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节
作者:赖赖      更新:2023-10-05 23:45      字数:5209
  今年花落颜色改,明年花开复谁在?
  已见松柏摧为薪,更闻桑田变成海。
  古人无复曼城东,今人还对落花风。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楼钥紫细长的眸子里印照出一抹怅然若失,片刻又流转成灵动乖巧。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一年前他去诡邪宫……好象是为了爹爹的生辰吧?就是没想到爹的生辰还没过,他便被扔到了劫忧林。今年的,似乎也过了去,看来只有等到明年了……
  “爹爹……”楼钥紫收起描金扇,神色谨慎:“聍烟…………”
  楼绝影看他一眼,淡然回道:“还活着。”
  楼钥紫诧异:“还活着?!”
  冷目扫来:“怎么?你希望她死?那好……”
  楼钥紫连忙摇头:“没有没有我没有!爹爹你曲解紫儿的意思!”嘟嘟艳红的唇,精致的小脸好不可怜。
  “哦?”楼绝影挑眉。
  “爹爹你掳……哦不!爹爹你带紫儿走时,不是说要杀了他们的么?”神色愈发小心谨慎,如同易受惊的兔子般可爱。
  楼绝影放下茶杯,斜依在马车柔软的垫子上,惯有的冰冷霎时间变成邪肆魅惑,寒冰四溢的眼轻轻瞌上,静默如同睡着了般。就在楼钥紫以为他不会回答之时,浅绯色唇瓣突然开启,低魅的声音流泻而出:“你会伤心。”
  楼钥紫心中一紧,还来不及分辨情绪,又听楼绝影说道:“你若伤心……”后面的话语湮灭于那双突然睁开的深邃眼眸中。
  我会后悔。
  他看懂了他的意思。
  你若伤心,我会后悔。
  “爹爹……”少年清越的声音隐隐带着哭腔。
  修长匀称的指抚上少年的眼角,神色,依旧是摄人的冷漠,与动作相反的冷漠:“别哭。”
  虽是这么说,晶莹的泪仍是不可抑制地落了下来,润湿了男子的指。
  “爹爹……”
  见了那泪,男子蹙紧了眉:“紫。”
  恩?
  少年无声询问着。
  “不许哭。”
  楼钥紫一愣:“爹爹还有什么不许的,一并说了罢。”
  闻言,楼绝影微微弯了眼,勾勒出一个算不得微笑的神情:“爹爹说的话,不许不听。”
  “…………”少年也弯了眼:“那么,爹爹也要答应紫儿一个要求。”
  “说。”
  “爹爹……不许再抛下紫儿一个人走!”
  “好。”
  “即使是生气也不行!”少年想了想,又加了一句。
  “好。”男子应地干脆。
  “…………”如此,反倒让少年不安起来。“爹爹。”想问的是一句,开口道出的却是另外一句:“我们这是去哪?”
  “诡邪宫分部。”
  诡邪宫里于江湖多年,怎么可能没有分部,但此前,楼钥紫只是听说,不曾真正见过。
  应该与总部不同吧……
  待下了马车,精明过人的楼大庄主呆住了。伸出颤抖的手指向分部的大门,神色叵测:“这……真的是诡邪宫???”
  楼大教主一睨眼:“不像?”
  欲言又止数次,楼钥紫才咬咬牙,昧着良心说了句:“像!”
  的确与总部不同,而且是非常不同!没一个地方一样!明明是诡邪宫么,怎么造得跟避紫山庄一个样?
  进到内部细看,伟大的楼大庄主彻底殃了下来,有气无力道:“爹爹,紫儿走不动了。爹爹抱!”
  一句话出去,周围人的脸色全变了,只有跟在后面的沧冷、沧弦面无表情。这个……应该是他们少主没错了,那个……应该是他们宫主没错了……少主要宫主抱?好象也没什么错,父子么。
  呃……但是,少主看起来不小了吧?难道宫主今天看起来特别和蔼么?没发现啊……
  一时间,分部所有人都得出一个结论:少主果然如传言所说,有本事,够胆量!
