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节
作者:尘小春      更新:2023-11-01 19:16      字数:5018
  很感谢你一路来的照顾与温柔对待。可是,现在的我需要一点时间,单独的、安静的,想一想。所以,我们暂时就这样了吧。请不要再来找我。
  就这样几句话有多难写?会写落落长的根本就不叫分手信,还留余地希望对方能来挽回的,也不叫分手信。我一面写,一面就觉得自己正握住一把刀,锐利而冷静地,切开一切牵扯,一切悬念。
  我不想要了。有杂质的,跟原先想象的不一样的,我就不想要了。那时如此幼稚的自己,很蛮横的觉得,这一切都是欺骗。
  年少时的纯真是倔强,其实也是一种无知的蛮勇。
  我以断裂,彻底的断裂,来宣示我的决心,宣示我的蜕变与成长。
  要到很久以后,我才知道,原来成长不是可以宣示的,它不是可以明确辨认的,没有一个分界点可以让人得知,喔原来我已经长大。是慢慢的慢慢的转变过程,到某一天突然回头,发现以前的自己如是年轻,这才会恍然,原来不知不觉中,我已经走过来了。我已经不再年轻。
  亮钧很快的知道我不是在闹脾气,而是认真的。我不想跟他讲话,不想看见他。与其说是生他的气,不如说是对一切崩溃的表象,与我所认定的背叛,感到非常厌倦。我厌倦到什么程度呢,厌倦到连谈都不想谈,我就是不想再跟这群人有什么牵扯了。
  我的价值观不断碰壁。正直、诚实、单纯、坚持到底、说一不二等等特质已经不再管用,也没有人欣赏这些了吧。赵哥骗小芬、小芬骗自己、亮钧以及其它人都一起骗我。连正颖也在内。他知道一切,他一直都知道得比我多,却从来什么都不说。我连这一点都恨在里面。
  因为我迫不及待的要长大,我不要再继续被当作小孩子看待。要变成大人,真正的大人,面对背叛与混乱,可以谈笑风生,不为所动,可以用很成熟的方式来处理心中乱七八糟让我沮丧的情绪。
  作者: mingbay (明琲) 站内: StoryLong
  标题: 寒假60
  时间: Fri Apr 6 12:49:54 2001
  亮钧看完信的反应是开始送花来给我,一个礼拜一次,通常附着信。我不肯下去拿,都是室友下去帮我抱上来的。
  「我说真的,立雯,妳放弃这么好的男人,以后一定会后悔。」慧上来之后,一面帮我整理娇艳欲滴的玫瑰花满天星,都会一面喃喃地说。
  我正躺在床上看我的「告青年」,很挫折的完全看不懂,所以根本没在听室友讲话,也没打算回答。明天社团读书小组要讨论,我到现在半个字的笔记都还写不出来。第一次看到这本书还以为作者叫「金特泡鲁克」。老实说我完全不知道干嘛我们要讨论这个。我看我干脆说完全不知道干嘛被抓去参加这种恐怖的读书小组好了。老大学长他们硬说我有潜力对农业政策啊农民福利等等提出见解,要训练我成为一个救国救民的中流砥柱……这批因为选举莫名其妙熟起来的朋友,现在变成我最常接触的人。而让我们相识的重要关系人吴正颖,则是忙得连影子都看不到。
  「立雯妳有没有在听我讲?」慧敲敲我的床沿。「他这是第几束花了?妳到底生他什么气可以气这么久?」
  「我没有生气。我只是跟他分手了。」我翻个身,闷闷的回答。
  「妳跟杨亮钧分手了?」对面床上也躺着看书(不过人家是在看课本)的学姊很惊讶的插嘴:「真的假的?怎么会?」
  「分手还可以说着玩的?我又不是小慧,七擒七纵她们小志学长。」慧跟学长一路走来风雨飘摇,已经闹分手闹到像陈宝莲闹警察局一样有点歹戏拖棚了。我可不一样,我说分就分,哼哼!看过老板切豆腐没有?要切就要像那样切啦。
  「天啊!」一向很稳定的学姊这时忍不住大叫。「妳们两个在干什么?连分手都挑一样时间的唷?」
  「妳是第几次了?这次撑了几天?」我又翻个身,笑嘻嘻的看着小慧,她也正站在我书桌旁,抬头盯着床上的我。
  我觉得她的眼神很冷。下巴尖尖的心型脸蛋上,完全没有一丝笑意,看起来非常肃杀。然后她冷不防地转身,一句话都没说的,就这样走出房间。
  「小慧怎么了?」我很惊讶,看着对面床上的学姊。「我讲错什么话吗?」
  学姊只是摇摇头。
