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节
作者:怀疑一切      更新:2023-09-21 13:49      字数:4793
  ,在干什么,一查笔记就想起来了。第二个好处是,读书随感有利于写专栏时寻找题材和刺激灵感。倒不是说读书随感本身有这个明显的作用,而是我的读书随感里面常常夹杂着一些莫名其妙的句子,这些句子是偶然得之又被我随手写下的;若没有记下来,它们也就没了,消失了。这些句子才是我的宝贝。我觉得,写专栏的人若没几个这样的破本子,那这活儿干起来就轻松不了。反正我是这样的。
  这是摆在面上的两个好处,其实,从它们的反面看,也都算不得什么好处,说不定正好相反。日志的作用其实稀释了记忆中浓烈深刻的部分,它让每一天有迹可寻有案可查,也就无趣了,实际上我们很多时候愿意这么想想,“咦,那是哪年的事呢?冬天还是夏天?……”人生要那么清晰干什么,暧昧一点,模糊一点,其实更有意思。记读书笔记似乎更应该批评,有朋友就对我说,你这样读书会读僵的,读书应该过滤的,让真正有价值的东西留下来——留在脑子里,不是留在本子上。
  没错。但我还是每天记上几笔,日志和读书随感。
  其实,我是喜欢书写的那种感觉。不是写作,写作是在电脑上敲字。我说的是书写,笔尖在纸上行走的感觉。虽然我的字见不得人。
  书写是一种琐细的享受。要是想进一步满足琐细的要求,比记日志和读书随感更有意思的是记账。我很喜欢记账,但一天能记的就那么几笔账,不过瘾,于是我尽量把每天的账记得很细,如果遇到几毛钱一笔的账,我就特别高兴,比如给孩子买了糖,我记下:“棒棒糖0。5元。”愉快得很啊。其实,记不记账跟日常用度没什么关系,该买什么还是就买什么,不该买的绝不掏钱包,反正我不是乱花钱的人。这纯粹是记账本身给我带来的快感。有时想,要是开一个干杂店,那一天得有多少零碎小账可以记啊,太爽了。
  按理说,像我这样的有书写癖的人,应该写日记的;但,我是不写日记的。我这里所说的日记就是大家一般理解中的情绪记录似的日记。情绪这东西,最没谱,最善变,也最没意思,都是些靠不住的东西。我不信任情绪,别人的以及我自己的。当然,不是说我没有信任过情绪,年轻时我是要记日记的,一点一点地仔细抠自己每天的情绪,然后将之尽量文艺化地呈现在本子上,这样的结果除了加重自恋增添幻觉之外,没什么用处。所有的日记我都付之一炬了,于是整个青春期我没留下私下的字据,也就没有了唏嘘的凭证,人似乎也因之硬朗了许多。挺好的。
  至于说我延续至今的书写癖,到将来可能会有两个结果吧,一是可能成为一个抄经的人,再就是,不写字了,一个字都不写了。
  2005…1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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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中年以后
  …
  有人说,年轻时眼睛越好的人,老花就越早。而像我这样从小近视的人,据说近视会慢慢地被老花中和一些,说不定老了后倒把眼镜给摘了。但愿如此吧。
  我夫君眼睛特别好,是那种可以当飞行员的视力。这些年上了40了,倒真应了那句话了,逐渐开始有点老花了。夫君说,不行了,书越拿越远了,看来得配个老花镜了。
  那天晚上我端水给他,一进门,猛然看到看书的他鼻子上吊个眼镜,鬓角处几丝白发在灯光下映着。好多好多年前,我第一次看到他,也是他低头看书的样子。英俊、柔和的侧影,一头柔软浓密轻微自然卷的黑发。真是好多好多年了。这一刻,有了老花镜,我仿佛一下子看到他日后成老伴和当爷爷的模样:慈祥可爱!真好!
