,蹲下身来,按住纪凌的额头:“他既是答应陪你了,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放开他吧。”
  话音刚落,窗外卷进阵凉风,直把那藤蔓吹成了一片绵绵绿浪,陆寒江顿觉眼前一花,满目的藤叶化作一只只翠蝶翻飞而去,到得空中便没了影踪,再看谢清漩身上,哪里还有一缕藤萝,白生生的身子如珠如玉,晃人眼目,唬得陆寒江忙掉开了脸去,从地下抓起被褥,没头没脑地一递了事。谢清漩道了谢,接过被子给纪凌盖上,又摸索着穿好了衣服,这才轻咳了一下。
  陆寒江听动静,知道谢清漩收拾好了,他牵记着纪凌的安危,也顾不得尴尬了,回过头来,掀开被子就去检视纪凌的创口,纪凌心口的刀伤极深,血早凝住了,却不时迸出星紫色的花火来,陆寒江心里一沉,定睛细看,纪凌身上紫藤纹样果然又起了变化,那一朵朵藤花全张开了小嘴,花心里的毒牙比先前又长了几分,满目白紫交杂,说不出的诡异骇人,陆寒江不禁低呼:“天!他的戾气…”
  谢清漩点了点头,刚要接口,一旁的小汐“嘤咛”着醒转过来,陆寒江忙扶起了她,那丫头仰起脸,双手扒住床沿,对了她哥痛哭失声,谢清漩再寡淡如水,到底骨肉情深,虽恨妹妹添乱,却也舍不得她哭,有心劝慰,可这种事情哪里剖白得清了,只怕是多言必失,沉吟了半晌,伸出手来轻抚她的脑袋:“纪凌心神已失,戾气弥散,雷焰派的人闻了味儿,怕是要上门抓他炼丹。这里就你和陆寒江会法术,雷焰派的人到了,就全靠你们抵挡了。”
  小汐咬紧薄唇,满面忿忿:“这种人就算喂狗也是活该!不要管他,我们走!”
  陆寒江听不过耳,指了她呵斥:“你知道什么?!”
  两人眼里都要爆出火来,真个是一触即发,谢清漩一扬手隔到他们中间,低声断喝:“大敌当前,有什么话回头再说。”说着宁神敛息,举了右手,掐算如飞,小汐跟随谢清漩多年,知道他在推演这屋中的气场,好借天时地利,临敌布阵,当下便噤了声,陆寒江虽不明就里,也猜出个大概,两个人四只眼跟定了谢清漩,房中霎时鸦雀无声。
  忽地谢清漩手臂一抬,指住了东面:“这面可有窗户?”
  陆寒江答个“有”字,谢清漩秀眉一蹙:“关了!”
  小汐抢上前去,“啪啦啦”把几扇窗都关严了,又细细地插上了铜销。
  谢清漩将四下里都指点了一番,关门锁户,单留了南面一扇窄窗,让陆寒江把住了,又将小汐唤到身边,命她铺开笔墨,修下书信,向黎子春求援。小汐不甚情愿,谢清漩念一句,她怨一声,到了后来干脆扔了笔,哭了起来:“不是说见了你就一起走的么?怎么会这样?我不懂,怎么会这样?”
  谢清漩哪里答得上来,空攒了个眉心,忽地想到什么:“你怎么一个人来了?子忌呢?”
  小汐捂着嘴抽噎了几声:“明明三天就能到,他偏说宗主交代了,要走六天,一路磨磨蹭蹭的,我不耐烦,趁他不备先溜过来了。“
  谢清漩面色一沉,五指一收,把张宣纸拧得稀烂,他平日里涵养功夫最是了得,那真是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鲜见喜怒,如此动容纵是小汐也没见过几回,直把个丫头吓得一抖,睁了双泪眼怯,生生望定了他:“哥,你怎么了?”
  谢清漩吁出口起来,摇了摇头,抬起脸来,又换了派淡定的样貌:“小汐,雷焰派围攻在即,我们四个能撑多久,你也明白,不请师傅,无异坐以待毙。雷焰派的人可不是善男信女,就是拘到了纪凌,也不会放过你我,这信写与不写,你自己掂量吧。”说着两眼一阖,当真来了个不闻不问。
  小汐噘了会儿嘴,到底撑不下去,写就了书信,窄袖翻飞,变出羽白鸽,把信缚在鸽子腿上,拿到窗边去放了。眼见着鸽子化作个白点,汇入碧空,陆寒江叹了口气:“宗主再是本事,这一来一回,总要个三五日,也不知我们能挨多久?”