  还来不及讲什么,有人敲了敲根本就没关的房门。我跟学姊同时反射性的喊:「请进啊!门没关!」
  要是我有先探头看一下是谁的话,我一定会把自己舌头吞下去。不过我没有,所以很踊跃的欢迎了来人。
  是宴玲。
  她俏生生的站在门口,抱着一大束香槟玫瑰。头发留长了,弯弯的眼睛弯弯的嘴角,还是那个细致而秀丽的宴玲。那束花抱在她怀里真是相配,堪称人比花娇。要是在我手上,那就是花比人更娇了。
  「立雯,妳睡了吗?」宴玲走了进来帮我把花放在桌上,微笑跟寝室其它人打个招呼,然后抬头对呆呆坐在床上的我说:「好久不见了,我受亮钧之托来送花。他说妳不接他电话也不肯见他,女生宿舍他又进不来,然后我刚好想跟妳谈谈……」
  「要谈什么?」我傻傻的反问,脑袋里像被灌进水泥一样。
  作者: mingbay (明琲) 站内: StoryLong
  标题: 寒假61
  时间: Fri Apr 6 12:56:27 2001
  「很多东西想跟妳谈。」宴玲还是那样细声细气的,她环顾一下寝室:「不过不知道在这里谈会不会吵到妳室友?我们出去走走好不好?」
  我实在很想交代学姊,如果宿舍关门前我还没回来,记得告诉我妈,女儿不孝,生养之恩来生再报了。不过我只是用可怜巴巴的眼神看了一下学姊,然后乖乖的下床套上球鞋就这样跟着宴玲出门。
  我们其实也没走远,只是坐在物理系馆旁边的大树下。宴玲在我身边,还是很习惯性的挽住我的手臂,轻轻摇了摇。「立雯,妳在生亮钧的气?」
  我不想回答。只是随便发出一点咕噜声。
  「亮钧这个人,看起来很成熟,其实有点情绪化。」宴玲叹口气。连叹气都这么动人,真是祸水。「好的时候很好,扭起来的时候也很扭。妳如果只是存心气他,已经可以考虑停手了,要不然,要让他决定放弃之后,他会很绝情的。」
  这是经验谈吗?我差点脱口而出。
  「宴玲,我不知道妳为什么……是亮钧请妳来找我的吗?」我看着一对对情侣在我面前走过,知道时间已经渐渐晚了。我可不想等一下被校警用广播器对着喊:「两位时间已经很晚了请离开吧!」
  「他只请我来送花,我看他那么难过的样子,就决定要帮他的忙。而且,我想跟妳谈谈也很久了,正好趁这个机会。」路灯下,宴玲细长的凤眼很认真的看住我:「妳一直都在躲我们,对不对?是因为亮钧吗?还是修诚的关系?」
  「不是,是因为嘉仪。」我决定实话实说。「我是嘉仪的好朋友,我没办法看着她的男朋友……跟别人……」
  宴玲轻轻笑了。笑声如银铃般清脆而甜美,我想我如果是男的,也会忍不住爱上她吧。这么女性,这么柔。她笑着说:「傻立雯,我已经跟嘉仪讲过很多次,我跟赵哥只是很单纯的好朋友。男女之间不能有纯友谊吗?妳应该也懂的,妳的男生朋友不是也有很多?但是男朋友一定只有一个,不是吗?」
  「可是……」我皱着眉。「妳是这样想,谁知道赵哥怎么想?也许他……还有那些照片跟信,杯子……」
  「别人怎么想,我能控制吗?」宴玲淡淡地说。「我有我的方式对待朋友。赵哥也愿意接受。我看不出什么问题。如果嘉仪不能谅解,那是她的度量不够呢,还是他们之间的爱情不够?」
  「不对。」我坚持。「难道精神外遇就不算外遇?难道言语虐待就不算虐待?你们只是用友情当作障眼法在欺骗其它人吧。嘉仪是赵哥女朋友,她应该有表达不满的权利。我觉得至少妳应该尊重她。」
  宴玲只是看着我,不说话。
  「不是吗?女朋友追来就是要珍惜的,如果要这样玩手段,不如分手。」
  「赵哥要跟嘉仪分手已经很久了,是嘉仪不肯,一遍遍哭着求赵哥不要离开她的。妳知道吗?」宴玲还是那样淡淡的说着,好象事不关己一般。「我喜不喜欢赵哥有什么用、有什么差别?妳觉得赵哥是个烂人,可是他还是为了嘉仪,很多事情放不开,做不出来。」
  「我不懂你们的玩法是什么,标准在哪里。我只知道,我一天到晚看到妳跟赵哥在一起,我看到嘉仪不停不停的在伤心。」我站起来,已经不想再听。「而现在我真的不想再管了。随便你们要怎样吧。」
  「立雯,妳到什么时候才会知道,眼睛看到的,不见得是一切?」宴玲轻轻叹着气。她也跟着站起来。「我们都喜欢妳,都关心妳,不要这样闹脾气好不好?我们都会很难过的。前天开营队第一次工作会议,还特别讲到妳。大家都怀念去年……」
  去年。已经一年了吗?