  见我进来,夫君一笑,眼睛在眼镜框的上方眯成个豆角。这么多年没有变的就是一笑笑成个豆角的眼睛。这双眼睛开始老花了!我问,老花镜为什么都是这么戴呢?都要吊在鼻子上?夫君摘下眼镜揉揉鼻子,说,不习惯,压得鼻梁好难受。我拿起掂掂,比我的框架近视眼镜轻多了。呵呵,真是没受过苦的人啊,哪像我们这些从小就戴眼镜的人。
  日子开始越来越清晰了。就这样了,后面的一切都差不多可以看到了:孩子会慢慢长大,然后离开我们;我们会慢慢变老,然后离开这个世界。这就是人生的结果,而这慢慢变老的过程,我知道会牵着他的手,这就踏实了。
  我最近经常说“人到中年”之类的话,有人就说,什么呀,你怎么老强调中年,你40不到,还是青年人呢。我不这么想,我就是要对自己强调这一点,我需要一种清晰的阶段定位,人到中年,意味着不惑、责任、自律、安详,意味着柔软、温情、湿润、包容,意味着情绪稳定、性格豁达、有分量、让人信任。跟时下的概念不一样,我觉得35岁以上就是中年人了,要有中年人体面的轮廓。我自己是这样要求自己的:我尽量不让自己成为一个被情绪左右的人,让别人与我相处不会因为我的情绪而左右为难忐忑不安,我让自己成为一个守诺的人,一个很耐烦的人,一个懂得拒绝的人,一个不能以轻慢亵玩的态度接近的人,一个开得起玩笑也会自嘲的人,一个宽容的但会断然翻脸的人,一个细致的能够换位思考的人,一个不再自来熟和人来疯的人,一个可能无趣但很靠谱的人。一句话,我要成为我年轻的时候认为的那种非常没效果没意思的人。
  这就是慢的作用。慢,其实就是一个减法和加法同时发生作用的过程。一点点地减,也一点点地加;对外界的要求一点点地降低,对自己的要求一点点提高。认清自己的天性,但不纵容自己的毛病;不再关心他人的评价,但开始养成一日一省的习惯。在减和加的这个过程中,一切物质的东西都不重要了,开始从一饭一粥里享受最细微的日常生活;所谓功名更是不重要了,开始真正意识到什么是尊敬什么是杰出什么是伟大,同时也学会真正的漠然乃至蔑视;人群也不重要了,能感觉人群的危险,但更能体会到人群中的公正和善意。
  慢下来的作用就是这样,越来越看得见自己的内心,也越来越会修正自己的行为,与此同时,也越来越懂得怎么善待自己的亲人和老友。夫君比我大六岁,从来就是指导我的兄长,现在,他觉得我是他的同龄人了。他在这些年评价我说:“作为我的伴侣和孩子的母亲,你越来越靠谱了。”而我父母在饱尝我的青春期带给他们的痛苦之后,现在觉得我是一个让他们安心的可以依靠的女儿。能够给我的亲人们带来安全感,对我来说,这个评价真是非常高非常重要。
  真的,我觉得自己有一个不错的中年的开头。这个开头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我觉得人生最清晰最美好最享受的时期来临了,我终于如我所愿地开始在把握自己了。
  2005…12…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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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进入和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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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进书房,关门,拉上窗帘,开灯,开电脑。等电脑启动到位之前,我喝一天里的第一口茶。双手捧着茶杯,一小口一小口地喝,很烫很香。
  现在,我进入写长篇小说最关键的阶段了。
  电脑到位了,我点开昨天存好的文档,看着,继续喝茶,准备进入写作状态。这个时候一般得在半个小时左右。我一般总是在头天关机时留一个继续写的尾巴,我总得写到知道下面怎么写下去的时候关机。这样写作可以延续到第二天第三天,一直延续下去,直至小说结束。
  带我进去的媒介一般有音乐,我会把我电脑里存的歌或者曲子很小声地放着。音乐浮在空气里,茶水一口一口地喝进去,我就慢慢地进去了。我总是要这样慢慢地走,摸摸这看看那,我前面的文字像栏杆、像墙面、像甬道,引导着我的触觉、视觉、味觉、听觉。每天都是一次试探,对人、对世事、对可能性、对判断力的试探。我知道故事,只知道故事的轮廓,但不知道这故事的细节。细节在每一天发生、发酵,然后浮出来,场景、声音、气味、感觉,一点点浮出来。然后我记下来。我踱进我的虚构世界里。那个世界里,我的主人公们都有点忧伤有点麻烦,对生活对情感,他们都有点不知所措。人生很不容易,有的时候还很艰难,他们微笑,他们很坚强,他们有些时候会流眼泪。
  他们流泪,但我不动声色。我不会写得泪流满面的。我只会为别人的故事哭泣,不会为我自己以及我的虚构世界哭泣。我希望呈现人物的质感,而不希望带有作者的声音。这个叫做克制,小说的要素之一。我在努力。