  楼绝影俊美异常的面依旧神情难测,望进面前少年的眼睛数时,终于伸出一臂揽住少年纤细的腰,眨眼间便没了踪影。
  第二十三章
  神秘朦胧的诡邪宫禁地劫忧林外,一个粉嫩精致的娃娃正细声啜泣着,大大的眼睛溢满了晶莹泪水,好不可怜,小小的肩膀微微抽动着,惹人怜惜。
  冷傲的白衣男子看见这一幕,残酷无情的眼内升起一股莫名的怒火,周身的杀气兀地聚拢来。敛下所有情绪走到小娃娃面前将他抱起,却在看见小娃娃面上的红痕时蹙了眉,杀气全然放出,令怀里的孩子瑟缩了一下。
  “‘溯缔’。”“溯缔”七人轮流当班保护小娃娃,而男子也一向懒得记那些名字。
  话音刚落,一个比小娃娃大不了多少的男孩便从树后出来,向男子跪下行礼:“沧绝在。”
  “怎么回事?”男子半眯了眼,声音冰冷。他才离开多久?紫儿居然就出事了。
  “回主上……”男孩咬了咬唇,神色闪躲。
  男子居高临下地睨着沧绝,如同在看一件没有生命的死物般,不屑,而漠然:“说。”
  “少主…………”
  “爹爹……”怀中的娃娃扯了扯男子雪色长袖,红润的小嘴抿了抿,猫儿似的眼仍挂着泪珠:“爹爹……不关沧绝的事……”
  “哦?”男子危险地挑了眉:“那么……紫儿自己向爹爹解释,为什么会哭?”
  “紫儿……紫儿……”娃娃慌乱避开男子的目光,不安地乱瞟,根本就是一副做错事的模样。
  “说实话。”
  “我……爹爹…………”
  男子勾勾唇角,危险邪肆:“怎么?紫儿不想说么?”
  小娃娃不知所措地点点头,立即又摇摇头,柔软的长发波动着,猫儿般可爱:“不……爹爹……”
  “沧绝,回话。”指尖轻轻抚上娃娃的粉嫩小脸,白皙柔滑的肌肤映衬着红痕更加明显。
  “………………”沧绝紧咬着唇,不愿回答。
  “我只问你,紫儿脸上的痕迹,是不是你留下的。”男子好似漫不经心地问着,狭长的凤目愈发冰冷。
  男孩犹豫数时,终于下了什么决定般抬起头,应下:“是我。”
  “理由。”
  男孩转过头:“没有。”
  男子冷哼一声:“很好。”抹净小娃娃的泪珠,动作,是与眼神截然相反的温柔:“惊蛰。”淡淡看了沧绝一眼,提步走进劫忧林,无情的声音清晰传来:“杀。”
  小娃娃惊恐地瞪大了眼,挣扎着要下地。男子抱紧了他,冷目半眯,道:“紫儿,当爹爹的孩子,就要学会保护自己。若再让爹发现类似的事,这处罚,就不仅仅是伤你的人了……”缓慢的声音冰冷动听,却让人有种说不出的恐惧。
  小娃娃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颤声道:“紫儿……记住了。”
  瞬间一惊,意识跌入黑暗之中,带着噬骨的迷茫与孤寂。楼钥紫不安地蹙了眉,耳边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惊喜异常:“公子!”
  公子?
  “公子,您醒醒啊……”
  什么?
  “公子……”
  好吵!
  “杀人啦……放火啦……抢劫啦……”
  “吵死了!!!”不悦地睁开眼,入目便是聍烟俏丽的小脸,楼钥紫不由一阵恍惚。刚刚……是在做梦?
  指尖轻轻揉着眉心,头疼地闭了眼,好象是小时候的事……上一个沧绝的死因……
  这么一说……好象上一个沧涩也是这么死的吧?
  现今的“溯缔”,不知道曾换过几个了……但留下的,只有现在的七人。
  “公子?”聍烟见主子烦躁地蹙着眉,又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声。
  沧绝当初之所以会死,是因为他打了他。
  沧绝说:除了吃,你还会什么?!
  沧绝说:除了躲在你爹怀里,你还会什么?!
  沧绝说:一个男孩子长那么女气,有什么用?!
  然后……沧绝打了他。
  而这一切,爹爹都是知道的。
  所以沧绝死了,现在的沧绝出现了。
  “公子?!您别吓聍烟啊!”耳边传来女子略带哭腔的声音:“公子?!”
  疲惫地放下手,楼钥紫睁开眼,道:“我还活着……你就安静会儿吧。”
  女子这才舒了口气:“公子,您都快吓死我了,昏迷了三日不说,一醒来居然还……”
  “我昏迷了三天?”楼钥紫诧异:“对了……你还没死啊。”
  聍烟顿时黑了脸,咬牙切齿道:“公子难道就那么希望聍烟死么?”