  小汐冷哼:“管他呢,五日也罢,三日也罢,打得过是生,打不过是死,不过是那么回事,早死早超生,早死早干净!”
  仿佛为了应她这句话,“卡吧”一声,凭空里炸出个火球,奔了这扇窗户,呼啸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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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寒江把小汐拽到身后,举掌去格,只见他手心射出一丛白芒,遇着那轮火日,便散作一道冰墙,小汐趁此暇隙,甩动两袖,素手飞扬,一道道白符粉蝶般扑向窗外,依着五行八卦列出了阵势,空中流雷飞火,激荡飞腾,两下里兵来将挡,水来土淹,将将战成个平手。
  陆寒江一面临敌,一面朝半空里张望,对面的雷焰子弟不过五人,可个个身手不俗、看衣裳的品色,在派中也是有些头脸的,陆寒江不觉叫苦,单这些人,他和小汐就已是只有力招架之功,无有还手之力了,若是再添个几拨,哪里抵挡得住?怎料这坏事却是一丝一毫都想不得的,动心转念间,又有几个红衣人踏了火轮加入战团,眼前的烈焰增至一倍,硫烟硝雾,熏人眼目,小汐有些吃不住,身形一晃,那符阵顿时露出个缺口,便有雷焰弟子藉机掷过个焦雷来,“噼啪”声里,木窗飞崩,气场溃散,把个小汐震昏于地下。眼见这屋子就要失守,陆寒江顾不得自身安危,挡到窗前,怒吼一声,直振出半天霜华,堪堪封住了气口。可他再是勇猛,到底人单势孤,漫天火星急落如雨,把层白霜燎得渐稀渐薄,又撑了半盏茶功夫,一个火球撕裂了霜网,奔着陆寒江就来了,陆寒江躲避不及,正暗自叫苦,不知打哪儿飞来个瓷坛,撞上那火轮,登时就炸开了,“哐啷啷”一阵乱响,纷飞的瓷片带着股馥郁的酒气四下弥散。
  陆寒江躲过一劫,心下大喜,抬眼看去,一道白影轻飘飘落到自己跟前,但见那人急展双臂,挥出两团银芒,将一个个火雷都拨挡了回去。
  谢清漩人在屋中坐,耳朵却是一刻都没闲着,此时听声辨音,知道来的是自己人,再闻到那馥郁的酒香,霎时舒开了眉头:“子忌,你来了?”
  白衣人侧过脸来,微微一笑:“砸了坛上好的桂花酒,这可得记在你的账上。”
  谢清漩也笑了:“好,尽管记来。”说着,又换了正色:“陆寒江、黎子忌,你们的命相相辅、五行相承,若以双星阵临敌,气脉交融,可抵千军。”
  陆寒江自然知道双星阵,可那不过是宕拓派入门的阵法,并无神效,他跟黎子忌又没搭过手,不免存疑,可眼下事急且从权,也管不了许多了,两人眼色一对,踏了八卦步法,闪转腾挪,疾走如星,排出双星阵来。这阵势甫一摆开,地下就腾起了一股气浪,将二人一层一层密密裹定,再不容雷焰门的火器近身,又过了半盏茶功夫,陆寒江跟黎子忌把个阵形摸得熟了,化守为攻,出掌如电,直激出道道霹雳,把些个雷焰子弟打得避闪不迭。如此这般,从日上三竿斗到了日薄西山,陆寒江一天没吃东西,肚子虚了,脚下自然打飘,正怕自己丁不住,却听谢清漩朗声说道:“雷焰的主星是日,宕拓的主星是月,等太阳下去,他们力怯,自然会退,晚上就是我们的天下了。”
  这些道理,陆寒江本是知道的,经谢清漩一点,心里一派通明,立时起了斗志,又熬了一阵,眼看暮色吞了红日,又吐出轮白月,雷焰的攻势果然弱了,虽不进犯,却也不肯收兵,只退出丈余,静静候着。
  陆寒江跟黎子忌收了双星阵,子忌做法放出一对雪毛碧睛的麒麟一东一西镇住窗口,二人回到屋中,各捡了把椅子坐下,小汐早就醒了,备下些饭菜,四个人聚在一处,草草吃罢一餐。
  谢清漩放下筷子,摸到床沿,碰过纪凌的额头,不觉变色:“陆寒江,你来看看。”
  见谢清漩这副模样,陆寒江也急了,扑过去一看,纪凌满头浮汗、牙关紧咬,竟是个弥留的光景,陆寒江手忙脚乱,扯下被子,却见一团紫火自纪凌的伤处喷薄而出,直燎面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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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寒江躲得急了,脚下一绊,跌到地上,连带着拖开了被褥,纪凌身上未着寸缕,唬得小汐尖叫一声,蒙住了脸。黎子忌看看纪凌又看看谢清漩,脸上阴晴不定:“这是怎么回事?”