  听她柔柔的讲着,我的鼻子居然冒起酸意。是啊,寒假的营队又该开始筹备了,去年知道可以上山帮忙的时候,我的雀跃跟兴奋,现在都在哪里?谁偷走了吗?还是被藏到哪个我不知道的角落?
  「我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面对……你们……」
  在眼泪掉出来之前,我只是匆匆丢下一句,很快的,头也不回地,跑进宿舍。
  作者: mingbay (明琲) 站内: StoryLong
  标题: 寒假62
  时间: Fri Apr 6 13:09:36 2001
  当天气渐渐变冷,期中考结束,而亮钧的花也不再出现时,我已经,至少我是这样觉得,已经成功地脱离了那一个混乱的圈圈。
  现在我在另一个圈圈里。这个圈圈叫「强国委员会」。基本成员就是上学期学生会长选举的失败者老大学长,喊出人人耳熟能详的口号「强国必先强种,强种必先强身」,召集一些以后有更长远的路要走所以现在别想休息的同伴们,每周两次到体育馆打羽球运动健身。然后健身完就去大吃一顿,我完全看不出重点在哪里。
  朋友可不可以退货呢?不喜欢的就还掉,喜欢的再留下来?我喜欢现在这些完全言不及义、只是打屁或是打球、要不然就讨论加入WTO对我国农民的影响以及精致农业的必要性这类话题的朋友们。聚过玩过摆完龙门阵就解散,生活完全没有重叠,干干净净。我喜欢这样。
  不过,会不会有一天,我回头又发现一切都是假的?偶尔坐在体育馆的地板边上,看着面前球场上学长们打着球吼叫着笑着,会有这样的恐慌掠过心头。
  这种时候我就会用力甩头,把这种可怖的恐慌甩掉,然后抓过我的YY球拍很帅的上场拉开嗓门吼:「谁有胆跟我对决!赌一顿银座!」
  「谁理妳!」
  凡事不挂心。不是没有挂心的事情,而是我选择不去管,不去看,不去听。宴玲现在跟谁?我不关心。正颖亮钧在忙什么?我不关心。赵哥跟嘉仪?好吧我承认我有点关心,不过反正美女婷会照顾嘉仪,我可以少关心一点。
  不过一直隐隐的有点预感,我们之间的纠缠不会这样就结束,我的大学生涯不会这样平静的过完四年。
  果然。
  我记得那是礼拜二,因为迁就校队练球,我们强国委员会六点多就散了。我一路走回来还在考虑要先吃饭还是先洗澡。后来决定先洗澡,所以就回寝室放东西拿衣服。
  一打开衣柜,我就呆掉了。
  我的衣柜像是被龙卷风卷过,所有衣服通通堆成一座垃圾山一样的挤在一起。随便拿起一件,我很不可置信地瞪着那条在昨天以前还可以穿去上课的牛仔裤,现在简直可以当一帘幽梦里面紫菱房门挂的那条帘子。
  被剪成一条一条的牛仔裤,你看过吗?我没有,这是这辈子第一次,所以我看了很久。
  再翻下去还是差不多,衣服通通被利器剪得破破的。连内衣都不能幸免。
  第一个反应是宿舍里有变态。我的手脚发冷,心突突地越跳越急,好象做坏事的是我自己。我木然关上衣柜门,转身就想出去。
  「立雯,妳在干嘛?」听到声响的学姊从书桌前回头叫我:「妳吃饭了没?我要下去餐厅妳要不要一起去?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
  好吧,学姊还在那应该没问题。我走进去。「学姊,妳……下午都在?」
  「没啊。我第七节下课以后才回来的。」学姊很奇怪的看着我。「妳表情怪怪的,怎么了?」
  「我的衣柜……」我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