  楼大庄主立即干笑:“没有啊,聍烟,你想多了。”
  聍烟还欲反驳,开了口,却又闭了上,忧心之色不减,最终叹息一声:“您脸色不好,还是先休息会儿,聍烟去叫宫主来。”
  “不忙。”楼钥紫道:“现在不早了吧?明早再去通知爹爹也不晚。”
  “宫主吩咐,公子一醒就即刻告诉他。”
  一语出,楼钥紫又愣了愣。
  说来……这么些年,猜中爹爹想法的次数屈指可数,而且还是些极为明了的情况下。
  爹爹可以因为沧绝打了他而杀了沧绝;爹爹可以因为他一句话而任他在外漂泊十年;爹爹同样也可以因为他一句话而离开他……
  自始至终,他都不清楚爹爹于他,是抱着何种想法的。唯一清楚的就是……他是特殊的。
  爹爹喜洁,他知道,却会在他弄得满身尘土的时候抱他;爹爹喜静,他知道,却会在他哭泣的时候等他放任情绪……
  他是不同的。
  从宫内所有人看他时崇敬的目光就可以知道,爹爹待他,已经算是宠溺得过了头。
  诡邪宫任何地方可以自由出入,诡邪宫至宝可以拿去当玩具,诡邪宫所有人可以随意差遣。
  只要不过分,爹爹都可以给他。
  但他从不知道爹爹所指的“过分”,到底是什么。什么样才算过分?
  大概……爹爹的低线,就是那句,他已经问了三遍的话吧……
  爹爹…………怎么就这么喜欢暧昧不明呢?
  第二十四章
  楼钥紫醒来不及片刻,又昏睡了去。楼绝影静默地立在他床前,面色冰冷,眼神……却略有不同。
  “沧弦,病因。”低魅的声音令人心惊胆寒。
  沧弦被迫人的杀气逼退三步方才站闻:“回主上,少主只是寒气入体,休息数日即可。”
  闻言,寒气更盛:“昏迷三日,醒来一刻不到便再次睡去。紫的身体有这么差?”
  “少主惧寒,凡是因寒而起的病皆比常人严重一倍。”
  楼绝影挑眉冷目望向床上的少年:“惧寒?”
  “这似乎……是少主幼时留下的心病。”沧弦刚说完,便被杀气推出了屋外,门也自动关了去。
  修长完美的指轻轻覆上绝艳少年的脸,楼绝影面沉如水,狭长的眸子流溢着数种情绪,复杂难辩。
  沉寂的夜里更加沉寂的屋子内好似有谁叹息一声,晃若青烟,飘渺易逝。随手拿起楼钥紫从不离身的描金折扇,打开,入眼便是一幅冬雪红莲图,白雪与红莲交相辉映,惊人的美丽与……诡异。浸水而不化,看来这扇子也并非凡品,不过也是,避紫楼大庄主会带把破扇子?
  目光捕捉到描金扇边缘的两行小篆,眼里有什么一闪而过,快得让人无从得知。
  古人无复曼城东,今人还对落花风。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回望扇面那副诡异的冬雪红莲图,楼绝影看了少年一眼,将扇子收入袖中,缓步走出房内。
  冬雪红莲。红莲,何时才会开于落雪之季?不是同一刻的事物,无论再怎么强求,也不会在一起。
  物是人非。紫,你可是这个意思?
  ☆☆☆
  旦日,离国第一舞姬——寐缃很是悠闲地坐在诡邪宫分部的某凉亭里品茶。自上次宴会过后就没看到那个艳冠绝代的楼大庄主,还真是有点想、他了……绝美的面上擒着一抹惑人的微笑,盈盈美丽,心里却全然不是那么回事。
  就在她出神之时,一个声音谦谦有礼地打断了她。
  “寐缃小姐好雅兴,不知寰辕可有荣幸,陪小姐一陪?”俊朗的面满是笑意,耀眼明亮。
  “寰辕公子赏脸,寐缃怎会拒绝?”回视眼前这个把别人家后院当自己家般优雅闲适的人,寐缃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呃……他们来这儿的方式,好象可以算得上劫;他们到这儿后的待遇,好象可以称得上贵宾;但他们到这儿来的原因……到底是什么啊!!!
  丝毫不在意寐缃已显略微无礼的直视,寰辕依旧是不变的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