  一句话勾起了小汐的心事,不觉嘤嘤抽泣:“哥哥…哥哥…”,“哥哥”了半天,却没有下文,想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那种事确实说不出口,便是说得出,她也不愿真说,这事若是不提,还可以当个乱梦,真要红口白牙从自己嘴里过上一遭,仿佛便是坐实了。
  “子忌,”谢清漩轻轻截断了小汐的话,扶住纪凌:“这人是师父要的,有什么话,回头再说,救人要紧。”
  陆寒江连声称是,又给纪凌盖上了被子,却不见黎子忌过来,回头一看,那人立在原地,满面阴云,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住谢清漩,目光如慕如怨,说不出的诡异,好半天才垂下眼帘:“小漩,你要我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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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子忌的功力到底不同寻常,一套定魂法使下来,纪凌心口的紫焰慢慢熄了,额上的冷汗也渐渐地干了。黎子忌收回双掌,沉声道:“他戾气已散,能不能挨到子春来,全看造化。不过我暂时帮他定住了原神,一时半刻的,应该没有大碍。”
  陆寒江一颗心总算放回了腔子里,再看外头夜沉似水、银月在天,已近了子夜,想到明日还有一场恶斗等着,当下就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谢清漩听了,微微一笑:“累了吧,也该歇着了。”
  四人各找了把椅子,合衣而眠,陆寒江累了一天,眼皮一阖上,便没了知觉,也不知睡了多久,朦胧间听见有人说话,本想翻过身不理会的,耳朵里却刮进“纪凌”两个字,略一愣神,倒是醒了。
  “小漩,别人说什么,我都不管…我不信你会跟纪凌搅到一起!我知道,你最恨这种骄横的王孙了,小汐的事情,你不会忘记!”说话的人把牙咬得咯咯响,陆寒江认得出,那是黎子忌的声音。
  谢清漩倒吸了口冷气:“我怎么能忘?…不过,子忌…”
  “不要‘不过’…不要、不要…我不要听…”说到最后,黎子忌的语音都带了颤,陆寒江万万想不到这个潇洒倜傥、目中无人的公子哥儿也会有如此狼狈的时候,禁不住好奇,把眼睁开了一线,偷瞄过去,只见淡白的月色里,谢清漩临窗而立,黎子忌定定望着他,眼色迷离,金风过处、丹桂飘香,黎子忌似痴了一般,慢慢靠了过去,眼看嘴唇快贴上谢清漩的脸了,却生生收住,一甩手,给了自己一个嘴巴:“小漩,我疯了!”
  谢清漩虽看不见,却长了副玲珑心肝,哪里猜不到了,长叹一声:“别这样。”
  “我怎么会起这种念头!”黎子忌望着他那张淡然出尘的脸,不由苦笑:“小漩,你早知道了吧?”
  谢清漩微微颌首:“可不管怎么说,你总是我一生知交。”
  黎子忌愣了愣,忽而微笑:“是,一生知交。八年前的话,你倒还记得?”
  “怎能不记得?倾心结义、知己知彼,这样的朋友,我谢清漩一生只得一个。”
  “纵然我对你…”
  “子忌,多谢你敬我、重我,无论如何,我总当你是八年前的黎子忌,你也总是我一生知交。”
  黎子忌捉过谢清漩的手,千言万语都堵到了嗓子眼,偏偏一句都吐不出,半晌,想到了什么,探手入怀,取出个白玉板指,按到谢清漩的掌心,谢清漩摸着,微微一笑:“那爷孙俩现在可好?”
  “好得很,秦三在岭中赁下了家药铺,叫清德堂,老远就能看到金字招牌。”
  谢清漩听到那“清德堂”三字不觉摇头:“他们要谢,也该谢你。”说着,将板指交还到黎子忌手中:“这板指也该物归原主了。”
  “出了暗华门,你也用不着它了。”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