  我进入得慢,在里面的时间就长。长得转眼之间一天就过去了。写写,想想,又写,又想。揉揉眼睛,起身做几个瑜珈动作。我独自呆在书房,长时间的。
  关机的同时,我点上一支烟。烟完了,我就退出了。一下子就退出来了,相比我的进入,速度非常快。我回到现实,现实是那么的结实可靠。
  我跟我的虚构世界和我的现实世界都很合得来。我跟我自己很合得来。
  2006…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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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草莓的亲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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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领导的当年我是见过的,有多帅谈不上,但眉眼周正身材挺拔,算得上俊朗吧。得允许他有这样的自恋吧,特别是对比人家已经被酒泡得一塌糊涂的现在。再见那靓仔大概是两三年后了,我一下没认出来,他脸上已经全是肉了,原来精致的五官一片模糊,也就30岁出头吧,T恤下的肚腩也很明显了。果然,又一个帅哥被酒给泡酥掉了。
  …
  是谁那么慌,剪破四月的时光
  …
  4月1日,愚人节。这一天,什么好事都不能信,偏偏好事又特别多,搞得一惊一乍的。有一女友的生日正好也是这一天,很多年都挺郁闷,她想请大家撮一顿,没人敢来;大家想请她撮一顿,她不敢去。但从今年开始,愚人节这一天多了一件正经事,不带任何玩笑意味了。据报载,今年4月1日,上千歌迷聚在香港文华酒店前,用烛光、鲜花、歌声和泪水悼念去年这天从这里飞身扑地的张国荣。想来,明年、后年也是如此吧,只是不知道会不会还是上千人。再以后,那就不知道了;可以知道的是,人群将会渐渐散去,像世间所有追忆的故事结局一样。
  今年这一天,各个城市也都有一些纪念活动吧。成都有人搞了个小型话剧,把张国荣精彩的电影片段串联起来,最后以《霸王别姬》中程蝶衣拔剑自刎作为全剧的结束。话剧本身谈不上什么,但结尾处让很多观众泪流满面。想来是程蝶衣的绝望和张国荣的绝望融合在一起,又跟人们心头的那一点模糊的不安重叠起来。这种难以言说的东西在我们每个人身上都会发生,有时是一篇文字,有时是一个场景,有时是一段音乐,有时是一个身影。
  张国荣生前挚友兼经纪人陈淑芬为这一周年祭写了一首叫做《烟花烫》的歌,里面有两句好词:“是谁那么慌,剪破四月的时光”,“谁刻过你的手掌,宠爱画得那么长,那么长,那么长……”
  想想,他真是万千宠爱集一身,但临了临了还是那么荒凉。荒凉是命定的,无论是来自一个人的宠爱还是来自无数人的宠爱,最终都是没用的。有那么一种人,他的内心不以外界不以他人为养分,他自己滋养自己,所以他出众、优异、凤毛麟角;因此,他自己也就慢慢地一点点枯下去,无药可救,无计可施。他自己苦,更苦的是爱他的人。有一种爱情就是如此残酷,你看着你爱的那个人,但没有任何办法可以助他一臂之力,你的爱对他来说,没有任何意义,倒是还得劳累他回过头来对你说声抱歉。
  看4月4日晚的香港电影金像奖颁奖礼。先给去年去世的四位电影人——张国荣、梅艳芳、林振强、柯受良颁发纪念奖。四个名字中带“木“的人,真是邪门了。其他几位代领奖人都眼含泪光说了一些话,唐鹤德先生只说了句“谢谢大家”,便拿着奖杯转身下台了。一方面可能是他的身份敏感,但更主要的可能是他觉得无话可说。也是,那份伤痛,世人误解也罢明白也好,对于他来说是不重要的。这份隐忍和庄重,让人钦佩。
  2004…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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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纯情画皮的周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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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友纯情画皮从广州到成都来过周末。飞机晚点,到我家已经很晚。我开门时,和她同时在门口尖叫了一声。第二天,住在我对门的女友小你说:哦,画皮昨晚11点多到的,是吧?听到你们的尖叫声了。
  第二天,一大帮朋友,16个人,以画皮抵蓉为由头,一起聚在成都龙泉阳光体育城。这次大规模聚会已经在圈子里的BBS上闹腾了好几天了。所有的事都商量好了,有